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頂級夾子音

頂級夾子音

“親愛的,你人呢?”

就在餘鳶沉默時,不遠處,一個女孩對着他們這邊呼喚着。

聲音不算很大,但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并且那音色堪稱頂級夾子音,在場的人不多,但凡聽到這姑娘的聲音,全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走近一看,女孩長相甜美,嘴唇跟水蜜桃似的,紮着丸子頭,穿着印着草莓圖案的泡泡袖短裙,腳下那雙白色毛茸茸長筒靴格外耀眼。

邵川當時正面對着餘鳶,聽到女孩的聲音,慌忙地把頭低下來,順便把口罩掏出來,重新帶上。

他整個上半身跟下半身貼在一起,躲避着女孩的視線,看上去頗為狼狽。

餘鳶一臉問號地看完他的舉動,等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不要出聲時,餘鳶才後知後覺,知道他在躲人。

女孩目光掃視着周圍,雙手緊緊地拽着毛絨絨的挎包,一臉焦灼。

餘鳶抿緊嘴唇,思考着當下的狀況,大概率是邵川跟這個姑娘有糾葛,所以邵川躲着人家。

但為什麽一定要躲着人家,她就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因了。

女孩一籌莫展,但沒有打退堂鼓,在一排排的座位前巡視着。

餘鳶不打算理會這兩人的糾葛,若無其事地看起手頭上的書。

邵川見久久沒有動靜,忙問道:“走了嗎?”

餘鳶看着邵川真摯的眼神,屏住呼吸,往他背後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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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川往後一回頭,姚諾笑臉相迎,接着做了個鬼臉:“親愛的,找到你了。”

說完她順勢坐在邵川旁邊的空位上。

她的聲音異常甜美,猶如一股電流穿過餘鳶的背脊,直抵大腦,而邵川比較可憐,他天生對夾子音過敏,甚至慶幸自己中午沒有吃太撐,不然分分鐘作嘔。

邵川為了挽回被發現的尴尬,他正色道:“不是讓你在原位等我嗎?”

“對呀,你說去買咖啡。”少女歪頭繼續問:“咖啡呢?”

“等下就去買。”

餘鳶沒理會兩人的交談,自顧自地翻閱着手裏的書。

姚諾直覺告訴她,邵川跟眼前的這位小姐姐肯定認識,于是好奇道: “旁邊的姐姐你認識?”

邵川雲淡風輕:“認識。”

餘鳶聽到這個,不得不放下手裏的書,她淡淡地向姚諾點了下頭,臉上帶着淺顯的笑意,算是打過招呼。

她的行為散發出強烈的距離感,絲毫沒有跟人交談的想法,可惜,姚諾并沒有放過她。

姚諾故作好奇:“你們什麽關系?”

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邵川宕機,他很想說前女友……但恐怕說出來,餘鳶十有八九會覺得膈應。

餘鳶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同學關系。”這個回答算是滿足了姚諾的好奇心。

“原來是同學呀,世界真小。”說完,對方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起來:“我叫姚諾。”

餘鳶回握:“你好。”

邵川時刻注意着餘鳶的情緒,接着,他幾乎是命令一般的語氣對着姚諾說:“招呼也打完了,你回去等我。”

姚諾還想跟餘鳶再聊一下,但邵川發話,她也不好再說什麽,撅嘴瞪了邵川一眼,氣呼呼地離開了。

邵川确認姚諾走了,嘆了口氣坐下來。

“真受不了,逮誰都叫親愛的。”邵川說完還故意看了餘鳶一眼。

餘鳶一臉淡然地打開手裏的書,接上剛剛看的部分,嘴裏說道:“你該去買咖啡了。”

邵川聽得刺耳,這話裏的另一層意思很明顯:你可以滾了。

他“呵”了一聲,最後只能讪讪地離開了。

三個小時的飛行結束,飛機準點到達G市國際機場。

餘鳶下了飛機,在圓盤等待行李的時候,餘昭的電話打來了。

餘昭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兩姐弟雖然相差七歲,小時候因為繼母的關系,兩人的接觸受到了限制,也止于表面。

