第61章

第61章

蕭青棠灰突突的眼一下亮了, 當即起身飛奔而去,只留一句:“多謝長嫂。”

徐氏與蕭長聿看着那紛飛的衣袍,只剩嘆息。

蕭青棠顧不得那樣多, 直奔馬廄去, 快速牽出馬翻身而上,頂着滿嘴胡渣一頭亂發策馬狂奔。

京城正是午市剛開的時候,街上熱鬧得很, 到處都是人, 卻沒人看清馬上之人到底是誰, 只見一道黑影掠過。

他一路直往城西跑,在一條巷子裏尋到了白府,躍下馬背,朝大門去直接報出名諱:“平南侯府蕭青棠, 來接夫人回府。”

守門護衛哪個不知曉他的大名,當即放他進門。

“姜溶在哪兒?”他直直往前去。

侍女偷偷打量他一眼, 忍不住皺眉, 加快了些腳步:“二娘在老夫人院裏。”

他大步跟上,匆匆走去。

秋日了,院裏的槐樹漸漸泛黃, 風一吹,樹葉散落得到處都是。

姜溶剛洗過頭,坐在槐樹下,枕在外祖母的腿上曬頭發。

蕭青棠不由得停住腳步, 連呼吸都輕了兩分。

“老夫人。”侍女悄聲走近, 輕聲喚。

白老夫人擡頭, 見蕭青棠蓬頭垢面,有些愕然。

很久, 姜溶終于發覺不對,轉頭去看,正好撞進那雙疲憊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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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老夫人輕輕推了推她,緩緩起身,帶着院子裏的侍女離開。

她也站起,看着蕭青棠,眼中毫無波瀾。

蕭青棠眉心攏起,眼睛紅了紅,朝她一步步走來:“想家了與我說一聲就是,我不會不讓你回來。”

她微微垂下眼,在那只大手牽住她之前挪開了手。

蕭青棠張了張口,咽下哽咽聲:“還在生我的氣?”

這幾日一個人待着,姜溶心中已平靜很多,第一眼見到他時心裏都未有太多波動,可聽見這話,掩埋在心底的情緒又翻湧而出。

“我不是想家了,我是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塊兒了,你去和別人成親吧。”

“我……”他嘴角抽動幾下,垂着頭道,“我那日與皇帝說了,我有妻子,我不能另娶,可沒有用,他不會收回自己的旨意。我沒想過要娶她,我都想好了,即便是她要嫁,我也不會去迎親,即便是皇帝非要将她塞來平南侯府,我也不會要她,大不了我們離開京城就是。”

姜溶也垂着頭,沒有說話。

蕭青棠牽住她的手,淚往下淌:“溶寶,我拒絕過了,可是沒有用,不是我想要這樣的……”

“那後院那些女人也不是你想要的嗎!”她突然大吼,一把甩開他的手,眼淚也唰得滾落,“你一直都在騙我!你說的,只有你和我,可實際呢,後院那些都是你的女人!唱曲兒的、彈琵琶的、濃眉的、大眼的,你是張羅全了!”

蕭青棠一驚,眼淚停在憔悴的臉上:“我……”

“你這個騙子!你給我滾!”姜溶再不想看見他,雙手用力推他往外走。

他連連後退幾步,反握住她的手腕:“是我不對,我不該瞞你,但我沒有碰過她們。”

姜溶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以為我好騙,就什麽話都拿來騙我?你早就嫌棄我了,你就是嫌棄我不如別人聰明,才拖着現下才肯和我成親,我一直都知曉,我什麽都知曉!”

“我沒有,我未嫌棄過你,也并非因為嫌棄你才不肯與你成親……”

姜溶往回走了幾步,抄起矮幾上的茶壺朝他砸去:“你下賤!你髒!你惡心!”

