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信期肚子疼這事大夫和太醫都看過了, 都說蘇悠是氣血不足淤血不通的寒體質,才會有信期腹痛的症狀。若能調理好便罷,調理不好也只能等日後嫁了人, 或許才會改善一些。

而作為過來人, 許媽是這樣說的, 鋪子裏許多婦人見過蘇悠來信期時腹疼,也是這麽安慰她的。蘇悠本不當回事的,剛才也只是想告訴周沅別擔心,便随口一答。

眼下被周沅這麽直白說出來, 就很讓人覺得羞得慌。

她剛要轉過來的身子, 又緩緩側了回去。

周沅不覺得這麽說出來有什麽不妥, 也好像回憶起了什麽:“孤記得從前太醫給你瞧着腹痛時也是這麽說的,你當時未曾調理好,現在更不能再拖下去了, 還是先得調理好身子。”

蘇悠不以為然,自打四年前那場大病後她的體寒便難治好, 又何必天天喝藥折騰自己。她回他:“調理未必有效果, 我多休息保暖便是了,殿下別操心這個,快些回去吧。”

周沅道:“孤今日閑着。”

其實并不閑,只是他那些奏折他都懶得看, 無非都是讓他娶妃納妾。

他盯着蘇悠背脊:“你既然不想看太醫, 那不如多試試那些法子?”

陰陽調和有用,也只是累一點,反正她遲早都是自己的太子妃, 那些事床笫之歡也不是沒有過。

“……”蘇悠不知道他怎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些話,就假裝沒聽見。

床邊的爐子還燒着炭火, 周沅去開了些窗戶透氣,沒有追問她到底要哪個,只是坐在旁邊安靜的陪着,百無聊賴地将窗幔上挂着镂空的香熏球,給取下來了,拿在手中把玩。

蘇悠睜眼躺在那,沒有一點睡意,聽着香熏球的鏈條在手裏轉動,心情跟着一點點懸起來。

但那該來的,終是來了。

周沅兩指捏着球體摩挲着上面的花紋,忽而擡眸看向床上那個裝睡的人,緩緩開口:“蘇悠,你那日答應孤的可還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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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外番的協議已經簽好了,朝廷徹底也派人徹底接手了萬安的事宜,新政推行勢在必行,蘇悠已經沒有必要再回萬安了。

既然如此,答應他的事總不能再拖下去了。

蘇悠默了一會兒,應道:“明日我便該去香典司點卯,不會再回萬安了。”

“……”周沅覺得蘇悠是故意的。

周沅有些難以置信她的回答:“你當真要去香典司當職?”

嘉惠帝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賜了官職也只是為了收她的香鋪而已,那不入流的官職,根本就是硬塞的。

而且她難道就不明白,要真去了香典司當職,将來便難以脫身。

“聖上下旨意,豈有抗旨的道理。”蘇悠抱着懷裏的湯婆子,心情有些低落,“何況成為“香使”也沒什麽不好的,我挺喜歡的。”

周沅看出來蘇悠在意這個官職,沒再忍心告訴她實情,只道:“你若想去無人攔着你,但孤并非是在乎這個,孤問得是你何時才能答應嫁給孤?”

她若不想這麽着急成婚,也是可以的,只要他能答應,多久他都能等,但他不允許一直拒絕他。

他等得太久了,久到覺得這四年如同四十年,折磨人心。

他今日也勢必要她個答案,否則明日入了香典司的職,他再要人就會很麻煩。

蘇悠攏了攏被子,已經不想答他的話。

周沅道: “孤也告訴你,逃避并沒有用,你與孤這輩子都會糾纏在一起,除了孤,你誰也不能嫁。”

蘇悠:“殿下何必苦苦相逼?”

周沅也不想聽她這話,反問道:“所以你當真只是為了這一官職?”他知道她的聰慧敏捷确實強過很多人,但女子為官,終究走不遠,她不會不知。

蘇悠不否認:“有何不可?”

周沅盡量保持冷靜:“你告訴孤,你到底還在顧慮什麽?是想再次推開孤,還是從未在意我們之間的感情?”

蘇悠不答。

周沅僵在那,神情逐漸變得黯然,蘇悠的無言,比直接拒絕還讓人覺得難受。

他不明白,為何會這麽艱難。

他甚至想不出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她分明也是喜歡自己的不是嗎?

還是說她當真就只是為了這個官職?

蘇悠突然開口:“如果非要說的話,殿下護不了我。”

周沅冷笑:“你當真是如此覺得,還是又在尋借口?”

本以為她又緘口不言,哪知她這回卻應答得很快:“殿下可是忘了,我爹當初是如何死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冤枉,可最後還是死了……敢問殿下,你如何能保證?”

蘇悠盡量克制住自己快要哽咽的聲音,這冷漠無比的話一字一句,她自己聽得都心尖發顫。

身後的香球陡然被松,“叮當”一聲擱在了案桌上。

一段沉默後,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收香鋪的銀子,孤會讓戶部清算好給你送過來,至于其它你放心,你若不願意,孤不會再逼你。”

聽着門被打開又關起的聲音,蘇悠心口也空了一塊,難受得緊。

他若真的能放下, 對大家來說都是好的。

.

