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記賬、入賬對蕭青棠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 偶有人多的時候也不手忙腳亂,仍舊井然有序條條有理。
掌櫃本對他帶着人一起收賬有些不滿,可一對賬本, 發現毫無錯處, 便沒多說什麽。
姜溶有些累,舉着書看着看着,腦袋一歪靠在蕭青棠腿上睡着了。
蕭青棠不動聲色給她蓋好披風, 繼續和客人打交道, 心裏卻想了許多。
這客棧的掌櫃店員都還算好相處, 掌櫃不會不許他帶着姜溶,廚子那裏他偷了不少師,總的來說,住在此處還算安全。
可溶寶是姑娘家, 還是個沒什麽心眼兒的姑娘家,他即使再信店中的人, 也不敢将她一個人放在後院房間裏。
還有她的衣裳, 尤其是貼身衣裳,洗了後也不敢晾在外頭,多少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略盤算一些時日後, 他和人商議:“我們也開個店吧,或者去鄉裏種種地也成。”
“我們開糕點店!”姜溶一下站起來,“這樣我就可以一邊賣糕點,一邊吃。”
蕭青棠笑着将她摟回懷裏:“可我做糕點就那個水準, 你覺得好吃嗎?能賣得出去嗎?”
“好吃呀, 蕭青棠做的糕點最好吃啦。”她捧着他的臉, 重重親一口,“我們就賣糕點, 我能嘗出來好不好吃,你相信我。”
“好吧,那就開糕點店,賣不出去了,你還能吃。”
“對嘛對嘛,賣出不去了就給我吃。”
蕭青棠敲敲她的腦袋:“好,那我們去摸摸糕點店的情況,弄清楚了就從這裏搬出去。”
夏末秋初,待客棧掌櫃尋到接班的後,他們叫了馬車,将最後的行李搬出去,住進不算繁華的商街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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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糕點店不需要太大的門面,一個小窗口就好,蕭青棠自己寫了門匾對聯貼上,再放一挂鞭,也就算是開張了。
街上晌午以後才有生意,不用起太早,按平時一般早起将糕點蒸上就來得及。
這條街人不是很多,生意一般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姜溶要出門吆喝,蕭青棠倒是覺得挺好,不許她去。
不是不願她抛頭露面,只是怕被什麽別有用心之人盯上,招來禍端。
天氣好,糕點在廚房蒸着,蕭青棠在院子裏洗衣裳,姜溶抱住他的胳膊,腦袋靠在他手臂上。
他動動手:“到後面抱去,洗不了衣裳了。”
姜溶默默将凳子搬去他身後,抱住他的腰,貼在他背上晃來晃去:“我們什麽時候養雞?”
“等雞籠裝好,我洗完衣裳就裝。”
“我還想養兔子。”
“你什麽都想,你看看院子裏被你擺的。”
略擡眼,院裏是蕭青棠給她挖的小花圃,蕭青棠給她架的秋千架子,蕭青棠給她安置的魚缸……
她彎着唇,小聲埋怨:“怎麽了?你嫌我煩了?”
“我可沒這樣說,別給我扣帽子。”蕭青棠笑着起身,将擰幹的衣裳晾在竹竿上,見人要去碰衣裳,趕緊叮囑一句,“我來晾,你月事都沒走,不許碰涼水。”
“那我去拿鏟子做雞籠。”她蹦蹦跳跳跑回屋,拿了鏟子出來,挑中一塊兒地方,讓人動工。
她本來想養鴨子,鴨子比雞可愛,但鴨子得有池塘,他們家小,沒法兒再弄個池塘出來,只能養雞。
用石頭摞幾面牆,上面蓋幾個木板,外面在圍一圈竹籬笆,雞窩就算建成了,她又搬石頭又砍竹子,像在扮一個大型的家家酒,一點兒不覺得累。
蕭青棠擦了把手上的泥,起身往廚房去:“快中午了,今日沒空去買小雞崽了,明日再說。”
“行。”姜溶沒擡頭,繼續鏟籬笆邊土堆,打算在籬笆邊種一排喇叭花,等到了夏天,喇叭花藤就會纏繞着籬笆長上去。
蕭青棠沒喊她,但煙囪裏的菜香味兒傳出來了,她放下小鏟子,跑進屋裏:“我來幫忙啦!”
