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44.
在經歷多日的北風肆虐後, 申市一夜入冬,氣溫驟降至十度以下,淩晨和入夜後, 溫度甚至能達到零下。
早七點, 許西棠從夢中被鬧鐘吵醒, 唔, 她沒有起床氣,但冬日的睡意比往時要多,她本睡得迷迷糊糊,鬧鐘一響, 掙紮了一分鐘,還是不得不投降。
通常, 喚醒一個人的不是貧窮, 那就只能是夢想了。
她接受了館長和主任給出的任務,而這是她進入博物館文保中心唯一且必須的一條路徑,所以, 少睡一個鐘頭又有什麽關系呢!
原本小珺的事情不需要她跟着一塊兒飛襄市,但事情忽然有了轉機。
由于她自認為自己的锔瓷金繕技藝不算爐火純青, 怕将考核任務搞砸,所以她向主任批了一個月的假期鑽研锔瓷金繕修補技藝, 而閉門造車并不可取,正好, 王秋雨老師認識一位陶瓷修複師, 锔瓷金繕技藝便是他的拿手絕技。
這位大師退休後正好在襄市定居,所以她決定去拜訪這位老師, 并向他請教锔瓷金繕修補技藝。
飛襄市的機票九點飛,現在七點, 所以她已不剩多少時間去糾結別的七七八八,迅速洗漱後換了衣服化好妝下樓吃了早餐,司機送她去機場。
小珺已提前在候機樓等,許西棠剛到,小珺便朝她揮揮手,二人彙合,登機。
三個小時的航程,到達襄市已經是中午一點。
二人乘出租車前往酒店,之後各自分頭行動,小珺去找渣男提分手,許西棠則按照王秋雨老師發給她的地址去尋找古陶瓷修複大師傅石易。
怎料天公不作美,襄市的氣候多變,一小時前還陽光明媚,這會兒她出門,漫天彤雲密布,幾欲壓城,雖天氣惡劣,但景象尤為壯觀,一股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脅迫感,冷風呼嘯肆虐的同時,鵝毛大雪一片又一片飛舞,漫天的冷,卻極美。
許西棠裹了一件寬大的羽絨服出門,幾乎全副武裝。
她按照地址來到梧桐巷,傅石易老師的地址是梧桐巷二十一號,不容易找,只因這條巷子古舊,就連導航都時常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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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西棠裹着羽絨服,一只手凍得發紅,她按照導航走,七拐八彎的繞來繞去卻回到原點,她也不氣餒,正好這時有位路過的大爺,她像找到救星般跑去問路,大爺很熱情,給她指了路。
她謝天謝地,按照大爺指的方向繼續走了百米。
巷子兩旁是擁有獨特風格的傳統建築,紅的磚灰的瓦,曲徑通幽,古樸典雅。
終于來到二十一號,她也不等,伸出凍紅的手去叩門,叩了半天才有人來開,是個老妪,劈頭蓋臉地問:“你誰啊?找什麽人?”
許西棠一邊不停地搓着手,微笑着回:“奶奶您好,請問這兒是傅石易老師的家嗎?”