但在餘鳶的印象中,這個弟弟一直對自己不錯,小時候被繼母關在房間,不給飯吃,還在讀幼兒園的弟弟會趁繼母外出時,通過客廳的窗戶,把零食傳到她房間的窗戶。

餘鳶避開了嘈雜的人群,接通了電話:“姐,我到了。”

“等一下,我取完行李馬上過去。”

“沒事沒事,你慢慢來。”餘昭趕忙回道。

拿到行李後,餘鳶推着行李車,看着那一堆堆擠在欄杆後面,左顧右盼,臉上帶着焦急或興奮的表情,等着自己親朋好友的人們,心裏頓時有種難以言說的情愫。

她緩慢地推着車,看着黑壓壓地人群,終于在人擠人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姐姐!”餘昭也看到了她,忙把手從人群裏抽出來 ,向她揮着手。

餘鳶忍俊不禁,上次見到餘昭的時候,還是去年的夏天,那時餘昭剛中專畢業,去B市找她玩。

兩人逃離了人群,餘鳶看着自己的弟弟迎面走來。

餘昭身材瘦削,身高只比餘鳶高一點點,他穿着牛仔套裝,外套敞開着,裏面是一件簡單的白T。

遠遠看去,能看得出來,淺藍色的牛仔衣已被洗得褪色。

餘鳶眉頭一緊:“怎麽又瘦了?”

抱怨的語氣裏夾雜着擔憂,餘昭被問住了,支支吾吾:“哪有,我一直都是這個體重,只是你太久沒見到我了。”

他說完,把剛剛在路上買的一束郁金香送到餘鳶的懷裏,得意洋洋道:“這回儀式感拉滿了吧。”

餘鳶莞爾打量着懷裏的花束:“這花真不錯。”

兩人走在一起,餘鳶像是想起了什麽:“你什麽時候回飯店?”

餘昭打工的飯店很忙,這次來接她也是下午臨時請假跑過來的,她擔心餘昭為了趕來接他,連晚飯都沒吃。

餘昭聽了聳肩:“我請假了,今晚不用去上夜班。”

餘鳶長籲短嘆:“這會不會有影響?”飯店的師傅很嚴格,就算徒弟請病假,也不能容忍。

餘昭為了打消她姐顧慮,把手搭在她姐的肩膀上,臉上始終挂着笑容:“沒事,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再說了,我上次去B市,你請了兩天假陪我到處玩呢,我這區區一個晚上,算得了什麽。”

餘鳶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把頭靠在餘昭的肩膀上,兩人緊緊地挨着一起走。

出了航站樓,外面早已一片漆黑,餘鳶随手攔了輛路過的出租車,司機停好車後,把後備箱打開,接着兩人合力把箱子放了進去。

“師傅,麻煩到工業大道北富力樓。”上車後,餘昭報了一個地點,那個地方餘鳶也是第一次聽。

一路上,餘鳶無時無刻不在看着窗外的景色,明明是生活接近二十年的地方,但闊別八年,卻陌生得讓她恍如隔世。

從大一到現在,她僅回來的一次,也就是父親和繼母的葬禮。

餘鳶遲疑:“這是正西廣場?”出租車路過一個繁華的商業地帶。

華燈初上,餘鳶一眼望去,廣告牌林立,霓虹燈閃爍,街頭人潮湧動,一派繁華景象。

餘昭“嗯”了一聲,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姐,你太久沒回來了。”

餘鳶啞然失笑,她單手撐着下颌,眼神如一汪平靜的江水,思緒卻波濤洶湧,車窗像放映機一般,将她過往的記憶碎片拼湊完整,再以無聲電影的形式一幕幕呈現出來。

突然,眼前出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車在此刻也因紅燈慢慢停了下來,眼前的建築就這麽定格在她的眼前——G省實驗中學。

餘鳶呼吸一滞,她按下按鈕,車窗落了下來,跟她畢業時相比,省實還是一如既往,外表沒有太多的變化。

校門旁是黃色大理石雕刻着的紅色校訓,紅白瓷磚相間的镂空教學樓建築,一幅幅激勵的标語從天臺落下來,蓋住樓宇原本的面貌,教學樓入口懸挂着巨大的LED屏——距離高考僅有231天。

