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有時候就是這樣, 明明嘴上說着拒人千裏的話,可身體總是不由大腦控制,不容抗拒地就想靠近。
她能感受到周沅身上的溫度, 能攬着他沒有絲毫顧忌, 恍惚間便好像回到了四年前。
她貪戀着這一丁點兒, 希望這座橋一直走不完。
周沅目視前方,脖頸間傳來的熱息無比滾燙。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背上的人開口:“娘以前說,男子有妻子也會有很多小妾, 但是爹娶了她就再沒有其她人, 娘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也希望我也能找到這樣一個只待我好的人……”
他接話:“然後呢?”
蘇悠稍稍擡了一點頭,盯着他的側臉,隔空描摹着:“我找到過的, 可那是以前,已經回不去了。而且他也不可能只娶我一個。”
過去他是三皇子, 如今是太子, 身份懸殊,太難。
“你怎麽知道?”周沅側眸問身後的人:“你都不曾開口問,如何知道回不到從前?”
“能嗎?”
“能。”
蘇悠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側,腦袋暈乎乎的, 盡管知道不可能, 可在仍然不可避免地會因為這些話而動搖。
沉默許久。
涼風吹起她耳側的發絲,讓她恢複了一絲清醒,她才緩緩道:“可是皇宮規矩禮制太多, 我每次去都很擔心自己沒命活着回來,掙來搶去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我一點都不想進宮。”
“何況已經不合适了,我也……不喜歡了。”
背着她的人,忽然停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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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拖着臀捏了她一下:“收回去,孤不想聽。”
周沅捏人的力道很重,蘇悠喊痛,一陣委屈。
或許是因為今天王語然來同她炫耀,讓她心中覺得不是滋味,又或許是生自己的氣,她執拗道:“四年時間很長,什麽感情都能淡了,難道還要強求嗎?”
“……”也不知她到底是醉沒醉,周沅聽得一臉躁郁,将人托住攏緊了些,“由不得你不喜歡。”
見他如此,蘇悠也起了脾氣,便鬧着要下來:“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回去。”
周沅怕摔着她,便将她放下來,然後慢慢跟在背後。
下了橋,沒走幾步便見宋渝老遠地奔過來。
他今日特來送文章的,上回送給周沅看過後,周沅倒真的給他在文章上批複了送回去了,眼下他又把改好的文章拿再拿來給蘇悠看。
原本蘇悠也是打算見完顧氏就回去見宋渝,但王語然突然來攪和,她便給忘記了。
“我聽許媽說蘇姑娘在此,我便來了。”
宋渝先是拱手說了來意,然後見蘇悠斜着身子站不穩,兩腮緋紅,一臉醺醉之态,又關切問道:“蘇姑娘可還好?”
周沅落在蘇悠的身後,他站在陰影處沉着眼眸,宋渝一時沒注意。
“我沒事。”蘇悠擺手,站定了身子, “鋪子裏已經沒事了,餘下的時間你該回去好好溫習功課,怎麽還跑出來?”
蘇悠知道宋渝十分緊張明年的春闱,才會已經辭了鋪子裏的活計,今日被他臨時喊來幫忙,心裏本就有些過意不去。
“我……”宋渝捏緊了手裏的文章,一副欲言又止狀。
文章明日再給都可以,可他偏偏心急想要第一時間給蘇悠,再得知她要将鋪子給轉賣了,心中擔憂,也有些話想與她說。
但眼下被蘇悠這麽一問,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緊張到将原本要說的話突然卡在了嘴裏。
最後只紅着臉憋出一句:“蘇姑娘,鋪子裏的事都已經安排好了,你放心。”
“好,多謝你了。”蘇悠低頭看見了他手裏的東西,“還有事嗎?”