奶奶一聽,眉頭舒展開來,臉上浮起微笑,道:“進來吧。你是不是姓許?老王打電話來說過,說有人來拜師學藝,喲,沒想到是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呢,傅石易是我老伴兒,老頭兒出門找人下棋還沒回,外邊冷,你進來等吧。”
許西棠于是進了院。
院子裏別有洞天,種滿了青磚和古樹,濃烈的歲月痕跡營造出一種古香古色的氛圍感,走在被踩得光華如鏡的石板路上,腳底咯吱咯吱地輕響,令她仿佛穿越時光回到過去的歲月,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樹,無一不朽,卻如此動人。
傅奶奶端了熱茶和點心來,許西棠受寵若驚,連忙稱謝。
她也不拘謹,喝了一口茶,又吃了點心,随即從包包裏拿出自己準備的小禮物遞給傅奶奶,傅奶奶打開來,笑說:“怎麽還帶禮物來啊?貴不貴重啊?貴的我們不要。”
許西棠揭開禮物盒子,解釋道:“不貴的奶奶,這是我們博物館文創部推出的仿古絲巾,這是絲巾扣,然後裝絲巾的禮盒是我設計的,您看看怎麽樣?聽王老師說,您喜歡四君子,我就把四種花紋的都帶來了,啊,只有竹和蘭這兩款是我設計的,這是工廠剛出爐的哦,還沒上市呢,不知道會不會賣得好一些……”
傅奶奶一聽這東西不貴,還是姑娘所在的博物館推出的文創作品,也就不糾結了,安心收下了這些禮物。
“你設計的啊?很漂亮,也很精致,就是這竹子的,顏色有點兒重,要是水墨畫的就好了。”
許西棠撓撓臉,不好意思道:“本來是要做水墨畫款式的,但調研的同事說水墨畫的好像沒什麽人氣,另外就是,我們的設計師大多是學平面設計和繪畫的,不會水墨畫,如果去請大師合作,暫時經費又不夠,也還沒聯系到願意幫忙的老師,工廠那邊又急着催要圖紙,所以就暫時用了我的設計。”
傅奶奶收好東西,說:“很好很好,我只是按自己的喜好提意見,不代表你的設計不好。怎麽,姑娘你是搞文創的啊?老王電話裏不說你是來學锔瓷技藝的嗎?”
“是這樣的,我進博物館的時候,最後一輪考核沒過,所以就先進了文創部門待着,後來館長和文保中心的姚主任偶然得見我修複的一只民國時期仿造的龍泉窯青釉模印貼花露胎四魚紋花口洗,覺得我勉強算是一個人才吧,就給我考核,考核如果通過,我就能進文保中心擔任文物修複師了。”
“哦,是這樣啊,所以你們館長和主任要求你用锔瓷金繕的技藝去修補東西?”
“對的對的,王老師讓我來找傅老師,我就來了。”
“這門技術可不好學,姑娘,你有信心嗎?”
許西棠點點頭:“我有。”
傅奶奶:“那就祝你好運了,這锔瓷修補嘛,原本是一門民間手藝,有句老話,叫‘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說的就是锔瓷技藝,簡單一點兒,就是把打碎了的瓷器,用類似于訂書釘的金屬锔子修複起來的技術。”
許西棠頻頻點頭,說:“我知道這些,奶奶,我不是門外漢,只是這門技術我運用得還不算太好,所以來請教傅老師。傅老師的脾氣好不好呢?他會不會不願意教我?不願意的話,我會每天都來這裏的,別說三顧茅廬,我可以天天顧茅廬。”
傅奶奶笑呵呵道:“孩子,我們這四合院可不是什麽茅廬,雖說有價無市,但也不容易買到呢。”
許西棠有點兒尴尬,賠笑說:“我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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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天色黑得快,六點不到的光景,外邊已是黑溜溜一片,雪還沒停,幸好,北方的屋子裏都有暖氣,屋子裏不冷,二十多度,多走兩步,甚至會冒熱汗。
七點鐘,傅奶奶做好了飯菜端上桌,許西棠入鄉随俗,沒有推辭,也坐下來,陪奶奶吃了晚飯。
八點左右,院門的門扉被叩響,許西棠心裏一着急,便跑出去開門,門外,傅石易穿一件綠色大軍衣,頭上戴着厚厚的棉帽,帽子上已經落滿雪。
她出來沒穿大衣,這會兒冷得瑟瑟發抖,傅石易老師沒說話,只看她一眼,又哼哼兩聲表示看見她了,随即裹着大衣大踏步進了屋,身子骨硬朗得不行。
進屋後,許西棠有點兒不安,感覺傅老師好嚴肅哦。
“傅老師,您好,我是小許,王老師介紹我過來找您學習锔瓷金繕技藝的,我沒有打擾您吧?”
