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我與殿下的關系, 本來就不清白,無論怎樣,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她擔心周沅沒聽見, 又重複了一遍。

良久的沉默。

周沅忽然冷笑了一聲:“蘇悠, 你現在是借此來套孤的話?”

說到底, 還是為了妙惠師父,否則怎麽會輕易就承認了這些話。

蘇悠看着他:“如果我說不是呢?”

蘇悠知道自己是個厚臉皮的,當初靠近周沅只是圖利,後來又次次拒絕他, 眼下若不因為妙惠師父, 這些話大概她會藏着永遠不會說出來。

若換作她, 也會對她這話産生懷疑的。

蘇悠試着解釋:“殿下想借獻丹一事來除掉榮國公,殿下也知道妙惠師父對此不知情,所以不會牽連于她。”

事實上周沅與她說獻丹藥一事時, 蘇悠便已經知道了周沅要對榮國公動手,他也知道妙惠師父是無辜的, 所以讓她來幫忙是假的。

“所以, 殿下今日陪我來一起祭拜父親,只是不想我一個人待在此。”

她都知道的。

在他說出妙惠師父去雲游時,她又豈會猜不到周沅來陪她的心思。她抄着佛經,心裏不僅擔心妙惠師父的安危, 內心也糾結着要如何與周沅開口道謝。

但她又覺得道謝太過于敷衍, 明明心裏想的遠不止于此。

蘇悠頓了頓,又道:“殿下一直問我為何不願。是因為那些話我一旦說出了口,就會讓我覺得從前的一切并未發生一樣。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我仍然沒有勇氣……”

她曾經那般狠絕的斷了兩人的感情,故意斥責周沅險些将他害死, 這一切她都無比後悔,也似乎成了她的心結。如今若是在一起又要面對層層阻礙,她會害怕牽連身邊的人,也沒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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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次次狠心拒絕周沅,他次次不放棄地糾纏上來,她又有哪一次是好受的。

她不知道眼下這些話在他看來是不是虛情假意的,也不期待他能回應什麽。她只是忽然覺得兩人總是這般糾結,又牽扯不斷,總該有個平靜地說清楚的時候。

“我确實如同殿下所說,是個沒有良心的人。”

說到最後,蘇悠聲音悶悶地。

她轉過了身去開門。

堪堪打開的一瞬,又被合上。

周沅手抵着門,低眉看着她:“話不說完,就又想着跑了?”

蘇悠擡起了頭,聲色有些哽咽:“我這般沒有良心,殿下還願意聽嗎?”

盡管燈色昏暗,周沅還是瞧見了那微紅的眼眶裏盈着的水霧。對于蘇悠的次次狠拒,他也不是沒有回刺過她,可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便也只剩了心疼。

今日是蘇景修的忌日,他剛才不該是那般語氣同她說話的。

他定定瞧着她,恍然間有種回到了從前時的錯覺,她從前什麽情緒都會寫在臉上,高興與不高興,喜歡或是不喜歡。

周沅緩緩松了她的手,将自己的大氅罩在她的身上,又揉揉她的頭:“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必再糾結。”

溫熱指尖覆在她的臉側,蘇悠不知道為何,鼻尖有些酸酸的。她已經很久沒有哭了,總覺得哭來換取的只是同情,這樣很沒有出息的。

可今日,她的心情實在糟糕。

她盡量忍了忍:“殿下說的對,從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當下也不該再逃避……”

周沅聽着她這些話,瞧着她眼下這委屈至極的模樣,靜默了好一會兒。

是自己将她逼得太緊了。

若是當真厭煩了,如何是好。

他剛要擡手再安慰她,卻聽見身前的人悶聲悶氣地道:“殿下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雖然現在說有點厚顏無恥,但我還是會試試看的。”

試試不逃避,然後接受。

周沅的手還怔愣在半空,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予良的聲音突兀的在門後響起:“殿下,人已經追到山腳下了,顧侍衛已經都将人解決了。”

房裏的燈還是亮着的,予良見裏頭沒有回應,欲再開口,門“吱呀”從裏頭打開了。

蘇悠将身上的大氅還給了周沅。

予良顯然沒想到蘇悠會在裏頭,一臉驚慌,轉身就走。

蘇悠卻喚住他:“我已經好了,你進去吧。”

啊?

予良頓在那,擡頭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就見他好像也怔愣在那。

兩人是......吵架了?

他還在門口琢磨周沅的臉色,那頭蘇悠小跑進了自己的屋子還将房門重重地關上,而且關得很死,燭火也一瞬就熄滅了。

......

壞了,是真的吵架了。

.

蘇悠是緊張。

她剛剛,沒有拒絕周沅,還說了試試......

天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那樣厚顏無恥的話來。

她也不知道,周沅會不會覺得,她現下主動靠近,又是在利用他。

若是這樣,她也只能多費些心了。

予良又把事情禀報了一遍,周沅目光卻還望了一眼對面的屋門,手裏還攬着大氅,又緩了幾息,才回過神。

然後問:“怎麽了?”

“……”

合着,他剛才說的都沒聽見?