他可以躲開的,但他沒有。

裝滿了茶水的壺嘭得一聲砸在他肩頭,将他肩上的衣衫浸濕,又哐一聲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若是這樣能讓你心裏舒坦一些,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你不要一個人亂跑,外面很危險……”

姜溶避開眼,緩緩蹲在地上,崩潰大哭:“你從前那些都是騙我的哄我的,我還以為你當真對我那樣好,原來只是用來哄騙女人的……”

蕭青棠走過去,單膝跪在她身旁,哽咽解釋:“我真的從未碰過她們,我只是覺得她們勾心鬥角的樣子極有意思,留在府裏當個樂子……”

“啪!”她一巴掌落在他的臉上,将他打得頭一歪。

偷聽的侍女驚得一抖,蕭青棠卻沒什麽反應,慢慢擡起頭,頂着新鮮的指印,接着解釋:“我惡心,我不該如此,我亦是後悔萬分,你要打要殺,我沒有任何怨言。”

“你先前也是這樣看我的吧?你看不起我,只是和我玩玩兒,好多次你将我一個人丢在家裏,我問你,你也不肯說。那時你在做什麽?在別的女人那兒?”

蕭青棠有些驚訝,他總以為姜溶是記性不好,所以每次離開幾天後便不記得他了,時至今日才知曉,從那時起她就在故意鬧脾氣。

“除了你之外,我絕沒有過別的女人……”

“是,她們都不是你的女人,她們只是你的侍妾,她們一個個的只是整日和你共處一室。當初我還将向妙儀趕走,現下想想,我有什麽資格趕她走?你也是她們的夫君,眉來眼去又怎麽了?即便是為你生兒育女也是合禮合法的,該走的是我。”

“溶寶……”

姜溶搖頭打斷,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該說的也都全說了,她已沒什麽不滿了。

她撐着腿緩緩起身,扶着樹往卧室走:“我不會信你說的話了,你走,我不要和你成親了,幸好,我們還沒有成親。”

蕭青棠跟在後面,沒敢闖進房裏,門嘭得關上,将他關在了外面。

院子裏安靜下來,卻沒有侍女敢出來看,還是只有他一人。

侍女悄聲走去內室,與老夫人禀告。

老夫人也急得很:“如何了?”

“娘子哭得厲害,聽不太清說了些什麽,不過最後一句倒是聽見了,讓姑爺走,還回了房,将姑爺關在了門外……”

“唉……這鬧的……”老夫人有些頭疼,“先莫管,就當做沒瞧見,免得以後裏外不是人。”

“是……”侍女小心翼翼看老夫人一眼,猶豫道,“娘子似乎還動手了。”

老夫人震驚:“還動手了?”

侍女點點頭:“像是用水壺砸了姑爺,嘭得一聲,動靜不小。”

“唉喲,這可怎麽是好?這再怎麽鬧也不能動手啊,還是在自家院子裏。若是蕭家的懷恨在心,以後不得磋磨她?”老夫人發愁,“等入夜了,你跟今日在院子裏的侍女都叮囑一遍,再給些賞錢,要她們當做什麽都沒聽見,将今日的事兒全忘了。”

“是。”

“再稍等片刻,外面若還是沒動靜,你便出門,去請姑爺到偏房洗漱,趁此間隙,叫人引溶寶去木樨院。讓他們倆單獨鬧去,沒有外人聽見,再如何過分也不要緊。要是姑爺不願去,你便與他講明,是要引溶寶去別的院子,給他們單獨說話的機會。”

侍女心中忍不住贊嘆還是老夫人想得周到,稍待片刻,她出門往外去。

男人還杵在門口,一動不動,衣裳濕了一大片,冷風一吹,看着就冷。

侍女走過去,恭敬道:“姑爺的衣裳怎不慎弄濕了?不如随奴婢去偏房洗漱更衣,免得着涼受寒。”

“不必,我就在此。”蕭青棠語氣冰冷。

侍女不由得緊張起來,低聲道:“姑爺不如暫且避開,讓奴婢引娘子去後面的院子,姑爺好和娘子單獨說話。”

蕭青棠這才動了動眼,答了一聲:“好。”

侍女将人引開,又去敲廂房的門:“娘子,您歇息了嗎?”