宋渝垂眸,始終不敢看蘇悠,支支吾吾道:“我來……是想感謝蘇姑娘對我與娘的照顧。”
先前他爹被抓走,娘倆又被陳戟的人欺辱,要不是蘇悠給錢幫他尋大夫治腿傷,幫他們解決生計,給他爹洗脫冤屈,恐怕他今日還躺在床上。
這份恩德,無論如何他都要報答。
可是眼下,他不知道蘇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又突然就決定把鋪子給轉賣了。他心下擔憂,卻又害怕自己幫不上忙。
“嗯,知道了。”蘇悠有些站不穩了,幹脆走到前面街口的馄饨面攤前,想尋個空位坐下。
宋渝也跟上前用袖子替她将那木凳桌子都掃了掃,拘謹地跟着坐下,想想又覺得不妥,起身行了個大禮:“多謝蘇姑娘幫我遞文章,宋渝感激不盡。”
那些富家權貴子弟的才有資格遞文章,他一介白衣書生,何德何能可以讓太子殿下幫他看文章指點。
蘇悠臉泛微光,嘴角淺笑,溫柔親和:“人才難得,便不該隐沒于這市井,只是将來如何,都要靠你自己了。”
當初吳仁清一甲登科,最後被人誣陷考場舞弊,抑郁困擾被折磨一輩子。蘇悠見宋渝熬夜苦讀,趙媽又前來請她幫忙,到底是有些不忍,才會喊周沅幫忙。
想着宋渝此人将來若為他所用,總好過受罪被人驅使。
蘇悠與宋渝說着話,那暗處的人也跟了過來,垂眸定息看了她幾眼,然後撩袍蹲身坐在了她身後的座位。
“蘇姑娘比我大一歲,按規矩宋渝該稱一句蘇姐姐。”宋渝突然開口。
而這一句極為親熱的‘蘇姐姐’,讓身後剛剛坐下的人,倏地握緊了雙拳,冷眉冷眼地,往前瞧了一眼。
蘇悠彎眉笑着,臉色紅潤,額前的碎發随風飄揚,似乎覺得這個稱呼并無不妥。
宋渝也壓根不知道身後的人目光恨不得把他給灼穿,不察絲毫,繼續道:“我人笨,也暫時沒什麽本事能幫到蘇姐姐,若日後宋渝考取了功名,一定不會忘了蘇姐姐的大恩大德。”
在蘇悠的眼裏,宋渝也确實如同弟弟一般,她答他:“我無需你報答什麽,你只需好好孝敬你的父母,再将你的一身才學去替朝堂效力,惠福于百姓,便也不負你寒窗苦讀多年。”
宋渝點頭:“蘇姐姐的話宋渝會銘記在心,只是我想說的是那王語然固然當上了太子妃,可她比不上蘇姐姐一分,蘇姐姐聰慧玲珑且善義,不是旁得人能相比的。”
今日榮國公府要蘇悠派喜之事他也知道了,見蘇悠借酒消愁,便出言安慰。
“皇室聯姻關乎着朝堂,榮國公府的婚事又是聖上欽定的,聖旨既下也無法再改,何況太子殿下身為儲君将來也必定會有三宮六院的。蘇姐姐若真進了宮也只是再将自己卷入了另一場漩渦。”宋渝說的極為誠懇。
蘇悠笑笑,頗為贊同:“誰說不是呢。”
見她聽進去了,宋渝又剖心道:“我覺得蘇姐姐也并非會因為兒女情長而羁絆住的,将來一定會尋到更好的良人。但眼下只要蘇姐姐有需要,宋渝刀山火海都願往。”
他的目光不離蘇悠,從剛開始的腼腆到一口一個蘇姐姐叫得越發順口,到目光灼灼,含着某種期許之意。
而身後坐着的人,臉已經黑沉得可怕。
蘇悠愣在那,也終于察覺到今日宋渝好像有些不對勁,趕緊截了話題:“我不需要你幫忙,你當下只要好好溫習功課,旁得不要多想也不要多管,明白了沒?”
蘇悠知道周沅就坐在身後,生怕宋渝此時多了嘴,說了不該說的,又忙問他:“晚膳可用了?”
宋渝搖頭。
“那陪我一起吃吧。”蘇悠轉頭喚了賣馄饨的老攤主,“勞煩老伯,這裏兩碗馄饨。”
見宋渝還站在那,蘇悠又喊他坐下。
“蘇姐姐……”宋渝欲言又止的話被堵在了那,似有些不甘心,他內心掙紮一番,終是放棄了。
只道:“不管發生何事,宋渝一定站在蘇姐姐這邊。”
攤販老伯将鍋蓋揭開,水汽騰騰,随後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馄饨,嘴裏吆喝着“馄饨來咯”,蘇悠正起身要去端,卻不料被凳腳絆住,險些要撞上去。
宋渝驚呼一聲"蘇姐姐小心"便伸出手去扶蘇悠。
可他的手連蘇悠袖角都未曾碰到,蘇悠就被背後突然伸來的一只手給拉走了,她踉跄地跌倒了那人的懷裏。
周沅将人摟得很緊,然後睨向那膽大包天的人,冷冷扔下一句:“想清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大多時候周沅行事都不帶任何情緒,除了與蘇悠有關。
宋渝被面前的男子氣勢所震懾,又惱他對蘇悠舉止輕浮,便怒呵道:“你……你是何人!”