傅石易喝了茶,漱了口,咳嗽好幾聲才招手讓她過去坐下。
“你就是小許啊?還真是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肯不肯學這些。年輕人現在都很浮躁,锔瓷這門手藝漸漸沒落了,我們想傳承下去,但也苦于後繼無人啊,你想學,我怎麽不願意教你呢?我巴不得有人來找我學這門技藝,不要錢也教,可惜沒人學啊。”
“傅老師您放心,我會好好學的,真的。”
傅石易如此擔憂手藝失傳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锔瓷修補技術,原本也就是一門民間手藝,而這幹一行當的人,在民間被稱作“锢爐匠”,最初,這只是為謀生而産生的一門手藝,算得上是古代“街挑子”之中的一員,被當時的社會當作是下九流的行當。
在中國古代,瓷器是貴族階級的寵物,對普通百姓而言,卻是一種奢侈品,所以擁有瓷器的普通百姓,對瓷器格外珍惜。
瓷器雖堅硬耐磨,卻也有致命的弱點,那便是易碎,锔瓷技術還未誕生前,當一件瓷器破碎,便無計可施,留着沒用,棄之又可惜,于是街邊的匠人們便慢慢琢磨出了锔瓷這種修補技術。
這一行當很快被普通百姓接受,一般都是锔碗、锔盆、锔大缸,匠人使用的工具簡單,锔釘也比較粗糙、單一,且清一色使用的是鐵釘,雖能讓破碎的瓷器繼續使用,但并不美觀。
而到了清代乾隆時期,锔瓷行當産生了一類專為達官顯貴和八旗子弟們享樂而服務的锔瓷細活,便是行活,也叫秀活。
此前民間的锔瓷技藝,大抵是粗活,毫不美觀,這個時期,專為達官顯貴加工使用的锔釘不再是鐵釘,而是慢慢變成了花釘、素釘、金釘、銀釘、銅釘、豆釘、米釘、砂釘等。
這一時期,達官顯貴們手中的破碎瓷器經過锔匠的秀活變得美輪美奂,于是精致的锔活秀,便順利成為那些貴族子弟們的享樂活動之一。
也是由此,锔瓷行當不再是民間粗陋且難登大雅之堂的修補技術,而是逐漸在古董行和古玩行市場擁有了一席之地,甚至出現了許多故意打碎瓷器拿去锔瓷修補的貴族子弟。
锔瓷技藝也在這樣的人為推動下漸漸登上大雅之堂,成為古董和古玩行裏古舊老瓷器作秀的一門專業行當,作秀的锔匠也開始聲名鵲起。
再後來,舊中國硝煙四起,歷史如同滾滾洪流潮漲潮落,極富享樂意味的锔瓷秀也随之湮滅。
行當進入蕭條期,存留下來的锔瓷匠人,大多也都只能锔補一些生活用品,那些被人遺忘的锔瓷老匠人,不得不走街串巷,繼續锔盆、锔碗、锔大缸。
現在,瓷器不再昂貴奢侈,壞了就買新的,無人再惠顧锔瓷匠人的生意,失去市場的锔瓷技藝漸漸被人遺忘,幾乎凋零于這個姹紫嫣紅的大千世界,但那些出土的珍貴的破碎的瓷器文物,卻亟待這門技藝來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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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西棠回酒店時,已經是夜裏十點。
襄市的大雪紛紛揚揚,冬夜,許西棠捧一杯熱茶,裹着一條雪色毛毯窩在沙發裏抱着筆電鑽研锔瓷技藝,傅石易老師發給她一份關于锔瓷技藝的資料,以及傅老親手修補的珍貴瓷器剛出土以及被修複後的圖片。
那些剛出土的文物破碎不堪,幾乎難以辨認原貌,但經過傅老的修補,這些文物重見天日,精湛的锔瓷金繕技藝讓這些瓷器被賦予了另一次生命,從外表看,修補後的文物美輪美奂,不仔細,根本看不出這些文物之前已碎成了十幾塊甚至幾十塊。
第二天,許西棠再度去梧桐巷拜訪傅老。
也許是前一天天色太晚,又下着鵝毛大雪,她沒記清楚路線,她繼續在巷子裏彎彎繞繞的,走到十七號院的時候,她沒看清門牌號就上去叩門。
