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套路
第15章 套路
蘇悠與趙六郎約定好三日後在青雲樓看畫,而在此之前她又去找了那些被查抄鋪子的家眷。沒提旁的,只說葉氏香鋪需要人幫忙,問她們可有意願。
鋪子被抄幾乎斷了一家子的生路,他們賃僦的鋪子剛賠了一大筆銀子,眼下又面臨尋不到活幹連住的地方都要被牙人趕出來。她們也都是一些婦人家,尋不到好的活計還會被人看笑話。
如今蘇悠願意讓他們去葉氏香鋪,承諾給她們五兩銀子的月錢,有了這些錢交了賃屋的錢還能有餘,是到哪裏都不可能有的待遇。
最重要的是,誰都知道葉氏香鋪如今比沁香閣的名氣還要大,不僅受文人雅士富家貴族推崇,還有有寧遠侯府當靠山,如此背景對她們來說也是一份安全保障。
衆人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至于要她們揭露香典司貪污罪證一事蘇悠沒再提及。
也不是就此作罷,而是周沅的那番話,讓她明白過來,即便香典司指揮使陳戟罔顧律法以權謀私的罪證确鑿,可單憑眼下的證據絲毫不會影響香典司背後的人。
何況眼下吳仁清一死,殺雞儆猴,其餘之人也絕不會輕易供出絲毫不利已香典司的罪證,讓自己家人喪命。
唯一的辦法,便只能将繼續這事繼續攪渾,攪到誰也脫不了身。
因為鋪子裏的人手逐漸增多,又有許媽手把手帶着,衆人很快便适應了,而蘇悠也準備好在東街再開一間鋪子。
這日一早,蘇悠正要出門,對面沁香閣忽然來了一群人,把門給堵住。
“鋪子開的挺大,名聲也不小,沒想到蘇姑娘一介女流也能經商。”
這般陰陽怪氣說話的是沁香閣的二掌櫃魏明,三十出頭的年紀,一副氣血虧空的陽虛之态,他徑直往裏走,拉出椅子擺在正中間,勢氣凜然的開腿坐下。
他身邊的幾個随從也無所顧忌的翻起鋪子裏的香料,又對店鋪裏的婦人露出令人不适的笑。
蘇悠欲将人趕走:“此處不是你沁香閣,別在我這撒野!”
“蘇姑娘來者是客嘛,怎麽趕人呢!”魏明吊兒郎當将腳架在茶桌上,打量着蘇悠,“從前你開鋪子本少爺去的時候,你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攀了權貴,腰杆是挺直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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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是王語然的舅舅,因為記恨蘇悠與太子曾有婚約想替自己外甥女出氣,便是他讓人砸過蘇悠的鋪子。
也因有榮國公府這個靠山,魏明平日裏纨绔浪蕩從未将誰放在眼裏,他這邊說着,那幾個随從越發嚣張,便要上手去摸那幾個新來的婦人。
蘇悠直接搬起旁邊的花瓶狠狠往那幾人跟前一砸,震耳欲聾的聲音把鋪子裏的人都吓了一跳,連帶着外面的人也驚動了。
但這還沒完,她接着又把旁邊高幾上的花瓶、瓷器,木架、挨個都砸倒了。
衆人看着蘇悠突然發瘋一樣把自個兒店鋪裏的東西都砸了,皆地愣在那。
魏明挑眉看着蘇悠,一臉陰邪地笑着,“蘇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蘇悠将手裏最後能砸的茶盞往他腳下一摔,也笑:“魏公子來砸我鋪子,怎麽還反來問我?”
眼下來買香料的人不多,但店鋪裏接連砸東西的聲音吸引了不少行人來圍觀。
蘇悠站在門前:“我葉氏香鋪堂堂正正開門做生意,不管是誰來都歡迎。可你魏公子今日帶人來砸鋪子,是何道理?莫非見我們都是女子好欺負,還是仗着有榮國公府撐腰可以肆無忌憚?”
魏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蘇悠跟他玩陰的,驟然怒道:“老子什麽時候砸你鋪子了?”
圍觀衆人一聽,齊齊探頭看向鋪子裏那赫然站着地三四個大男人,以及一地被砸的一地的狼狽,哪裏會不明白怎麽回事。
有書生氣憤道:“君子崇人之德,揚人之美,蘇姑娘一個弱女子能開香鋪實屬不易,人家憑的是真本事,趙公子無端砸人鋪子非君子所為,實乃無恥!”
行街的婦人老者也道:“權勢貴族又如何,難不成就可以不拿老百姓當人,随便就欺凜了?以權壓人無恥,身為男子欺負女人更是不像話!”
鋪子裏的幾個婦人見狀,也紛紛抹淚一臉惶恐狀:“蘇姑娘經商本就不易,我們也都是為了好好活着,還請諸位手下留情。”
蘇悠這些年雖然身份落魄,但她調香讨生活可這些百姓卻從未輕看過她,知她是溫順善良的性子,更知道趙明是汴京城裏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務正業成日欺負弱小,實在令人不齒!
自古權貴欺壓百姓之事常有,本就與之對立,眼下看着堂而皇之地欺負人,就很容易激起民憤。
而看着衆人紛紛指罵,魏明氣得臉一陣泛紅,當下就急眼,擡手便把身邊的茶桌掀翻在衆人面前,往外啐了一口唾沫:“老子行事哪輪得到你們這些刁民指指點點!她的鋪子老子砸了就砸了,你們要如何??”