“喏,桌上的菜葉子要摘。”蕭青棠特地給她留了點小活兒幹。
她高高興興洗了手,認認真真掰下菜葉子,将葉子裏的泥洗得幹幹淨淨,掐成小段小段端去竈臺旁等着。
蕭青棠涮完鍋就炒她洗好的菜葉子,菜葉下鍋,滋啦一聲,白色煙霧騰起,一陣香味襲來。
“好香呀!”她伸着脖子嗅嗅。
蕭青棠彎起唇,盛好菜遞給她:“端去放着,慢一些當心燙。”
她咧着嘴笑,小心翼翼将菜端去放在桌上,蕭青棠順手洗了鍋,将另兩盤菜也端上。
“我想吃山藥泥,還想喝葡萄酒。”
“山藥可以去看看有沒有,葡萄酒平常人買不到的,旁的酒好不好?野梨酒的口味不錯,味甘清甜,石榴酒也還行,微酸爽口。”
她點點頭:“好,這些也行。”
蕭青棠給她夾了些菜:“一會兒我去看店,你要不要去小憩一會兒?”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天冷了,你再在外面打瞌睡要着涼的。”
“我不打瞌睡。”
她信誓旦旦保證,到了店裏卻又開始打起瞌睡了。
蕭青棠輕輕推推她,小聲道:“去屋裏睡。”
“我想抱着你。”她不肯動。
蕭青棠沒法,只能拿了毯子給她蓋上。
街上的人不多,不見有客人要來的樣子,蕭青棠就在櫃臺後打磨木簪。
木簪上雕刻的是桂花,小朵小朵的,比雕牡丹雕菊花還要費勁,但姜溶喜歡這個。
如今不比從前,再沒法買那樣多首飾衣裳了,他只能自己動手做。木簪、竹簪、絹花,他都做了許多了,手法也越發娴熟,看着和外面賣的沒什麽區別。
“寫信嗎?”有人在店門問。
“寫的。”他擡頭,放下木簪,從邊櫃抽出紙筆。
店裏生意不繁忙,他挂了牌子出去,還給人寫信、潤筆,也能賺一些,尤其是襄州有好幾個書院,裏面的書生需要代寫文章,出手很是闊綽。
那人說完要寫的內容,瞥一眼櫃上的桂花木簪,問:“這木簪不錯,多少銅板?”
蕭青棠寫完信,晾了晾,不緊不慢道:“是給內子做着玩的,不售賣。”
“原是如此。”那人沒再說什麽,收了信離去。
蕭青棠沒理會,收了銅板繼續打磨簪子。
這是一枝用白桃木做成的簪子,打磨後,往上點一些明黃翠綠顏料會更好看。
姜溶醒了,手肘支在他腿上看:“好漂亮。”
“等我研究研究,再加個流蘇。”
“夫君。”姜溶仰着臉看他。
“嗯?”他垂眸。
姜溶彎着眉眼:“你真厲害。”
他揚起唇:“要不要吃板栗糕?蒸籠裏還有熱的。”
“吃!”姜溶一下坐直。
蕭青棠将木簪遞給她,淨了淨手,從小蒸籠裏夾出兩塊冒着熱氣的板栗糕遞給她。
板栗糕是栗子的形狀,是姜溶喜歡,蕭青棠研究着做了幾個模具,往上一按就能出來一個栗子的模樣。
糕點又沙又軟,帶着栗子的清香,一口下去,姜溶喜歡得眯起眼睛。
有人剛巧從路邊經過,瞧見她吃得那樣香,也忍不住犯饞:“她吃的什麽,給我也來一份。”
蕭青棠起身,拿了紙包好糕點,打包好交出去。
打包的紙上墊了裝飾的畫卡,卡上畫着幾顆板栗,有帶殼的,也有不帶殼的,讓人一看就知曉裏面裝的是什麽,這也是姜溶喜歡,要弄上的。
那人拿了紙包看了好幾眼,才裝起來,嘀咕一聲:“這樣精致,竟然不算貴。”
姜溶立即咽下板栗糕,趴在櫃臺上朝人喊:“不貴不貴,可便宜了,又便宜又好吃,都是我夫君親手做的,你要不要嘗嘗?我們還有山楂棗泥糕,可好吃啦!”
“那行吧,我嘗嘗。”那人又回頭。
姜溶笑眯眯就要給人拿,蕭青棠不動聲色擋住,接過她手中的竹夾。
她也不惱,盯着人喂到口中,一臉期待:“好不好吃?”