“并未。”姜溶沒瞧見門外的人影了,走來開了門。

“這裏吵得厲害,娘子不若随奴婢去後面的木樨院住。那裏種了好幾棵木樨樹,也就是桂花樹,氣味可香了,還能用來做桂花糕。”

姜溶以為她是要幫自己避開蕭青棠,欣然同意,略收拾一番後便跟随前往。

木樨院離老夫人的院子還有些距離,甚至在整個白府裏算是比較偏僻的,不臨近任何一個院落。

但是真種了好幾棵桂花樹,還沒進院門就能聞到一股香味兒。

她歡喜得不得了,提着裙子跑進去,仰着腦袋踮着腳在樹下嗅嗅,仿佛回到了從前。

侍女将房間收拾好,便躬身退下。

她未察覺,拿了個小籃子,往裏面放落下的花瓣,打算曬幹了讓人做成香囊。

蕭青棠悄聲進門,停在門口,靜靜看着她。

她一轉頭,臉上的笑消失殆盡,回過神來:侍女騙了她。

“你出去。”她提着籃子起身,沒給一個好臉色。

蕭青棠追過去,抱住她:“我從來沒有因為嫌棄你才不肯娶你,我只是、只是不知你對我的,是不是喜歡……”

“我以為你不懂什麽是喜歡,我也以為成親不是什麽必要的事,無論成親與否,我都只有你一個人。我知曉,旁人很難理解這樣的想法,即便是我自己現下都覺得這樣的想法很混賬,可我絕不是因為嫌棄你才不肯和你成親。”

姜溶頓了頓:“那你知曉昨日是什麽日子嗎?”

蕭青棠有些茫然:“什麽日子?”

“是我十八歲生辰。你知曉我生辰是哪日嗎?知曉我幾年幾歲嗎?”

“你可見過我過生辰?”蕭青棠有些無奈,“是我的錯,可這是我本就對過生辰不在意,并非是對你不在意啊。”

姜溶垂下眼,她的确未見蕭青棠辦過生辰,也不知曉蕭青棠生辰幾何,她沉默。

“好,我現下知曉了,也記住了,以後每一年都會給你過,你今年想要什麽生辰禮,過幾日補給你。”

“我不要。”她不懂他們怎麽突然又這樣親昵了,下意識就要掙脫,“我不要生辰禮,也不要你,你松開我,我們沒有關系了,你走。”

蕭青棠沒松手,彎下背,額頭抵在她後腦上:“怎麽能沒有關系呢?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你是我妻子啊。”

“我不是。你松不松手?”她真的有點兒惱火了。

蕭青棠發覺,只能先松了手,看着她又鑽去房間裏。

這一去就沒再出來過,吃喝都是侍女送進去又送出來,看着是下定決心不肯再見。

又過幾日,姜夫人趕來,才知曉他們鬧了矛盾,姜溶偷跑出來。

蕭青棠依舊守在門口,姜夫人看他一眼,敲了敲門:“溶寶?”

“娘?”姜溶推開門,沒看蕭青棠一眼,直直沖到母親懷裏,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淚。

姜夫人抱住她,又看蕭青棠一眼,客氣道:“天不暖和了,你讓他在外站這樣久,也該讓他進門坐坐。”

她一下來了脾氣:“什麽叫我讓他外面站這樣久?是他自個兒要站的!”

蕭青棠垂下眼:“的确是我自己要站的,你們有話要說便進屋去說罷,不必理會我。”

姜夫人不好再說什麽,牽着姜溶進門,打算先将事情了解清楚。

蕭青棠站在門外,只聽了個大概,似乎是吵起來了。

“是他的錯!為何叫我體諒他?”

“是,即便是聖旨不能違背,可你們所有人都知曉,就只有我不知,他把我當人看了嗎!”

“我怎麽不講道理?旁的男人納妾管我什麽事!他就是不許!他自己答應我的!是他沒做到!”

……

門哐當一聲被推開,姜溶氣沖沖從裏面沖出來。

蕭青棠慌忙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兒?”

“滾開!”她重重将人甩開,提着裙子往外跑。

蕭青棠快步跟出去,又不敢攔她,又不敢抓她,一直跟到假山旁,她跑不動了才停下。

她靠在假山石上,氣喘籲籲,眼中卻全是恨意。

蕭青棠看得心碎,微微垂下眼,不敢再看:“你生氣就打我罵我,不要亂跑,外面很危險……”

“是不是你叫我娘來勸我的?你們都串通一氣了!”

