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許天天。”林淮花了很久才消化了眼前這局面, 雖然荒唐卻讓他松了口氣，只是眼下許天天和梵康祺之間的距離仍讓他感到不悅。
他喊許天天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擡手拉住她手臂的同時, 稍稍用力幾分, 許天天後仰的動作直接枕在林淮的肩膀處, 她目光向上, 眼裏閃着驚訝：“你怎麽來了？”
林淮卻問：“有沒有受傷？”
許天天指着被五花大綁的梵康祺：“就他還能讓我受傷？”下一句礙于林淮在場她沒敢說下去，就他那個豬腦子能幹出什麽事兒。
聽到想聽的答案後, 林淮緊繃的唇線終于有些松懈, 對于犯下蠢事的梵康祺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警察已經到樓下了, 做了什麽你自己交代吧。”
梵康祺渾濁的卻又帶着愚鈍的眸底終于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繼續嗚嘤着掙紮，然而眼前的兩人卻根本不理他, 許天天由着林淮将她帶出房間。
保镖兩人站在門外一左一右，見到許天天安然無恙後, 兩個魁梧的身軀才停下了不安的踱步。
林淮指示：“接下去是衆星。”
“是。”
許天天不明所以地靠向林淮, “你去衆星做什麽？”
林淮垂眸溫柔地看向她, 攬住她肩側的手往裏收了收：“去處理最後一個麻煩。”
警方沖進酒店的時候, 梵康祺已經被酒店工作人員帶下來了, 押着自家主子去自首的畫面無論怎麽看都充滿喜感, 可惜許天天早就跟着林淮上車離開了，否則她保不齊還要罵兩句。
接到風聲的袁冉冉也急匆匆趕到酒店，一進門就看到了梵康祺自曝的一幕：“是袁冉冉讓我這麽做的, 那些媒體也都是她安排好的, 我對許天天什麽都沒做，就拍了那張照片, 我發誓！”
袁冉冉腳脖一擰，差點沒當場氣死，讪讪着想要離開找人處理後續麻煩，可眼尖的刑偵支隊隊長郗正卻一眼看到了旋轉門處面容驚慌行為詭異的袁冉冉，雙指并并攏朝她去：“把她帶過來。”
被冷不防抓包的袁冉冉吓得連連後退，精致的五官帶着無措的慌亂，她面對着朝她一步步走來的幹警，語調忍不住上揚：“你們做什麽？我有權保持沉默，別碰我。”
看到袁冉冉極度不配合的态度，郗正将原本向上翻起的襯衫袖口覆回去，原本飽滿的上臂肌線被藍色襯衫蓋住，壓住了他身上自帶的攻擊性。
“名字。”郗正一米九五的身高，就算是蹬着高跟鞋的袁冉冉在他面前也不得不擡頭看他。
袁冉冉飄乎的眼神從郗正的壓迫中逃脫，只敢遠遠瞟了眼一臉怯弱的梵康祺，郗正卻抓住了一個瞬間，轉身對着梵康祺道：“梵康祺，你認得她嗎？”
梵康祺的眼睛倏地瞪大，于是相反的則是袁冉冉強裝的鎮定正在崩碎。
郗正棱角分明的五官勾勒出嚴肅，他言辭低沉道：“把兩個人都帶回局裏。”
銀漢的正式下場整頓，無論是互聯網上抱團取暖的烏合之衆，還是線下資本家們抱頭鼠竄的自保，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大家見識了什麽叫斷層式的碾壓，看似牢固的C市大佬圈，突然被打得股價亂跌。
銀漢一封——還市民安心的告知信，直接點名樊氏、衆星以及袁氏樂氏等相關大家族，所有人都驚呆了…什麽叫一挑全部的實力，甚至都不屑于用些手段，直接明面上解決，将這些家族背後的利益鏈和生産鏈一并挖出，并逐一瓦解。
熱心網友粗略估計了一下，這場連硝煙都來不及起的商戰，銀漢只花了些錢就做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定，那輛天降8888的車主一定是真太子爺回歸。