嘉惠帝近來身體好了很多,連着幾個月都沒有犯心疾,硬朗到像如今這種寒冬,他其實都可以不用披襖,只穿着尋常的衣服便可。

不過也只是剛服用丹藥的那兩天精神煥發,身強體壯,一旦這種藥效過了,便又開始怕冷還渾身都痛。

而一旦體會過這種返老還童的感覺,就再也欲罷不能。今日是進丹的日子,嘉惠帝早早的就散了朝來到養心殿,榮國公也一早候在那。

自從香典司整頓,給蘇景修翻案,朝堂上似乎沒有再掀起什麽風波,而因家教不嚴遭人恥笑的榮國公也跟無事發生一樣,每日不上朝,只在初一十五按時進宮來給嘉惠帝問安。

“你也是花甲之年了,這麽大風雪的天氣,不用特意來宮裏給朕請安。”嘉惠帝面上十分的客套,像是在關心一長者,讓人聽着都覺得慈愛。

王語然與五皇子勾搭毀壞太子婚事,他不僅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反而近來因為榮國公獻丹藥,大大的褒獎了他,甚至隐有讓其恢複職位的心思。

“臣還能走,等到聖上不需要臣了,臣也就走不動了。”

榮國公也态度謙卑,特意将步子邁得顫顫巍巍,卻将手中的木盒寶貝似的護在懷裏,生怕摔落地。

內侍走上前接過,又從木盒裏取出幾枚丹丸,端來特制的湯水,又遞到了嘉惠帝面前。

那湯藥瞧着濃稠碧綠,可嘉惠帝卻眼也不眨地連帶着丹藥一口氣灌入喉。

緊接着裏殿半個時辰都沒有動靜。

榮國公恭謹地跪在那,不多時便跪麻了腿,內侍忙給他端來凳子,正巧嘉惠帝也剛好從那裏殿邁步出來。

他褪去了先前的厚襖袍,換了一身看着就單薄的橙黃龍袍,挺肩闊胸,威嚴淩然。俨然沒有了上早朝時那種一臉疲累且病态的樣貌,整個人精神抖擻,如同年輕了十歲。

“今日朝會朕讓戶部參與了新政,你怎麽看?”

嘉惠帝坐在案前,見旁邊的兩個火爐還燃着,皺了皺眉,內侍這才命人撤了下去,又去開門開窗。

外面的風雪刮進來,吹得幔帳肆起,冷得人直打寒顫,可這殿裏的人誰也不敢吭聲。

榮國公坐在風口,起身回了話:“戶部管錢稅自然是要清楚這其中的底細,倘若将戶部孤立在外,此事便沒有朝堂章法。”

嘉惠帝點頭:“是這個理。”

“愛卿從前也任過戶部尚書一職,朕打算讓你與戶部尚書共同去幫朕管理好新政的財政。”

榮國公扶手跪地:“臣惶恐,臣乃待罪之身。”

“朕說你行,你就行。萬安的事一直是太子負責,但他執政到底不久,還需要有人從旁協助。”

內侍親自把榮國公送到了宮門口,臨上馬車又囑咐道:“國公不必憂心,只需按着聖上吩咐做便是了。”

榮國公仍是一副謙卑态度,扶了手,進了馬車。

馬車裏灰狐毯鋪蓋着,旁邊匣子裏置放着六七盒的丹丸,證明他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只要在這期間把事情完成,他容國公府必然不會再是如今的模樣。

榮國公将那木盒關上,轉瞬便将那副卑躬屈膝且行動不便的滄桑老者态,恢複了一臉精明貌:“去讓人給柳大人帶話,事情成了。”

夜裏,東宮。

“榮國公今日送了丹藥,這夜裏便有人偷偷潛進了月華宮。”

月華宮如今是五皇子的寝宮,他被禁足在裏頭也有四個月了。

予良道:“殿下可要屬下去将那人給抓來拷打?”

周沅:“不必。”

“可那丹砂終究不是什麽好物,用多了怕是不好……”

“這東西好不好,用得的人豈會不知,孤又何必去阻攔他。”

近來嘉惠帝精氣神好,周沅每日要處理的奏文也少了許多,他閑着便瞧書。

旁邊的呂公公在整理書架上的書籍,拿得多了不小心掉落在地,那書冊裏還掉出幾張信箋。

字體清秀,一看就是姑娘家寫得,不是蘇悠還能是誰?

周沅餘光掃了一眼并不在意,只問了句:“香典司今日沒來上奏?”

呂公公小心地将信箋給夾放了回去,小聲回了一句:“趙大人午膳時來了,說是有蘇姑娘的事要回禀。”

現下才臘月,海船明年年中才會出海,香典司現下沒什麽事需要進宮禀報,但趙六郎今日來得急,見人不在,又匆匆走了。

“奴才聽說蘇姑娘家的朋友今日在聚香樓闖了禍,把掌櫃價值五萬兩的血玉盞給碎了,蘇姑娘一時拿不出這麽多銀兩……”

“被告到了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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