“我沒……”蕭青棠有些委屈。

“她們越勸我我就越讨厭你!明明是你做錯了!現下倒好了,倒反過來怪起我來了,怪我不體諒你……”她紅唇微顫,淚珠顫顫巍巍落下,“是你自己說的,只有我一個,是你自己說的!”

她那雙澄淨得像鏡子一樣的眼睛,如今多了恨意、難過、苦澀,有些渾濁了。

蕭青棠閉了閉眼,不敢再看,只蹲在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頭上打:“是我說的,不用聽她們的,不是你的錯,你打我罵我生我氣都是應該的。”

“你是壞蛋!你是壞蛋!騙子!你這個騙子!”她一拳又一拳揮在他身上,眼淚飛濺而出,“你把我所有一切幻想都毀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喜歡任何人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寧願死了,也不要再和你在一塊兒!”

蕭青棠抱住她的腰,一動不動任由她打。

她邊哭喊邊在他背上落下拳頭,很快,她累了,身子往下墜。

蕭青棠将她緊緊摟在懷裏,一聲又一聲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碰我。”她撐着石頭搖搖晃晃起身,推開他的手,冷冷道,“你髒。”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失聲痛哭:“求你,我知曉錯了,求你,往後若再有這樣的事,你殺了我,別不,別不……”

“我殺了你?有用嗎?難道殺了你,我心裏就不難過了嗎?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讓開!”她一把推去,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蕭青棠不防,往後摔了幾步,掉進假山旁的小湖裏,濺起一灘水花。

姜溶一愣,淚挂在臉上,回眸看去,只見他全身濕了個透,濕發貼在臉上,狼狽站在水裏。

天太冷,只是片刻,他臉色已發紫,眼睫和薄唇都顫着,不知是哭的還是冷的。

他垂着眼,始終沒敢擡起,也一句懇求的話都沒有再說。

他在等,等一個憐憫。

但姜溶看他一眼,只道:“你就是凍死在這裏,我也不會再跟你在一起。”

他緩緩阖眸,冒着熱氣的淚滂沱而下。

死在這裏也挺好的。他想。

“郎君,郎君,天冷,您快從水裏起來吧……”一旁偷偷打量的侍女見他遲遲不動,慌忙來勸。

他沒說話,垂着眼看着水面,盯着自己猙獰的面孔。

到底為什麽他要将自己弄得一團糟。這些年,他和他們鬥氣,可到頭來皇帝還是皇帝,郡主還是郡主,他卻不是他了。

他恍惚着被白府的随從攙扶着上了馬車,一路犯嘔一路往回走,正如當年他親眼撞見最愛他的母親和最寵他的舅舅糾纏在一起時那樣。

怎麽他就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他已好多日沒着家,侯府守門的瞧見他都有些驚訝,旋即跑去與徐氏禀告。

“一個人回來的?二夫人呢?”

“回夫人的話,二爺是一個人回來的,神情瞧着不太好,眼睛腫着,像是哭過。”

徐氏急忙起身:“我去瞧瞧。”

烏金院極其安靜,像是沒有人一般,徐氏匆匆走進,在角落抓了個侍女問話:“二爺呢?”

侍女畏畏縮縮:“在房裏。”

徐氏皺了皺眉,往正房去,敲了敲門,沒人應,又喊了喊,還是沒人應,她又推門,門也被鎖了。

“二郎?”她朝卧室的窗戶走去,拍了拍窗,“可是弟妹出了什麽事?”

裏面還是沒人應,她又道:“要不我去幫你勸勸?”

她實在沒想到會鬧這樣嚴重,都到要成親這一步了,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呢?二郎從前是有些過分,可現下不都全改了嗎?

但她也不敢闖進去,只能差人去白家打探打探,等蕭長聿回來後與蕭長聿商量。

“白家的姜家的都勸過了,說是沒用,弟妹如何也不肯原諒二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們又不是沒勸過他。”

“可他瞧着着實可憐,一整日沒從屋子裏出來了,不吃不喝也不答話,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蕭長聿呼出一口氣:“可能有什麽辦法?你又不是不知他的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再去勸也一樣。至于弟妹那兒,我看都是他自己教出來的,跟他一個牛脾氣,也不會聽勸。況且這事兒本就是二郎的錯,沒道理讓弟妹來哄他。”

“不如讓老夫人去勸?”

