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庸醫

庸醫

“餘鳶,出來聊聊?”

餘鳶放下手機,沒有馬上回複,她靜靜地待着,一陣胸悶,房間密閉地快透不過氣來。

她拖鞋都沒來得及穿,赤着腳,趔趄地跑向窗戶,雙手放在窗卡上,一用力,直接把陳舊的窗戶推開來。

窗戶有點失靈,發出咔嚓咔嚓的刺耳聲,當窗戶推開後,涼爽的晚風灌了進來,餘鳶仿佛如魚得水,把頭探出去,狠狠地吸了一口。

看着樓下的散發着五顏六色的霓虹廣告牌,以及路過的行人和車輛,一派生機,她有強烈想出去的沖動。

她立馬拿起手機,給高洋回了條信息過去。

二十分鐘後,高洋準時出現在了小區的門口。

餘鳶沒有特意換裝,裏邊還是簡單的白T和寬松的褲子,只是外面加了一件卡其色的風衣。

比較罕見的是,她把及肩的黑色秀發綁了起來,看上去并平日多了幾分俏皮。

她在下來之前還洗了把臉,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像剛哭過的樣子。

還在心裏煩惱着,高洋不會看出來吧,到時候問起來該怎麽說時。

高洋便到了,他開着一輛銀色的淩志。

車剛停下不久後,車窗慢慢搖了上來 ,高洋從主駕駛位探過身子來,向餘鳶招呼道:“走,帶你去兜風。”

餘鳶莞爾一笑,她擡起手輕微地擋住染着紅暈的眼尾。

餘鳶上了車,立馬把安全帶系好,接着她看向高洋,好奇地問道:“我們要去哪裏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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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目視前方,嘴角噙着笑意:“一個好地方,等下你就知道了。”

車內放着悠揚的美國鄉村音樂,這都是高洋在國外培養起來的口味。

他賣關子,餘鳶也沒追問下去,就這樣靜靜地聽着車裏的音樂。

餘鳶聽着聽着就睡起來,等高洋輕輕地拍打她的肩膀,她才意識到自己睡過去了,這是她少有的失誤。

她一臉不好意思地回避着高洋的目光。

高洋忍不住問道:“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沒有休息好嗎?”

餘鳶解開安全帶,輕微地打了個哈欠:“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兩人一同下車後,高洋忍不住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餘鳶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便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眼前是寬闊無垠的江面,對岸的寫字樓的燈光落在江面上,斑駁迷離的倒影印在這黑色翻滾的幕布上。

江風吹拂,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鹹濕的氣味,看着翻湧不息的江水,她愣了片刻,內心被眼前的這一切撫慰着。

餘鳶低下頭來,把風吹得亂飛的發梢別在耳後。

她釋然道: “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說。”

高洋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容:“随時奉陪。”

高洋把車後備箱打開,示意餘鳶跟他一起坐上去,接着從車載冰箱拿出了兩瓶烏龍茶,順便給了餘鳶一瓶。

“你知道嗎?那裏以前是刑場。”高洋指着右邊的盡頭,望眼過去,那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餘鳶搖頭,她不是B市人,來B市七年了,除了大學和上班附近的地方,她哪也沒去過。

上大學時,班裏的同學同樣也是外省過來這邊讀書的,無論大街小巷沒課的時候總喜歡出去走走逛逛。

自己不是在上課,就是呆在圖書館裏,這麽想想自己挺無趣的,而且畢業後好像也就只有工作了。

我高洋繼續說下去:“我小學離這特近,有時候放學我們班幾個膽大的男生,特喜歡跑來這邊。”

“來這看槍決?”餘鳶語氣淡淡道。

高洋忍俊不禁:“那怎麽可能看得到,要是看到了這不得一輩子都有心理陰影。”

“我們過來這邊,只是在對街公園門口站着,看能不能碰上羁押犯人的警車。”

“雖然只能從車玻璃往裏看,但一看到裏面的警察和剃着光頭、穿着囚服的犯人,我們這群孩都會非常激動。”

餘鳶聽了笑起來,高洋見她笑了繼續講下去。

“公園門口的大爺知道我們這群小孩八卦,總是喋喋不休地跟我們講些有的沒的。”

高洋停了下來,回憶了起來,“那老頭跟我們說過槍決的子彈錢,還要家屬出。”

餘鳶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高洋聳肩,當時我們都相信,不過是真是假,我也沒去查過。

“餘鳶,這次約你過後,我明天又要去美國了。”

消息太過突然,餘鳶放下手裏烏龍茶:“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打算回B市,等美國那邊的事辦妥之後,就直接飛去G市。”

“真忙。”

“沒辦法,空中飛人當慣了。”

高洋生性愛自由,喜歡把精力花在自己熱愛的、感興趣的事情上。

也許在外人眼裏,他做事沖動,但他倒無所謂,用他的話來講——我有試錯的資本。

“你未來有什麽打算嗎?”話題又回到了餘鳶的身上。

餘鳶認真地思考起來,過了片刻,自嘲道:“上班上班還是上班。”

高洋:“那你從小到大有做過什麽相對叛逆的事情?”