門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門,她擡頭一掃門牌,才發現自己走錯了地方,不好意思地轉身下了臺階,落滿灰的朱紅色大門卻轟一下從裏邊開了,她回過頭去,只是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卻怔在原地。
院子裏,一顆老梅樹下,白雪皚皚,梅花绮麗嬌妍,穿一襲淺青色旗袍的女人眉目如畫,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皮草,襯得她容顏更為秀美,只一眼,換誰都會被她吸引吧?女人擡起眼,輕掃向門口,那張臉浮上一絲詫異,轉瞬即逝,她朝面前正對着梅樹抽煙的男人璀然一笑,随即腳一崴,啊了一聲,男人掐了煙,煙頭踩進雪地裏碾了碾,這個動作,以及姿态,很熟悉,因為男人背對着,許西棠看不見他的臉孔,但直覺不會騙人。
果然,下一秒,隋南喬險些跌倒在雪地裏,她身旁的男人伸手扶起她。
隋南喬順勢靠進男人懷裏的時候,許西棠看清了男人的臉。
晏西岑。
許西棠望出神,手指攥着衣服,指節都冷到發白。
巷口,買菜回來的傅奶奶發現她,便叫她一聲,這聲把十七號院子裏的二人都吸引,晏西岑詫異半秒,他側着腦袋,冷淡目光掃向院子門口的瞬間,許西棠轉身向傅奶奶的方向走去。
她沒有多看一眼十七號院子裏的二人會發生些什麽暧昧的戲碼。
她背影匆匆,甚至有些急,幫傅奶奶提着一籃子菜和水果,宛如一個競走選手,吓得傅奶奶以為她撞邪了。
進了二十一號院,傅奶奶立即拿來毛巾替許西棠掃了掃身上的雪,又送來一杯熱茶,好笑地說:“孩子,你走那麽急做什麽?我都跟不上你了!對了,你去十七號院做什麽?那家人神秘得很,白天很少開門,聽人說是個私人會所,不對外營業,來的都是那院的主人的朋友,聽人家說,昨天晚上來了好多人,十七號院門口停滿了豪車,也不知道幹什麽,聽說兩三點都不熄燈,估計在裏邊打牌。”
“我……”許西棠晃了晃神,“我剛剛看錯門牌號了,把十七號院當成了傅老師家,這裏的屋子長得都太像了,導航也沒用,我是個路癡,就鬧笑話了。幸好,人家沒跟出來罵我一頓。”
傅奶奶沒聽出來她話裏潑天的酸味兒。
快十點了,傅奶奶去廚房準備做午飯,許西棠就在屋子的客廳裏喝茶看書,沒一會兒,傅老師從另一間屋子過來,手上拿着一只大錦盒,打開後,裏邊是一只青花瓷碗。
她瞬間眼前一亮,放下茶杯湊上去細細觀摩。
“哇,傅老師,這真是明宣德年間燒的嗎?”
傅石易喝了一口普洱,呵呵笑道:“明宣德制的青花瓷,可是明代素花瓷器之冠!”
“哇!老師,這件是真品嗎?”
傅老一吹胡子:“當然!這是一個經商的老朋友在瓷器拍賣場拍下來的,不料他有個調皮的孫子,玩兒的時候給打碎了,他就找到我,讓我用最好的技術修補好,後來他又拍到一件差不多的,就把這件送給我了。”
“哇!這是老師你修好的嗎?我都看不出來是碎過的呢!”
“……”
傅老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這個學生到底是故意誇贊他技術精湛,還是她真沒看出來。
如果她看不出來,那不就說明她在這一行的水平很次?
這一件是明代景德鎮官窯燒制,上邊繪有象征皇權的龍紋,官窯制的瓷器只供皇帝使用,藩王亦無權享用。
趁着老伴兒做午飯的空隙,傅老繼續插針見縫地給許西棠講課,這種教學方式輕松而沒有壓力,學生非常滿意。
傅老有一間專門陳列以及保存各類瓷器的保管室,一排又一排古樸的梨花木架子上,各色瓷器琳琅滿目——
青瓷、秘色瓷、青白瓷、卵白釉瓷、甜白、祭紅、絞胎、玲珑瓷、釉下彩、青花、釉裏紅、釉上彩、金加彩、鬥彩、素三彩、五彩、粉彩、琺琅彩……這裏宛如一間小型的瓷器博物館,讓人嘆為觀止。
許西棠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都不敢出大氣,生怕弄碎了這些瓷器。
傅老見她小心翼翼的,笑說:“別這樣,也就是我從古玩市場淘來的,不怎麽值錢,值錢的我都鎖起來了。”
“可是這些都好精美!根本不像是次貨!”
