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姜溶又要說些不好聽的話, 姜夫人剛好帶着大夫趕來,打斷了她。
“有勞大夫去瞧瞧。”
“哎。”
大夫提着藥箱上前,為她搭了脈。
蕭青棠往旁邊挪了挪, 屏息盯住那脈搏, 焦急詢問:“孩子怎麽樣了?”
大夫沒答,只問姜溶:“這幾日是哪兒不适?”
“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好, 早起犯嘔。”
大夫微微點頭, 又診了診, 徐徐道:“并非是喜脈,只是憂思過度,也不必吃藥,多出去散散心便好了。”
“原是如此。”姜夫人有些遺憾。
蕭青棠倒是松了口氣, 沒有孩子也好,他看姜溶這架勢, 若真有孩子也非落了不可。
姜溶眨眨眼:“那我小日子為何還未到?”
“許是未休息妥善。”
“噢。”她尴尬扣扣桌面。
蕭青棠瞧見她的小動作, 走至她身後,握住她那只手,朝大夫問:“可還有什麽問題?”
“旁的沒什麽大礙。不過, 若是想要孩子,得調理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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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棠微微颔首:“好,多謝,你先下去吧。”
姜夫人見狀, 也找了借口離開, 不敢再摻合他們倆的事兒。
人一走完, 姜溶立即開口:“你是不是很高興?”
“什麽?”蕭青棠有些懵。
“沒有孩子,你是不是很高興?”姜溶擡頭看他。
他不知這問的又是哪一出:“你怎麽就看出我高興了?”
姜溶收回眼:“你早就嫌棄我了, 覺得我笨覺得我傻,不想和我要孩子。”
“我方才不是說過嗎?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拉開木凳坐下,“但我的确是松了口氣,你這麽執拗,若真有孩子也定要鬧着落了。不論是生下來還是落掉都傷身子,我怎麽會不擔心?”
姜溶別開臉:“你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
“我知曉我知曉,你盡管沖我發脾氣就是,都是我該受的。”
姜溶尋不到錯處,心裏更煩悶得慌,一肘拐開他:“別碰我!我要去看書了!”
他跟上:“看什麽書?”
“不要你管!”姜溶從抽屜拿出一本冊子,再拿出一支筆,背過身在冊子上寫着什麽。
湊近一些,能聽見她還在嘀嘀咕咕念:“把蕭青棠變成豬!”
蕭青棠從身後抱住她,笑着道:“不用變,我就是豬。”
她回頭瞪他一眼,兇巴巴的:“不許抱我!”
“溶寶。”蕭青棠不但沒松開,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你說我是什麽我就是什麽。”
“不許親我!”她張牙舞爪的,看着下一瞬就要咬人了。
蕭青棠松開一些,用手扮了兩只豬耳朵,還哼哼了兩聲。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可笑完她就後悔了,板着臉,看也不看他一眼:“你讨厭。”
蕭青棠也不生氣,仍舊輕聲細語和她說話:“天冷了,外面的桂花快凋謝完了,你不是要撿桂花?再不去來不及了。”
“我不去,我去你要跟着我,我不想被你跟着。”
“但你在房間待着,我不也是在跟着你?”
她愣了一會兒,覺得這話有點兒道理,起身越過他,自己出了門。
蕭青棠跟在她身後:“你知曉桂花樹在哪兒嗎?”
“我自己家的樹我不知道在哪兒?”她怼一句。
蕭青棠不氣反笑,慢慢悠悠跟着她往前走。
桂樹在院牆邊上,有零星一兩顆,下面樹枝上的花都謝了,只剩上面的高高戳在天上。
姜溶望了望,估摸着自己夠不着,左右看了一圈,打算去搬個石頭來。
蕭青棠一伸手,将樹枝夠下,遞給她。
她一下就來氣了:“你故意叫我出來的,是不是?”
“我是故意叫你出來,大夫說了你該多出來走走,可絕不是故意要借這樣的法子與你親近。”
蕭青棠松開花枝,默默将姜溶選中的那塊石頭搬過來。
姜溶看他一眼,踩上石塊,夠下花枝,輕輕折斷。她還想多折幾枝,但騰不出手了。
“我拿着。”他伸手。
姜溶看他一眼,将花枝遞給他,沒好氣道:“那你別弄丢了。”
他彎了彎唇,鄭重答:“好。”
姜溶抿了抿唇,沒再看他,又折幾支塞到他手裏。
直至那樹要光禿禿了,她跳下來,張開雙臂:“給我。”
蕭青棠如言将花枝交給她,又跟着她身後:“你要弄這些桂花做什麽?”