予良又重複了一遍:“如殿下預料的一樣,他們派人來殺妙惠師父,顧侍衛都将他們拿住了。”

周沅“嗯”了一聲:“将他們都送去刑部,好好拷問。”

能活捉,便也說明五皇子沒有參與其中,否則派來的便該是死士。

予良又問:“那妙惠師父如今怎麽辦?可是要派人護送她離開?”

妙惠師父确實下了山,只不過走的時候喬裝了一下,來了個調虎離山之計。

周沅先前要出門,也正是為了此事而去的,如今也錯過了相送的時間。

“若是護送,反倒顯眼了,就跟刑部說,人已經被亂殺了,無需再追查到此了。”

獻丹藥之事無論如何都會查到的,但好在見過妙惠師父的人不多,找一具屍體混淆過去,便也罷了。

只是,妙惠師父這一走,興許要很久才能回來。

蘇悠都沒來得及道別。

第二日一早,天放了晴,蘇悠起來時,周沅已經在禪院裏等她。

槐樹底下掉了一地的枯枝,他正盯着那粗壯的枝條凝眸,蘇悠順着望過去,上面的小小嫩芽已經發出來了。

她出聲打了招呼:“抱歉,我起晚了。”

或許是因為把話說開了,也或許少了束縛,她昨夜睡得很安穩。

周沅回了頭:“無妨,肚子可餓了?”

蘇悠道:“沒有。”

說起來她昨天一整天都沒有胃口,吃的那一點也近乎沒吃。

但她也不怎麽餓。

“先回去吧,殿下要應該早些回去的。”

周沅看了她一眼,像沒聽見似的:“先去用膳,一會兒再回去。”

蘇悠無奈應好,跟着走了兩步,還是問起了昨日的事:“昨晚走的時候,聽予良說有人追到山腳下,被顧侍衛給抓住了,會是榮國公的人嗎?妙惠師父會不會有危險啊?”

說實話,她有些不信妙惠師父會去雲游,興許被周沅給安排藏起來了?

周沅昨日與她出行明顯是有在掩飾身份,才會讓予良尋了一輛普通馬車。

“不會有危險的,孤不會讓她有事的。”周沅給了肯定的回答。

“多謝殿下。”蘇悠停下朝周沅福禮道謝。

她知道,不管昨日她有沒有說那些話,周沅都會救下妙慧師父的。

周沅瞧着她:“就這樣,沒了?”若是以前,她必然要刨根問底,不知道真相誓不放棄的那種。

蘇悠以為這樣道謝太寡淡了,擡眸表誠心道:“殿下的恩德,我會記得的,一定會好好還。”

周沅笑了一下:“行。”

好像是有些不一樣了。

.

回到京城的第二日上朝,嘉惠帝再次提出新政推行一事,需要戶部與榮國公參與。

兩人都是戶部堂官的,按理參與新政也算是必要的,加上嘉惠帝這般事在必行的态度,衆大臣們便也無人敢言不行。

周沅卻道:“兒臣覺得不妥。”

服用了丹藥的嘉惠帝神采煥然,對于周沅的反對,并沒有太過暴躁,只是淡淡問:“怎麽不妥?”

周沅:“父皇恐怕還不知,榮國公當下牽涉了一樁忤逆案,在案子處理之前,都是不合适的。”

嘉惠帝道:“朕怎麽沒有聽說,昨日也沒有聽見有什麽大案發生,大理寺也并沒有呈案宗上來。”

榮國公今日也在朝殿內,聽見周沅如此說,心中立時警覺了起來。

終于要對他動手了。

他近來幾月一直在為此擔憂,雖然嘉惠帝能暫時保他無虞,可掌權者還有東宮,他就不得不留幾分忌憚。

但現在的情況來說,周沅此時站出來反對他,對他來說是一個機會。因為他早就準備好了應對的辦法。

“啓奏殿下,若說大案,臣也有要事奏禀。當年月華宮失火,先太子被燒,乃是有人蓄意放火。”

嘉惠帝面色立時沉下,怒氣陡然間升起:“你說什麽!?”

“臣有證據證明。”

榮國公覺得好在周沅翻臉翻得快,這月華宮失火的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否則今日就是被人宰割的地步了。

“當年從月華宮走出來的除了先太子的人,還有如今太子殿下身邊的顧侍衛。韓統領當年就是因為救火被房梁斷落砸斷了腿,昏迷了幾個月,才造成供詞不全,加上聖上又悲痛欲絕下令禁查此事,因此韓統領的罪證一直未能呈上禦前。”

先太子的忌日剛好在這幾日,此時提出來,嘉惠帝怎麽能不怒。

榮國公可算是精準的拿捏了這時間點。

他知道前日派出去人沒有消息回必然是中了招,但他不怕的,因為丹藥此事有嘉惠帝幫他兜着。

而周沅不同,這件事就是在觸嘉惠帝的逆鱗。

哪知周沅聽完,面無波瀾,反倒給了建議:“既然如此,那便查吧。”

他這态度,讓榮國公心裏咯噔一下,莫名有種後脊發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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