“他和叔母關系一向緊張,能聽叔母的勸?”蕭長聿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告訴老夫人便告訴吧,總比他現下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

翌日,徐氏去尋了老夫人。

老夫人雖在侯府中,卻一直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此時才知曉此事,難免驚訝:“我見過那孩子的,還不錯,沒什麽心眼兒,脾氣又好,怎就鬧成這般了呢?”

徐氏大致說了一遍,老夫人明了了:“看來是青棠的錯,我去瞧瞧吧。”

烏金院還是照舊安靜,正房的門還是照舊關着。

徐氏朝侍女詢問:“二郎可出來過?”

侍女搖搖頭:“沒,也沒叫過送膳送水。”

徐氏心裏有數了,老夫人心裏也有數了。她沒去敲門,只是走到窗邊,淡淡道:“你們都先下去吧,大夫人也下去。”

院子裏空空蕩蕩了,她站在門口,先默念了一段經文,才緩緩開口。

“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青棠,人要往前看,從前也是,現下也是。”

“姜溶是個不錯的姑娘,她什麽都不懂,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有意或無意間教的,青棠,她現下的模樣,你有責任。”

“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事,你們的事是你們的事,我們不好,不代表你們不好。若真那樣在意,躺在這裏不如去再挨挨罵,她還願意罵你,便表明心裏還有你,若真不在意,你無論做什麽她心裏都不會再有一點兒波瀾,別讓她失望太久。”

……

他昏昏沉沉的,沒太聽清,只是夢見姜溶原諒他了,一睜眼發現所願落空,猛得又驚醒過來。

那身濕衣他未換下,帶到床上,将褥子也弄得又濕又冷,一日都未能幹。

雙目空洞盯着床頂看了許久,他拖着滾燙的病體下地,搖搖晃晃到了門口,幹涸着沙啞的嗓子道:“叫馬車,去白府。”

他臉色白得不正常,侍女哪兒敢叫馬車,應了一聲,急匆匆往徐氏那兒跑。

蕭長聿和徐氏一起來的,到時他靠在椅背又昏睡過去,連喚了好幾聲都清醒不了。

兩人無法,只能叫人先将他扶去躺着。

侍女要給他寬衣時,他突然睜開眼,低斥一聲:“出去!”

徐氏一驚,走近幾步:“這是怎麽了?”

方才那一句似乎是夢話,他又閉上眼倒回去,喃喃呓語:“不要別人碰,溶寶會生氣……”

徐氏和蕭長聿對視一眼,無奈嘆息一聲:“叫二郎身旁伺候的随從來。”

招福來,他仍舊按住腰帶不肯脫衣,衆人輪番解釋了好一陣子,他似是迷迷糊糊看清了招福的面容,才肯配合一些,卻還是不肯脫掉被湖水泡過的寝衣。

蕭長聿上前摸了摸那衣襟,擺了擺手:“罷了,也快被捂幹了,別折騰了,早些看大夫吃藥。”

他病得嚴重,被強行灌了些藥後便一直昏睡不醒,額頭熱一會兒冷一會兒,眼角的濕意沒有幹過。

蕭長聿放心不下,幹脆搬到了烏金院,日日盯着他。

微風和煦,窗邊燕子築了窩,叽叽喳喳不停,他恍然睜眼,朝房中看一圈,沒瞧見朝思夜想的身影。

蕭長聿看他一眼,心中了然他在尋誰,卻沒提起,只道:“醒了就好,先将藥喝了。”

他撐起身,要往外去。

“你這般要如何去?”蕭長聿将藥碗放下,不緊不慢道,“要使苦肉計嗎?”

“苦肉計?”他扯了扯嘴角,“她說,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原諒我。”

蕭長聿說不出什麽訓誡的話了,緩緩坐下:“那你還去嗎?”

蕭青棠轉身,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淡淡答:“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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