讓林淮感到欣慰的事，雖然已經做好了身份被曝光的準備，但是銀漢這邊還是第一時間封鎖了各類報道，不以個人的名義占用公衆資源，這也符合林淮和銀漢的原則，他準備等風波過去再選擇公開。
許天天怎麽也沒法把坐在她身邊的林淮和衆星太子爺聯系在一起，只盯着C航重組的報道一個勁地問：“所以衆星收購失敗了？”
林淮：“嗯。”
許天天：“那卓嘉澍呢，被警方帶走也是真的？”
林淮：“嗯。”
許天天：“那他會怎麽辦，坐牢嗎？”
林淮平視前方的視線朝她轉過去，垂落間塗着淡淡的愠怒：“你這麽關心他？”
許天天啧了一聲：“我是關心你啊，那個家夥是個瘋子。”
林淮擡表看了眼時間：“馬上就到衆星了，或許你可以親眼看看。”
聽到這句話的許天天立刻看向窗外，車輛果然已經駛入了CBD正中心，不遠處的衆星大樓前方圍滿了記者，司機轉頭詢問：“您還要進去嗎？”
原以為需要自己才能解決的事情，楊特助卻提前幫他處理好，甚至杜絕了與卓嘉澍面對面沖突的可能，林淮掀了掀眼皮：“不用了。”
許天天聽驚訝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卓嘉澍真的被警方帶走了，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得到了應有的代價，只是她不清楚怎麽就被綁了一會世界就變了呢。
同樣不清楚的卓嘉澍在警局見到了袁冉冉和梵康祺，他頓時暴怒：“都是你們兩個蠢貨！偏偏這個時候把銀漢扯進來！”
卓嘉澍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林淮的真實身份，還只當許天天受到銀漢的庇護，梵康祺做出了那種蠢事銀漢才會強勢介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從他決定對許天天出手的那一刻，所有的結局都已經注定。
“涉嫌操縱股市，非法拘禁，暴力威脅，每一樁每一件都是你參與的。”郗正拉開了差點扭打在一起的幾人，他強壯得像一堵牆，卓嘉澍在他的面前也只能無能咆哮。
卓嘉澍無法接受如今的結局，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被覆滅呢，他癫狂的表情還在沉吟着：“許天天呢？她在哪？我要見她。”
郗正冷冷地盯着他，詫異于這個人不在乎家族的走向，不在乎公司的前景，卻只在乎一個女孩？
卓嘉澍猩紅的眼睛終于流出熱淚，他封鎖一切的感官只為爬到如今的地位，可為什麽，連最簡單的夢想，他只想讓許天天留在他的身邊，僅此而已…怎麽就這麽難呢？
若當初不是那個姑娘，他甚至連病房裏的日子都熬不過去，是許天天對待面目可怖的被毀容的他依舊保持善良，救回了他一心求死的心，為什麽當他事業有成，獲得所有人尊重，甚至換了一副好皮囊之後…她卻說他惡心呢。
甚至…甚至連失去自由前的最後一面也無法見到。
他輸了，不，他從未有資格站在競争線上。
窗外是一片金色的餘晖，可卓嘉澍卻清楚，他世界裏的溫暖再也不會出現了。
*
許天天懵逼地坐着林淮的車往返于各棟建築之間，最終車輛在和許母約定的七點之前抵達了許天天公寓樓下。
下車後許天天頂了頂林淮的胳膊：“公司重組的話，你會背上債務嗎？”
林淮搖頭：“不會。”他不是沒想過解釋當下的情況，只是許天天略帶清澈的眼神不像是只字片語可以理解，要知道，他在車上光自己是林天明兒子的事情都解釋了半天。
許天天：“不會就行，你別誤會哦，我可不是擔心你背債啊，我是怕我爸媽知道接受不了，我這個人是很講義氣的，既然選了你，肯定不反悔。”
林淮：“就算負債，我也不會讓你替我承擔。”
許天天用力拍向林淮的後背：“說什麽呢？我要是幹直播賺的可不比你少，你可別想着真背債了就跑啊！這算始亂終棄！！！”