校門口還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穿着白綠相間的校服,看樣子是準備去上晚自習的。

十一月的G市跟北方城市的體感溫度相差甚遠,有的學生還穿着短袖上衣,搭配着深綠色的校褲。

餘昭看她看得這麽認真,打趣道:“你母校。”

“姑娘你省實的。”司機大叔探過頭來,一臉震驚地看着餘鳶。

餘鳶苦笑:“我已經畢業很多年了。”

綠燈亮了,車向右轉去,那條道剛好臨近省實的操場,看着轉角的那堵牆,她死去的記憶又活了過來。

那是邵川翻過的牆之一,依稀記得對方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威脅着意外撞見這一切的她。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忘不了邵川那跟傻子一樣的表情。

晚高峰道路異常堵塞,所幸師傅随機應變抄小道,半小後到達了目的地,付錢下車後,兩人把行李取了出來。

小區路口的街燈散發着黃色的光芒,餘鳶定在原地,打量着眼前陳舊的樓房,這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遺留下來的産物。

“姐,我們住頂樓。”餘昭朝最上方指去。

這些年單元樓的住戶陸續地搬了出去,只剩下零散的幾戶人家,此刻,白熾燈黯淡的光線透過陽臺和窗戶散發在半空中。

而最上面的幾層樓幾乎沒有住人,跟漆黑的夜幕融為一體。

“上去吧。”餘鳶收回視線,看了眼餘昭。

餘昭興奮地點點頭。

接着,在兩人的齊心協力下,終于把沉重的大箱子擡上了頂樓。

餘昭動作娴熟地轉動着手裏的鑰匙,門推開後,餘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這是餘昭在她回來前特意收拾過的。

屋內面積不大,家具簡單,但被餘昭打掃得井井有條,她房間的床上用品也是洗完後鋪好的。

餘鳶拍了拍餘昭的肩膀:“辛苦你了。”

說完把放在行李箱的禮物拿出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餘鳶看着餘昭神馳的表情,語氣非常委婉:“我自己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餘昭永遠都不會讓對方落空,更何況是他的親姐姐,他徑直把眼前的手表戴上,在餘鳶面前晃了晃,滿心歡喜道:“姐,眼光真好。”

餘鳶釋然一笑:“你喜歡就好。”

餘昭在去接他姐前,就把菜提前備好,只需要簡單地烹饪一下就可以開飯了。

飯桌上,簡單的家常菜:清蒸鲈魚、魚香茄子、豆豉鲮魚炒豆角。

餘鳶從廚房裏把剛剛熱好的黃豆排骨湯小心翼翼地端出來。

“姐,多喝一點這個湯,裏面的配方是我偷偷看師傅學的。”餘昭說着給餘鳶盛了一大碗湯。

餘鳶被弟弟瘋狂地投喂着,長途飛行帶來的饑餓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吃飽後,兩人還坐在飯桌上,一邊閑聊着,順便夾菜再吃點。

“你要不在這住下去吧,租房的錢也能省才來。”餘昭猶豫再三,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當年父母醉駕車禍去世後,原來的那套房子也賠給了受害家屬。

所以現在住的這套房子不是他們的,而是繼母那邊的親戚見還在讀初中的小餘昭可憐,把這套平時不住的房子借給他住。

餘鳶這次回來,也只是暫時在這先落個腳,再找新的住所,并且餘昭也長大成人出社會工作了,這套房子随時有被收回去的可能性。

她擡眸看了眼餘昭,繼續手中的動作,接着說道:“我有買房的打算,到時候你可以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買房?可是一個人背房貸會很辛苦耶。”餘昭一臉不可思議。

餘鳶一副“太小看姐了”的表情,淡然道:“G市的房價還可以接受。”

餘昭聽了大受震撼,無話可說。

“等過幾天,我去房地産機構了解一下,你有什麽好推薦嗎?”餘鳶說完放下裏的筷子。

餘昭搖頭,露出苦澀的笑容:“我從來沒動過買房的念頭。”

買房對他這種社會底層的打工人來說,一輩子都不敢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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