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第五十章

嘉惠帝并非對蘇悠一無所知, 從陳戟被抓,他便派人去探查過蘇悠。更知道太子對她還有留念,此番費盡心思地翻案奪權, 興許就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蘇悠。

如同四年前一樣, 蘇景修一死, 太子便瘋魔了一般,奪權立派,甚至差點逼宮篡位。

今時今日與當初也并無不同。

“或許朕當初就不該賜你們婚事。”

不賜婚,興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嘉惠帝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下他身為太子, 大朔的儲君, 朕就更不該容忍你活着。”

嘉惠帝坐在朝殿裏掙紮了一天, 看着這個還屬于他的禦座,卻早已對一切都無能為力。

先太子的死對他來說是沉痛的打擊,若如今五皇子再保不住, 世人又該如何嘲笑他這個父君的無能。

他做出退讓只為護着五皇子,可若将來這個君王之位只能是周沅, 那他從現在開始就該掌握好他的一切。

身為帝王若被兒女情幹擾左右, 那這個人便不該存在。何況蘇悠還敢參與朝堂政事,私自參與查案。

蘇悠也緩緩直起了身:“若聖上這般說,民女也有一事不明,大朔律法至上, 恣意貪墨罔顧百姓性命的五皇子, 敢問聖上怎麽又輕易就饒恕了呢?”

“父親曾說為官有權就有責,用權便要受監督,做了違法害民之事便不能被饒恕, 可眼下皇室宗親卻在律法之上。聖上要治民女擾亂朝堂之罪,敢問聖上, 民女所做的哪一件事是觸犯了大朔的律法,壞了大朔的綱紀?”

“到底是聖上覺得民女利用太子殿下擾亂了法紀,還是聖上根本不在乎衆臣賢良的冤死,不想翻案呢?”

嘉惠帝自然不會承認,他以這個“忠孝賢明”帝君的名號,力保五皇子與陳閣老,卻不知世人早已看透了這個偏心自私,被蒙蔽了雙眼的君王。

嘉惠帝挪動了幾步身子,佝偻着緩緩回頭,眼睑下是一片陰冷:“你此番言語如此大膽,當真不怕朕立刻就賜你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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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捂着胸口,內侍急忙上前去攙扶。

8⒈四⑻一6九63蘇悠跪地筆直,不懼,繼續道:“民女從未利用過太子殿下,只是父親蒙罪冤死,想替他求得一個清白。”

從一開始便是如此,她不求別人能信,但從嘉惠帝口中說出來,蘇悠只覺得為大朔能有如此的君王感到默哀。

“聖上您注意龍體,奴才讓太醫來瞧瞧……”嘉惠帝今日獨自在這朝殿上待了一整天,滴水未進,內侍在旁邊勸着,一臉擔憂。

嘉惠帝推開內侍,看向蘇悠:“你敢與朕這般說話,朕倒想知道,你要如何說服朕不殺你。”

蘇悠答得毫不猶豫:“傳揚葉氏香方,興邦濟世。”

知道蘇悠嘉惠帝笑她:“區區香方,就能興邦濟世?”

“聖上低估了這區區香方。大朔盛行焚香用香,所合制的香方都是千年文化所積澱下來的,品鑒香類、應和酬唱,雅室熏香,調服香藥諸多用處,無論貴族百姓皆離不開它。試問這樣合制好的香方推行出大朔,如何不是興邦濟世。”

“民女有數百年傳下來的葉氏香方,葉氏香鋪開張後有不少外番人慕名而來,并表示十分喜愛。大朔制香技藝,香具工藝,香品類型都十分成熟,放眼諸多外番,可有我大朔的香文化之盛?他們産香料卻不懂香方,何不将香方推廣出去?”

外番使臣來朝,确實有許多人鐘愛大朔的香文化,也會以之回禮,但卻從未想過要将香方推廣出去。

“倘若能推廣出去,必然也能帶動大朔的經濟,甚至可能盛于絲綢,民女對葉氏香方有極大的信心,定能給大朔帶來貢獻。”

嘉惠帝沉着臉:“這些話是你爹教你的?”

蘇悠沒有否認:“父親的想法聖上也是認同的,不然當初也不會推行新政,如今既然已經查明父親是被冤枉的,那麽新政又為何不能重新推行呢?”

嘉惠帝沒接話,只道:“你與其他女子确實不一樣。”

他招手叫內侍跟上,燭火照在蘇悠的頭頂,嘉惠帝睨了她半晌。

到底是想起了蘇景修,對蘇悠也生了些愧疚不忍:“朕可以不殺你,但朕絕對不允許你再靠近太子,你的出現只會讓他深陷困境,将來有可能誤了朝政大事。”

蘇悠反駁,“聖上何以見得女子便會誤了家國大事?前朝有長公主監國攝政,亦有女子從軍上陣殺敵,便足以說明女子也能助力朝堂社稷!聖上何至于認為女子什麽都不做,也是錯呢?”

“呵!”