“做香囊……”她話一轉,又兇起來,“你管我。”
蕭青棠慢慢能接受這樣的态度,就當作沒聽見,繼續和她說話就行:“那是要将花瓣曬幹?”
“嗯。”她不冷不淡應了一聲。
“那我和你一起曬?”
“用不着你,我自己可以。”
“那我給你做香囊?你想要什麽樣的?”
姜溶驚了:“你會做香囊?”
“我可以學。”
“那不要你,侍女她們原本就會,你現學還慢。”姜溶有些嫌棄。
可只要能哄她開心,蕭青棠做什麽都願意:“可我想給你做一個。”
她沒見過男人縫香囊,覺得新奇,可又不願意給他好臉色,嘟囔一句:“我又沒攔着你。”
蕭青棠笑着捏了捏她的臉:“我現下就學。”
她拂開他的手,但還是好奇跟過去。
蕭青棠真叫了侍女來,對着窗外的光,學着穿針引線。
姜溶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好奇盯着他手裏的線看:“你能穿得過去嗎?”
他笑着沖她挑了挑眉,手裏的線聽話穿進針孔。
姜溶眼瞳一下圓了,抓住他的大掌左看右看:“你是不是使什麽法術了?”
“你猜。”他嘴角高高揚着,抽回手,先學了最簡單的針法,然後剪裁布料。
姜溶盯着他手裏的布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侍女見狀,不敢再打攪,悄聲退出房門。
姜溶院裏的侍女每日都要去姜夫人那裏禀告,今日也不例外。
姜夫人聽她來說完,有些愕然,放下茶盞,輕聲詢問:“他真在繡香囊?”
“奴婢走時還在繡呢,娘子似乎很開心,沒前幾日那樣強硬了。”
“那就好。”姜夫人稍稍放心一些,“你繼續去守着,有何事再來禀告。”
姜淮看向走遠的侍女,哼笑一聲:“未料到小妹還有些手段。”
“你小妹能有什麽手段?無非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若換了旁人早懷恨在心了。”姜夫人瞅他一眼,“不許去他們那兒,也不許在你小妹跟前說什麽。她越發倔了,若說了什麽她不愛聽的,她又要生氣。”
“我知曉了,我心裏有數的。”
姜淮又不是不知曉蕭青棠中秋夜宴陳情,自然不會像從前那樣敵視他。他只是好奇,小妹和那個男人在一塊兒時到底是什麽樣的。
他悄悄往姜溶的院子走,跨過門檻,悄聲往窗邊靠了靠,裏面的人正在說話。
“看做好了。”蕭青棠給線打了個結,将布料一翻就是一個素色的香囊。
姜溶接過香囊,左看右看,忍不住感嘆:“你好厲害。”
知曉她忘記生氣了,蕭青棠覺得好笑,又不敢笑,只能彎着唇看她。
“可這光禿禿的,又沒有花紋,你會刺繡?”
“不會。”蕭青棠拿出硯臺,輕輕将墨條磨開,“但我可以在上面作畫。”
姜溶将香囊遞過去。
他接下,寥寥數筆在上面畫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兔子,兔子後是幾根桂枝,枝頭挂着朵朵小桂花。
“有雌黃顏料嗎?”
“啊?不知道呀,我去問問。”姜溶提着裙子往外跑,“小糕!小糕!有雌黃顏料嗎?”
聽牆角的姜淮吓得直往外跑。
“您這裏似乎沒有,奴婢去問問大郎君。”小糕轉身也往外跑,一頭撞見門外的姜淮。
姜淮佯裝望天:“有何事?毛毛躁躁的?”
小糕躬身道:“娘子要雌黃顏料,奴婢正要去尋您。”
“我那裏還有一些,你随我去拿吧。”姜淮松了好大一口氣。
小糕拿了顏料,又快速跑回,将顏料呈上。
蕭青棠未語,默默将顏料化開,在枝頭的桂花上點了色,瞬間,似有陣陣桂花香傳來。
他默默将畫好的香囊遞出,好笑看着她眼裏的光:“喜歡?”
姜溶連連點頭:“喜歡。”
蕭青棠眼中的柔光快要溢出,伸手輕輕摸摸她的頭。
她擡眸,對上他溫柔的雙眸,眼中多了幾分羞意,但,旋即,她想起他們還在吵架,臉又垮下:“不許摸我!”
蕭青棠有些無奈,但仍舊未說什麽,只道:“一個夠裝嗎?要不要再做一個?”
姜溶瞅他一眼,兇道:“還要兩個,你快做出來!”
他笑着搖了搖頭,拿起布料,正要裁剪,突然想起什麽,又将布料遞出去:“你要不要試着剪剪?”