說到始亂終棄的時候，樓道的感應燈光亮起，柔和的橘色攏住兩人的身影。
久違的平靜在此刻降臨，他們于盛夏交織一場邂逅，于冬季的序章牽手向前，老舊樓宇斑駁的牆上揉着灰塵，卻蒙不住彼此眼目間的真誠。
一直趴在窗臺上往樓下看的林州和開門想去接，轉頭對廚房裏忙碌的許母道：“親家，他倆到樓下了我下去接。”
張斐在幫着許母裝盤，看着桌子上一道道可口的佳肴心口有種異樣在擴散，最近發生的一切雖歸于平靜，但總有人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她解開圍裙，像是下了決心。
推開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門口許天天和林淮，林州和率先問道：“這麽着急要去哪？”
張斐微笑着對爺爺和二人道：“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去做，你們吃得開心。”
許天天正要去攔，林淮卻看出了張斐笑容裏的恻隐，解圍道：“天氣預報說是今晚有雪，路上注意安全。”
和聰明人打交道永遠不需要點破，張斐很欣賞林淮這一點，點點頭朝他說了聲謝謝，而後又帶着笑意看向許天天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啦~”
說完便離開了這裏。
身披黑色羊絨大衣的張斐，站在街口打車，優雅的珍珠耳環的襯得她冷豔無比，只是眉宇裏帶着的疏離始終叫男人們對她退避三尺。
她低頭看向手機，長達六十秒的等待後，電話顯示未接通，不死心的她又打了第二個過去，一樣未接通。
夕陽徹底被夜色瓦解，只剩恍惚的路燈綴了一道，遠處駛來的出租車緩緩停下，她快步上了車，對司機道：“臨海公園。”
司機有些疑惑，那是位于海邊的公園，像這種冬天是根本不會有旅客過去的，于是好心勸說道：“小姐，那邊晚上風很大，很冷的，要去還是白天吧。”
張斐卻很堅持：“沒事的司機，你送我過去吧，謝謝。”
風聲呼呼地打在窗戶上，夾雜着些許未成形的冰柱子，冷風讓司機縱使在空調間裏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些，反倒是張斐臉頰浮上緋紅，突突的心跳有着與這個截然不同的熱烈。
抵達臨海公園後，她徑直往裏走，正如司機所說的那樣，海風非常大，将她的黑色大波浪攪成了沉浮的水藻，別說什麽美感了，看上去甚至只有淩亂。
而她卻根本不在乎這些，沖着無盡的夜色喊了一聲“林楠，我知道你在這裏，你給我出來，躲起來算什麽男人。”
遠處，有個被寒風包裹的麻木身影微微一滞，他不可置信地回頭，不敢想信張斐會出現在這裏。
回眸的眼神光，成為黑暗裏明亮的存在，張斐深吸一口氣，朝他走過去，口中還帶着責備：“你真以為自己是個完美的人嗎？你不是，你得不到許天天的青睐，也對母親的事業提供不了幫助。”
“你只是個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你沒有什麽遮天能力，更不如你自己裝的那樣紳士偉大，你甚至自私懦弱、差勁膽小。”
林楠只是沉默，沒想到躲到這裏還要被張斐一頓數落。
卻不想，張斐的聲音突然帶着哭腔道：“可就算如此，我也一直默默看着你啊…所以，這一次能不能拜托你也看到我。”
回想起許天天那次參加行業top，林楠拜托将昂貴禮服轉送給許天天的一幕，她不是沒有介懷過，只是她從來扮演的都是一個好朋友，一個暗戀者的身份，她甚至不下一次地以為，只要自欺欺人，哪怕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她也無所謂。