周沅自然不會理,只管将人帶走,隐于那街口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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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湧着風,周沅将人堵在裏側。
“你能不能冷靜點。”蘇悠被他摟得有些難受。
“冷靜什麽你要與他繼續聊下去?”
“你先松手,我腰都要被你握斷了。”他是真的用力,幹什麽都用力。蘇悠推開他,急着要回去,“你讓我回去,我還沒說完!”
宋渝沒見過周沅,也不知道他是誰,就這麽看着她被帶走,肯定是會去報官的。
可說是推,蘇悠的那點力氣根本動彈不了他絲毫,因為酒意上頭,便是生氣說話也聽着軟聲軟氣的。
周沅沉聲:“你想回去?”
蘇悠還在解釋:“他等下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周沅:“……”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先前的傳聞他只道是流言不可信,便也不當真,可現下看來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那宋渝分明是起了念頭,想趁着酒意表明心意,若他不在,興許就開始打算将人拆入腹中了。
身前的人低眉看她,眸底一片冷然:“擔心他,不如擔心你自己。他什麽心思,你看不出來?”
蘇悠:“……”
這說的壓根不在一個點上。
蘇悠有些惱他這樣:“看出來又如何?看出來我便要躲着?你若不阻止,我方才便該說清楚了,如你這麽遮遮掩掩反倒讓人誤會了。”
她趁機從他臂彎鑽出來:“我的事殿下用不着殿下操心。”
衣擺飄忽間,周沅也跟着轉身,将人撈回,偏頭,蠻橫得吻了過來。
撬開那齒關,也不管被她咬,反正就是不松口。
似是這種時候,蘇悠每次都覺得落下風,只能任由他一點點渡入,掠奪。
周沅手扶着她的腰,又掌着她的後腦勺,指尖也摩挲着她的耳廓。從一開始的蠻力強吻到動作逐漸輕柔,似要吻個綿綿無期。
“別去。”他在她耳邊,輕輕勸着。
蘇悠也早已無力去掙脫他,漸漸的放松,軟了下來。
若她就這麽回去了确實也有些不妥,她眼下喝醉酒的副模樣本就不宜見人,宋渝雖已經相熟不是外人,但在此刻到底應該有個男女之防。
蘇悠解釋了一句:“我方才只是想回去告訴他,你并非是壞人,否則以他的性子,定是要去報官的。”
周沅愣了一下,随後“嗯”了一句。
知道不是要回頭去找人,亦松了口氣,盯着那被吻得粘有水漬的唇角,低頭又要去纏。
蘇悠及時抵住他又要貼過來的胸膛,趁勢問了一句:“殿下覺得宋渝的文章如何?”
在此刻突然問起這事,那原本緩過來的面色頃刻又黑了下去。
周沅直言:“文章尚可,人品欠佳,孤不喜歡。”
“……”蘇悠替宋渝解釋,“他這人品性良好,博學多才,老實可靠,将來考中若為殿下所用,當是個得力的臣子。”
周沅看着她:“你這般了解他?”
“嗯,他在我香鋪裏也做了半年活計,還算了解的,他……”
話未說完,身前的人已經不想再聽了,回應的也只是不讓她有任何喘息餘地的吻入。
她這張嘴說話時,比什麽都硬,唯有親起來時才覺得是軟軟的。
在給她留有呼吸的空隙間,聽她無奈道,“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輕浮!”
還厚臉皮,動不動就親她!
周沅揉着她的指腹,絲毫不覺,反問:“你我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何來輕浮?”
“……”
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蘇悠倒頭就睡。
周沅實在荒唐,纏着她在那巷子裏,不讓她走,似乎有些,親上瘾了!
差點就在那巷子裏,回不來了!
風吹着,散了些酒氣,她說冷,他才将人放了。
予良早就在另一側停好了馬車,也就半裏路,最後還是坐馬車回去。
到了家,許媽接手要來攙她,也不讓,直接把她抱回了房。
蘇悠很想說自己真的沒有醉到那種不能走路的地步,但又只能在心裏念,否則今夜說的那些話,他察覺不對勢必不肯罷休。
遂裝醉,裝迷糊,倒頭就睡。
周沅端來溫水,替她擦洗臉與手,掖好被子,方才與她說:“明日在家好好歇着,後日一早孤便派人來接你。”
蘇悠蒙着頭,沒有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