衆人吓得歇了聲,蘇悠卻不怕,直言問道:“那我倒要問問你究竟仗得誰的勢?這汴京城裏是你趙家稱王,還是榮國府稱王?聖上賢德愛民,可魏公子在天子腳下都敢如此肆無忌憚,莫非是覺得榮國府的權勢讓你連聖上都不放在眼裏了?”
“少他媽胡說八道!”趙明自覺陷入圈套,看着蘇悠,咬牙切齒,“老子倒是看不出來你這般心機毒蠍!給老子等着!”
蘇悠冷眼看着他發怒:“魏公子今日所為我也定會狀告府衙。”
礙于外頭人多,魏明吃了一肚子癟,甩袖憤走。
臨走時,又扔下一句:“你們蘇家當個舔狗一樣求着要把女兒嫁入我趙家,眼下看來下輩子都輪不到!”
蘇悠沒将此話放在心上,有了今日這一出,她相信香鋪應該可以安生上好一段時間。
對大家的打抱不平表示感謝後,衆人便也都散了,又讓人房間清掃了,她才抱着一個木盒出門了。
在東街看完鋪子,才去了青雲樓。
今日約見趙六郎,她特地帶了幾幅書畫。
“歲月既久,名人藝士亦不能複生,這些書畫當是無價之寶!”趙六郎看着這些畫贊不絕口。
獨自欣賞一陣後,看向蘇悠:“敢問蘇姑娘,這些書畫你存了多久?”
蘇悠道:“六七年吧。”
趙六郎嘆道:“我先前在禦府看見過此名家的其他畫作,只可惜那畫頻繁取置不加愛護,大篇幅都被損壞或被污跡所染,神氣索然。而這些古畫紙絹易脆,舒卷、展玩、收藏亦要時時小心,這看書畫便如同如對美人,不能有絲毫的粗浮之氣,否則就該玷污了書畫。蘇姑娘保管的如此妥當,當真是辛苦了!”
只要遇到古玩字畫,趙六郎一向是癡迷的,蘇悠倒也不意外,只道: “趙大人喜歡便好。”
“喜歡,那可太喜歡了!”
趙六郎掩飾不住的興奮,趕忙作揖回禮,“多謝蘇姑娘願将此畫拿來給在下賞閱,不知蘇姑娘對這些畫作何估價?”
蘇悠道:“趙大人方才不是說了嗎,無價之寶,如何估價?這些畫原本是為父親所尋,眼下惟願有真能鑒賞者善加保存便好。”
趙六郎不敢置信看着蘇悠,兩眼瞪地渾圓:“這……蘇姑娘是準備将這些白送我?”
這些古畫每一幅少說得五千兩打底!
蘇悠點頭:“趙大人也知道民女忙着香鋪裏的事,無暇顧及這些。不過……卻也有一件事想問問趙大人。”
趙六郎尚沉迷那些書畫不能自拔,當即便道:“問問!只要蘇姑娘開口,別說一個問題,八百個問題都成!”
“吳仁清的事趙大人應該有聽說吧?他前些日子受刑死在了牢房,而他的妻子與孩子也險些遭人毒手,不知殿下可有将縱火兇手找到?”
趙六郎是知道蘇悠與吳仁清認識許久,便也沒隐瞞她:“人倒是抓到了,只不過沒問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吳仁清的案子估計還得等等。”
“那萬安沉香一事查的如何了?”蘇悠看着他問。
“這個與吳仁清也有關,當年是他主動找的陳戟推薦萬安沉香,不過這香典司定下的價格與呈報的賬目有些出入,若要細查得去趟萬安。殿下本也是在尋機會找吳仁清問話,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趙六郎眼睛尚在那些畫上打轉,也并無設防,順着話就回了。
但話說至一半,忽是察覺到不對,他擡頭看向蘇悠:“蘇姑娘你這不厚道……竟然套我話!”
蘇悠目色淡淡:“我只是希望案子能早點結,也好早日還吳仁清一個清白。”
她表現的極為淡定,讓趙六郎一時也察覺不出哪裏不對勁。他是知道吳仁清曾是蘇景修的學生,與蘇悠這麽些年也一直有來往,想着以他們之間的相熟程度,這麽關心案子也是正常的,便也沒多想。
只是囑咐了一句:“此事你知道便好,切勿也讓旁人知曉了,便是吳仁清的娘子也不行。”
蘇悠應是,當真把畫給留下離開了青雲樓。
坐在馬車裏一路都在想着趙六郎的說的話。
見吳仁清那晚她沒敢問出口的話,眼下從趙六郎的口中大概知道了,周沅果然一早便查到了萬安沉香價格不對,才會對吳仁清的事上心。
而且既然要去萬安查價目,便說明他們是在萬安動了手腳,也極有可能是暗中克扣了萬安百姓的錢。
若真是如此,蘇悠覺得倒也不用去山高水遠的萬安查,因為萬安沉香的出入賬冊吳仁清也有。
從前她聽吳仁清提起過一次,他在萬安縣當過稅課使掌管商稅,即便是在汴京安了家,每年回去時萬安知縣都會将萬安的賬冊給吳仁清過一眼,請他核實每季度的采香人數及出香價目,以防出纰漏。
倘若真在此處出了問題,她相信以吳仁清的性子定會謄抄留下證據。
思及此,她讓馬車掉了頭,回了宅子将此事告知了許氏。
自那晚以後,蘇悠對許氏就沒有隐瞞,将自己現如今一點點籌謀之事都一一告知與她。所以當蘇悠問起賬冊時,許氏很快反應過來,并且當真存有了過往的賬冊。
蘇悠也沒有耽誤,折返了青雲樓,喚來掌管:
“煩勞回禀,民女有要事求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