傅老又笑,說:“我只是略微比人家多懂一些,會挑,加上運氣好而已。說起來,我倒是很有一些遺憾,孩子,你看這件青花瓷碗,是贗品,民國時期仿造的,很精美,但不是真品。我曾經聽說,有人在瓷器拍賣行拍下過一只真品,但後來聽說,那一件真品碎裂,藏家沒有找人修複,現在下落不明……這可都是我們國家無價的瑰寶啊!”
許西棠朝傅老身前的架子望去,入眼是一件明宣德形制的青花大碗,碗底用楷書寫着“大明宣德年制”六字,腹部的紋飾極其豐富,蓮花、芍藥花、石榴花,層次和題材特別繁複。
她在書本上得知這一件青花大碗的來歷,真品,是明代宣德年間官窯燒制,一共只有兩只,相當于孿生兄弟,紋飾和器形完全一模一樣,一只目前如傅老所言,還下落不明,而還有一只,被毫發無損地保存在大英博物館。
師徒二人正在惋惜,外邊,傅奶奶過來叫出去吃飯,二人這才發覺已經快十二點。
兩小時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流走,許西棠毫無知覺,連方才在十七號院的驚鴻一瞥也已然忘記。
但人非草木,那些隐晦的情緒會在最不設防的瞬間湧上心頭,導致她喝湯的時候竟然出神了,瓷制的勺子掉在了地上,碎成幾塊。
她連忙蹲下去撿,抱歉道:“對不起老師,我剛剛走神了。”
傅老二人都不在意,傅奶奶說:“一只勺子而已,又不值錢,道什麽歉,我給你拿只幹淨的。”
傅奶奶去碗櫃拿了只幹淨的勺子給許西棠,許西棠道了謝,然後收拾了碎片才坐下吃。
傅奶奶給她添了一碗雞湯,說:“剛才我去外邊倒垃圾,看見門口停一輛好高級好長的車,車牌號還是五個七,怪厲害的,好多人路過咱門口拍那車的照片呢,我剛倒完垃圾,車上下來一個人,問我能不能進來找一個姑娘,我看那人是個司機,車上的正主都沒下車呢,這麽沒誠意,我就沒理他。”
“……”
許西棠聽見車牌是五個七,一下子就明白那是什麽人,她內心翻江倒海的,卻裝什麽也不懂,繼續吃吃喝喝。
傅奶奶又說:“然後我就回屋。後來炒菜,醬油沒了,我就出門買,發現那車還在,車上下來一個男的,又高又有氣勢,一看就是個大老板,還很年輕,長得真是英俊呢,他就來問我,家裏有沒有一個姓許的姑娘在,我看是找小許的,就說有,他想進來找,我沒讓,誰知道剛才我出門去喂貓,他居然還在,就在家門口站着抽煙呢,身上的衣服都落滿雪花了,看來是在外邊站了很久,他看我出來,就把煙掐了,說他是小許的男朋友……小許,真是你男朋友嗎?要不要放他進來?”
許西棠還沒說話,傅老就說:“車牌五個七?不放!跟十七號院那些家夥打牌的吧?一看就不是好人!”
許西棠:“……”
傅奶奶:“他說來找你修複兩件瓷器的,一件什麽白釉黑花的明代蜀王墓出土的五爪龍紋的碗,還有一件明宣德官窯青花大碗,說另一件一樣的好的在大英博物館放着呢……”
傅奶奶話還沒說完,只見傅老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衣都沒穿就急匆匆地走進漫天風雪裏拉開了院門。
傅奶奶笑:“這老頭兒,不是不讓人進來嗎?”
許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