可是當林楠真正陷入孤立無援的時候，張斐終于意識到，她還是騙不了自己，于是掩面蹲在地上，捂住了被淚花糊住的雙眼：“我也是個失敗者，可是…這不代表我不能來愛你啊。”
海風陣陣，吹散了林楠怔愣的思緒，他的生活像脫離軌道的隕石一樣墜落萬丈深淵，沒人在乎他，沒人同情他，可她卻說，她一直在看着他。
*
“你看，真的下雪了诶。”晚餐後，許天天對着窗戶哈氣，水霧裏歪歪扭扭寫下小天二字，然後又被她潦草地擦掉，指着外頭道：“不知道能不能下大一點。”
換做平日飛航班的時候，別說是下雪了，下場雨她都要擔心會不會影響航班，現在卻可以期待任何天氣，只是剛說完，她就發現心裏空落落的。
林淮一眼察覺道，問：“還想回去飛嗎？”
雖然對于林淮C航掌舵的權力已有數，但是自己親口提的辭職又再主動說要回去，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許天天沒回答，只是帶着期待的眼神看他——可以嗎？
林淮忍住笑意：“等過一段時間吧，正好最近要忙搬家的事，你也趁這幾天哪陪陪阿姨。”
得了林淮的默許，許天天的兩個小梨渦頓時藏不住了，一把抱住林淮：“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關于餐桌上談及的同居和婚期，十分順利地被定下了，打算于明年秋天舉辦婚禮，至于其他令她鬧心的人都被林淮默默解決了，許天天心情好的不像話。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兩個月之後，網絡上關于C航和銀漢的事情已經沒了熱度，互聯網從來是沒有記憶的，尤其是對于這種商業性的報導，但是許天天則不然，她恢複飛行之後依舊開着直播，也沒有打着老板太太的特權胡作非為，和公司簽署了一份商務合作協議，直播收入有一部分歸入公司。
早上完成航前會議後，許天天就打開手機進行直播，立了個支架放在一側，由于還在工作狀态，所以她沒有和彈幕有什麽互動，正忙碌地抄寫着航班信息。
此時，林淮身着制服的身影進入準備室，不過今天他并不是飛航班來的，也不是作為老板來的，他的公司交由楊特助管理，他的身份依舊是一名一線員工，只是掉馬之後，所有人看林淮也都跟着敬重了幾分。
許天天背對着他，沒看到林淮今天作為值班經理才檢查各組儀容，專注地在小本子上刷刷刷，直到林淮獨特的嗓音在她後腦勺處響起。
“哪個組的，發髻歪了都沒發現？”言語冷漠地叫彈幕上的人笑瘋了一片。
【林機長，不，林老板，你要不看清是誰再說？】
【看來傳言林淮鐵面無私是真的…連老婆的發型都要批……】
現場作為許天天同組的成員更是倒吸涼氣，紛紛朝林淮擠眉弄眼——您可別再說了，這是許天天啊。
【我真的笑死了，你們快看許天天的臉，都快氣綠了。】
【好怕下一秒許天天手裏的本子就會出現在林淮的臉上。】
林淮繼續道：“儀容不合格，扣1分，乘務長哪個？沒有及時下令整改，也扣1分。”
然而并沒有人回應。
林淮對此已經頗為不滿，聲色沉頓了幾分：“聽不到我說的嗎？”
許天天啪地合上了本子：“不好意思~~乘務長也是我哦~~~~今天真是運氣好到爆呢，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扣了兩分呢~~~~~~”
下一秒，直播畫面裏是網友截到的一張放大版林淮震驚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回家跪搓衣板吧林機長！】
【要不是這會擱公司，天姐能受得了這氣？不得整一套單口相聲？】
【想看天姐訓夫現場！！！】
【別看她笑得這麽燦爛，我都不敢想她心裏罵的有多髒！】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