“不錯。”
“那買一些吧,不貴的。”
“行。”
姜溶接過銅錢,熱情和人道別,歡喜将錢收起來:“又賺錢啦。”
蕭青棠好笑看着她,為她遞上一杯水:“吃得那樣快,不噎嗎?”
“是有點兒。”她喝一大口水,水漬糊了嘴一圈,“嘿嘿。”
蕭青棠坐下,牽着她到跟前,拿着帕子給她擦擦水珠:“肚子疼不疼?要不要去屋裏休息一會兒?”
她搖搖頭,翻出書冊:“不疼,我想看一會兒書。”
“那你看。”蕭青棠将桌上收拾出一個空位,給她裝了個湯婆子,讓她抱在懷裏看書。
她看書,蕭青棠看她,怎麽也看不夠。
糕點做的不多,按照客流來的,晚上關門時沒剩下多少,收了攤吃了晚飯再略微洗漱,也到了該睡的時辰。
她小日子來了還非要招惹人,最後還是被按着親了一頓才老實。
“胡茬紮人。”她摸摸他的臉。
蕭青棠垂首看着她,又在她嘴上親了一下:“你明日給我刮?”
“好,我給你刮。”她點點那些刺人的胡茬,一點兒也不慌。
她給蕭青棠刮過好多次胡子了,還好,沒傷到過他。
還是照常,蕭青棠躺在榻上,她跪坐在榻邊,神色莊嚴輕輕刮掉他臉上的胡茬。
她給人刮胡子也極其認真,先前蕭青棠還逗過她,故意和她說話,被她兇了兩頓後,只能擡着眼,盯着她的認真的雙眸一動不動。
待給他擦完臉,說完一個好字,蕭青棠才敢出聲:“去看看有沒有小雞崽和山藥?”
“好。”姜溶整理整理發髻,挽着他的胳膊出門,又開始叽叽喳喳起來,“我想要一個門簾。”
他握住她的手:“什麽樣的?”
“就是用繩子穿起來,串了很多小星星的。”
“那種有珠子能響的?”
“不要珠子不要珠子,珠子太貴了,咱們買不起,要布縫的星星就行……”
蕭青棠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好,一會兒回去看看,再去買些果子做酒。”
酒不難做,蕭青棠以前嘗嘗出去喝酒,感興趣時也學過一些,将果子洗淨切塊裝進瓶子裏等待發酵就行。
姜溶卻是看愣了,驚訝問:“這樣就行了?”
“對,但要等着它發酵。”
“你怎麽這個也知曉?”
“我不是與你說過了嗎?我以前不在家時,大多是去喝酒了,日日去喝酒自然知曉一些釀酒的法子。”
姜溶想了想,點頭肯定:“是,你每回回來時身上都是酒氣,你這樣喜歡喝酒嗎?”
“也不是喜歡。”蕭青棠放好酒壇子,坐在榻上,仰頭看她,“我總因為我母親和陛下的事心煩,尤其是,每回想起他們的事我便不知該如何面對父親和兄長,只有酗酒才會暫且忘卻。”
姜溶走過去,坐在他身旁:“你娘喜歡陛下嗎?為什麽不和離後再和陛下在一塊兒呢?”
他望着前方,視線凝聚成一個虛點,什麽也看不清,只是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偷情的感覺讓他們覺得更刺激吧。”
姜溶不明白,蕭青棠知曉她不明白,沒有解釋,接着道:“我那時不想成親,也有他們二人惡心到我的緣故。在我說要和你成親前,你在我心裏已經是我妻子了。”
“他們怎麽樣和你沒關系呀,你可以離他們遠些。”姜溶抱住他。
“是,我也是如今才明白此理。”他蹭蹭姜溶的圓腦袋,“我此生都不想再回京城,只是你,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家裏的人?等過了冬,給你家裏人傳封信,讓他們來看看你,好不好?”
“好。”姜溶微微起身,在他臉頰親了一口,“我外祖母家原先好像是江南的,她和我娘有時會回去探親,但我沒去過,不知是在哪兒。”
蕭青棠盯着她的眼睫,眼前的景象又緩緩浮現:“那等我們問問你母親,以後便搬過去。那邊有你族人在那兒,想必你家裏人也會放心一些。”
“好,我想去那邊,那邊的點心可好吃啦!”
“我就知曉你不會平白無故提起。”蕭青棠笑着點點她的鼻尖,“好,等确定了地方我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