餘鳶掩口失笑,她聽出了高洋話裏的意思,可能在高洋的眼中,她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做過的。”她聲音很輕,但很肯定。

“大學志願是我自己決定的,我放棄了清北,去了中醫藥大學。”

餘鳶繼續說道:“那時候全部人都覺得我腦子壞了。”

她喝了一口烏龍茶,眼神平靜地看着江面。

“勇士。”高洋氣定神閑道:“不愧是我師妹。”

“那你現在後悔當時的決定嗎?”

“不後悔。”

“師兄,你後悔當初退學去國外嗎?”餘鳶反問道。

高洋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啞然失笑,思忖片刻道:“說真的,剛到國外想死的心都有了,課聽得一臉懵,也不習慣那裏的飲食……”

餘鳶第一次聽高洋說這些,覺得十分新奇。

高洋看了她一眼,沉思道:“後悔也無妨,只有試過了,心裏才不會留有遺憾……”

“就算這條路是錯的,大不了從頭來過。”

高洋繼續說下去:“要是有什麽想做的事就大膽去做吧,顧慮那麽多幹嘛,多沒意思。”

餘鳶莞爾一笑,附和道:“确實沒意思。”

“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下山,時間關系,只能約你兩次。”高洋接着真摯道:“反正你要是想來我這工作,嘗試新事物,随時歡迎。”

餘鳶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夜幕一派安詳,偶有兩三星星點綴其中,夜下江水滾滾,風過江畔,郎朗悅耳。

周一上午,接待區人滿為患,抓藥區等待取藥的患者更是排起了小長龍。

所有科室、所有醫生全都到班坐診,接待着這龐大的病患群體。

針灸理療室裏, “痛痛痛………”一個男人半趟在診療床上,右手撐着身體,左手捂着胸口叫道。

“兒子,別吓娘啊,你咋啦?”旁邊的七十歲老母親連忙湊近她兒子身邊,一臉焦灼。

餘鳶戴着一次性口罩,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立馬趕到男人身邊,雙眉一緊,立馬示意男子躺好,接着動作迅速的給男子取針,皮膚消毒。

針全部取下來後,老太繃不住了,立馬破口大罵:“你特麽到底怎麽看的?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有你好看。”

說完,看他兒子一副靈魂被抽離的樣子,立馬伏在她兒子身上,匍匐大哭,就像哭喪一般。

老太的聲音尖銳刺耳,接待區離診室近的病人和家屬聽得一清二楚,立馬圍上前來湊在門口看戲,門邊指指點點的聲音像唾沫星子一樣,埋沒着餘鳶。

醫館的保安立馬上前來維持着這混亂的秩序。

“把門關上。”她大聲地命令道。

餘鳶立馬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120,在救護車來的期間,她安撫着男子,詢問他具體的痛源地。

男人拒不配合,一臉恨恨地看着餘鳶,臉上帶着痛意,嘴裏還不忘嘟囔:“我要告你……你這個庸醫……”

餘鳶臉色暗了下去:“你別說話,救護車很快就到了。”

她希望男子可以平靜下來,大聲喊叫無益于身體。

很快十分鐘不到,救護車就到了,餘鳶眼睜睜地看着醫護人員把男子擡上擔架,以及表情各異的圍觀人群。

男人一直捂着胸口,眼睛緊緊閉着,嘴巴大咧着:“哎呦喂,痛死我算了。”

很快救護人員把他擡上救護車,老太抱着一個破舊的帆布包緊跟其後。

餘鳶也準備跟上去,被老太攔了下來:“你特麽跟來幹嘛,還嫌害人害得不夠麽?”

接着一記仿佛要殺人的眼神把餘鳶拒之門外。

餘鳶嘆了口氣,她搓揉着疲憊的不堪的眉眼,回憶着自己給男人從問診到針刺的每一個細節。

事無巨細,她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但問心無愧,每一步她都非常謹慎。

針灸向來是一項保守治療,但難免存在一定的禁忌人群,除非男人向他隐瞞了什麽……

餘鳶走近接待區,人們一哄而散,包括挂了號還沒就診的,也不了了之。

沒走的那幾個,不知是看病還是看戲,半舉着手機像是在錄像一般。

抓藥區的同事都緊張地看着她,小陳離她最近,一臉憂慮道:“餘醫生,館長讓你去一躺他辦公室。”

“我知道了。”餘鳶聲音很輕,她慶幸口罩可以把她的臉以及臉上的神色遮擋起來。

餘鳶把自己診室的門快上,接着向館長的辦公室走去,期間路過何娜的診室,對方的門大大地敞開着。

何娜坐在桌前,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我就說遲早會出事的吧。”

面對何娜的落盡下石,餘鳶嘴角噙着一絲冷笑,當她空氣一般,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何娜表情驟變,鼻子氣呼呼地噴氣,她心裏憤恨不已,餘鳶死到臨頭了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走到辦公室門前,餘鳶動作輕輕地敲門:“館長。”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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