嘉惠帝雖然年過五十,但到底是掌天下生殺大權,威儀不減,居高臨下地望着,便叫人後脊生了寒意。

蘇悠依舊不死心:“倘若民女能将葉氏香方傳揚出去,新政推行成功,能給大朔帶來經年利益,聖上是否能收回剛才的那句話?”

“憑你?”嘉惠帝笑了兩聲。

不得不說,他此刻倒有些欣賞蘇悠的膽識。她的言談舉止并非一般女子能比,甚至勝過不少下層當事的官吏。

嘉惠帝不再看她,被攙扶着往外走:“若你真做得到,朕也決不食言。”

.

蘇悠在那銮殿裏只待了小半個時辰,小太監畢恭畢敬地将她送至宮門口。

“聖上平反了蘇大人的冤案,蘇姑娘便應該回蘇家,只要蘇姑娘願意,聖上會在朝中給您挑選一位值得托付的良人。”

嘉惠帝沒有将聖旨給她,便是有意打壓她,希望她回蘇家得蘇家管教,不要再接近太子,想不該想的。

蘇悠問:“那如果我拒絕呢?”

小太監又回:“蘇姑娘不該拒絕,那朝中之事,女子怎麽能去參與呢?”

嘉惠帝的意思是,沒有蘇景修無人能将新政推下去,他随口應了蘇悠,也只是想安撫她讓她消停,省得到時候太子得知,又是一陣鬧騰。

蘇悠或許真的有才能,但無論如何,那都不是她一個女子能完成的事情。

周沅已經在應承門候着,小太監行了禮,又看了一眼蘇悠,希望她能遵守給嘉惠帝的承諾。

蘇悠面無異色,也向周沅行了禮。

“孤送你回去。”周沅先往馬車邊走。

“不麻煩殿下了,我可以自己回去。”蘇悠拒絕了。

周沅看了身前的人一眼,回了頭,二話不說便将人半推上自己的馬車。然後毫不顧忌地提溜着肩膀手翻轉幾遍,仔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今日下朝後他忙着處理朝政與案子,并無一刻得閑,剛從勤政殿出來便知蘇悠被帶進了朝殿。

他信不不過嘉惠帝,從剛才來的一路上便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不想再等了,待這幾日事情都處理好,他便去請旨将人娶進宮。

蘇悠坐在那一言不發,也不抗拒他拉着自己的手,只是那麽盯着他。

她這安靜異常的模樣反倒讓周沅忽然緊張了起來,是真的擔心她發生了什麽事。

“殿下,我沒事。”蘇悠反抓住了他的手,“你呢?”

周沅挑眉。

“陳閣老摘冠貶庶,五皇子被禁,聖上明顯是在袒護他,日後或将報複,你該如何? ”

今日聖旨一下,顧氏便派人來給她報喜,雖然知道嘉惠帝必然會護着五皇子,卻怎麽想不到竟然只是禁足思過。

若是從前,周沅定不會這種關鍵時候給自己留下禍患,但眼下蘇悠有些不确定了,他能替六皇子擋下那一刀,如今又甘心将犯了十惡之罪的五皇子只禁足思過,且半年後還能就番。

“此事你不用操心。”

周沅未松開她的手,“孤不會讓人傷害你。”

蘇悠頓了一下:“所以殿下當真是為了我,才甘心如此嗎?”是在擔心嘉惠帝不放過她?

蘇悠覺得周沅此刻有些失了理智,若此時不将五皇子的羽翼徹底折斷,将來便又是新一輪的腥風血雨。

周沅瞧她一臉擔心的模樣,笑道:“孤在你眼裏就那麽不中用?”

“難道不是嗎?”

能替她父親平反她很感激周沅,可若只是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她都不甘心。

她也不相信周沅會止于此。

蘇悠默然片刻,忽然擡頭:“殿下一開始就知道了聖上會如此,之所以這麽做只是為了讓聖上給父親平反?”

周沅并沒有否認:“他尚有根基,餘下之事不能操之過急。”

能給蘇景修平反是遇到了好的良機以及蘇悠的幫忙,但眼下絕對不是能徹底拔除的時機。

他要的不僅僅是那柄權力,還有朝野上下之心。

當然他還有另外重要的事,那便是要如何将面前的人哄軟了心。

便是聽周沅這般說,蘇悠心裏還是覺得憋屈,知他有自己的考量,也不再多言,只道:“殿下日後多小心些吧。”

翻了舊案,她也幫不了他什麽了。

“如今平反了你父親的冤屈,不知當日的話還作不作數?”

“什麽?”

周沅提醒她:“你與孤交易時曾說,會還孤一個人情。”

“……”蘇悠覺得他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也算是足夠厚臉皮了。

案子的事她都是豁出性命與錢財去幫的,雖然他知道的不全,但向她讨要好處的話,她可什麽都給不了。

蘇悠倒想看看他又要耍什麽心機:“殿下要我如何?”

“過幾日便是秋祭,崇慶寺的落霞與秋水甚美,你可願與孤同去賞秋?”

怕她拒絕,又添了一句:“你爹的靈位供在那,孤剛好讓人在崇慶寺做一場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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