姜溶晃了晃腦袋,坐在他身旁,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拿過布料,認真剪裁。
“剪成小花,可以縫嗎?”
“可以。”
她放心大膽地剪出五個瓣兒的花,交給蕭青棠。
蕭青棠還真給她縫出來了,雖然不太好看:“你來畫?”
“你畫,你畫得好看。”
他彎起唇,默默提筆。
姜溶趕緊找補一句:“我不是誇你噢。”
“要畫什麽?”他也不生氣。
“就畫花,好多好多桂花。”
整個香囊上畫滿了花,點上許多黃色,花裏胡哨的,她卻喜歡得不得了,當即佩戴在腰間,原地轉了個圈:“好看嗎?”
“好看。”蕭青棠含笑看她。
她又想起什麽,臉又垮下,垂着腦袋頹喪坐在椅上,輕聲道:“我不該喜歡你,你是個壞人。”
蕭青棠深吸一口氣,牽住她的手:“我知曉自己錯了,不管我和她們睡沒睡過,我都不該将她們納回府,是我給了她們機會,我認我改,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事,其它的不好的,只要你說,我都改。但你要判定我和別的女人睡過,我不認。”
“那你和她們親過嗎?”
“從未。”
“抱過嗎?”
“若更衣不算,那便是沒抱過。”
“手碰到過嗎?”
蕭青棠沉默。
姜溶一把推開他,高聲怒罵:“混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像是這樣抓手腕,捏下颌,掐脖子也算是碰到過嗎?那你不也跟旁人這樣過?”
“我不管!我就是不許你碰別人!就是不許!”姜溶大吼起來。
蕭青棠嘆了口氣,将她摟回懷裏:“好好好,溶寶不讓我做什麽我就不做什麽。只是手碰了一下,并沒有那種旖旎心思。”
她氣得捶他拳:“你別以為我不知曉,向妙儀是我去你那兒後你才帶回家的!”
“是,是你來後我才帶回家的,可是那是因為她是蘇紹欽塞給我的,我想弄明白蘇紹欽到底想做什麽才将她帶回來。後來便發現是蘇紹欽是想要你,你早背着我和他眉來眼去,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蘇紹欽是誰了。”
她翻舊賬翻不過,開始不講道理:“你現在是在怪我沖我發火嗎?”
“我沖你發火了嗎?”蕭青棠抓住她的肩膀,直直看着她,“蘇紹欽的事,我是不是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你說我對你發火?”
她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蕭青棠抿了抿唇:“要是你親手抓住我和旁的女人私會,早不要我活着了,我能好生生坐在這兒?”
“我沒那麽兇。”她嘀咕一聲。
蕭青棠深吸了好幾口氣,又将她摟回來,親親她的額頭:“向妙儀的事是我處置不當,我也有錯,我們不翻舊賬,只論當下,我至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只愛你,也只和你睡過,你能信嗎?”
“那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她還是垂着頭。
“從未,只喜歡過你一個。不過和皇帝頂嘴時說過要尚公主或娶長嫂,除此外,便沒有別的了。”
“你對長嫂……”姜溶一臉震驚。
蕭青棠皺了皺眉:“沒有的事,我都說了是為了氣陛下,你別跑出去亂說,尤其別在兄長面前亂說。”
姜溶抿住揚起的嘴角:“我就說你怕他。”
“老侯爺死得早,我不願承襲爵位,他便過繼到老侯爺這一脈。他又比我大幾歲,一直管着我,跟我爹差不多,要真動起手來我總不能還手。”
姜溶輕哼一聲:“沒別的了?”
他知曉這問的是什麽,接着說:“最後一件,我從前常和蘇紹欽他們出去厮混,他們熱愛狎妓,也就是和外面的妓女睡覺。”
“什麽是妓女?”
“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什麽是皮肉生意。”
蕭青棠不知還該不該說了,但話已至此,他想閉嘴也來不及了:“就是和別人睡覺換錢的。”
“噢。”
“你不要給我噢,甘願出賣身體換錢是下賤的做派,若非走投無路沒幾個願意做這種生意。我先前可不是騙你的,做多了後會生病,下面會長蟲子的!別給我想一些有的沒的!”
“我沒想。”她不服氣撇嘴,“我見過的男人還沒有你後院的女人多!要長蟲子也是你先長!”
蕭青棠一時無言以對。
姜溶氣急,又補充一句:“而且我連什麽是妓女都不知道,你還天天和別人去那種地方!”
“我的錯。”蕭青棠垂了垂眼,“我的确去過,可我真沒碰過她們,我就是覺得他們男男女女糾纏在一起的模樣十分滑稽有趣,僅此而已。”
“你這話說出去誰信?反正我不信,我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