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保山佝偻着背叼着煙鍋進屋, 他現在也跟着大隊下地,只要能去幹的活就不含糊。家裏只靠兄妹幾個上工掙錢也不是個事,他年紀也不大, 總不能在家裏吃白飯。

一天下地回來時常也是累的腰酸背疼, 進屋就聽秦琴在嚷嚷, 他把鋤頭放回去,“咋了,你吵啥哩?”秦琴看了傅眉一眼,跑到秦保山身邊,說了她擔心的事情。

秦保山啧啧嘴,身上的勞累讓他也沒多少精力去處理那些小事。況且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像婦道人家神神叨叨、說三道四的, 啥都相信。

慢慢悠悠晃到火坑邊上, 刨了刨灰裏的火食子,加了柴火進去,再埋兩個洋芋, 樂颠颠的靠在邊上打瞌睡。秦琴看他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 氣的跺腳,轉身跑到門邊生悶氣去。

秦豐回來的時候遇到吳書記扛了一捆柴, 他就幫忙背回去了,到家的時候是屋裏幾人最晚的。秦琴坐在門檻上,無聊的看着空曠的原野。

大地還沒有回春, 寂靜的田野一點聲響也無, 到處皆是枯敗荒涼的模樣。很多田地已經叫大隊翻新過, 露出松軟暗紅的泥土。

秦琴手裏拿着一根蘆葦, 掃在地上拂去一片灰塵,氣悶的嘟哝。秦豐從土坡下爬上來,看了她一眼,“你在這裏幹啥?進去吧。”

“進去啥啊,反正又沒人見得我,說個話都沒人聽。”翻個白眼,抱怨道。

秦豐聽她話裏有話,沒有深問她什麽,小女孩子嘛,就那個樣子。他直接繞過她進去,秦琴拉住他,仰起頭問他,“我問你,要是我勸你什麽為你好的事情,你會接受嗎?”

秦豐淡定的往裏走,“那看你說的對不對了,還有跟我想的一不一樣。”秦琴皺皺鼻子,噗呲一聲笑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我說的肯定是為你好的。”

“那你到底要說啥為我好的話。”

兄妹在院壩說了好一會兒話,秦豐拌好了雞飼料喂到雞槽裏,然後又出來把林子裏前幾天看好的柴拖回來。秦琴就跟前跟後的,秦豐走哪兒跟哪兒。

他神色淡淡的,桀骜鋒利的眉梢都沒有年少時的戾氣,很是平淡。忙前忙後,好像在認真聽她的話,好像又沒有聽到。

傅眉扔掉手裏的柴,叉腰站在一邊,“你倆咋一個德行啊,我說的難道不是為了你們好嗎?”秦豐抽出鐮刀,找出磨刀石,一下一下用力認真的磨刀。

他回來之後本來是想先去看傅眉的,只是一想到早上的事情,臉就隐隐發燙,竟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找出來點事情做,秦琴又在旁邊叽叽喳喳的說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秦豐推開秦琴,抱出樹幹放在石凳子上,一刀劈下去。秦琴轉轉悠悠的跟過去,秦豐沉靜的臉色收斂了兇悍之氣,“你想那麽多幹什麽,瞎操心。多管管你自己吧,你可不是好好在這裏待一年就能獲得名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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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農兵學員的名額每個省只有那麽多,在一一分到鄉鎮上,就更少了。現在為了上學的名額下鄉的幹部子弟也不少,秦琴想要獲得名額,不只是要掙到足夠的工分,還要上頭領導的好評。

村裏的人大家都熟悉,不會在這個上頭為難人,但也要搞好關系不是。或許還要送人家啥哩,秦豐手裏砍柴的動作不停,時不時餘光瞄過廚房,沒見傅眉在裏面。

還在想眉眉在幹什麽,秦琴的話聽得也不是很仔細,秦琴氣呼呼的坐到一邊去生悶氣。越想越覺得家人都不是她的了,明明這麽嚴重的問題,結果沒一個人聽她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秦豐跟傅眉兩個誰也不看誰,秦保山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毫不理會。秦琴噘嘴,她還在生氣哩,不想理人,秦豐雖然沒跟傅眉說話,坐在她邊上挺規矩。

今天晚上還是傅眉做的飯,買了半只雞回來,用幹土豆片焖的。雞肉裏炒進去了材料的香氣,嫩滑的瘦肉美味無比,秦豐就夾了一塊放進傅眉碗裏。

秦琴歪着頭,碗遞到秦豐跟前,“我也要。”秦豐偷偷瞄傅眉一眼,頭也沒擡,“自己夾。”秦琴收回手,瞪了他一眼,“小氣。”

吃完飯後,秦保山出去溜達,傅眉要準備手術,早早回房裏看書。本來是想鎖住門的,想了想還是放棄,想防的人一定防不住,不想防的人也不會來。

她攤開書邊看邊寫,果然過了一會兒,房間門嘎吱作響。先探進來個腦袋,看了一會兒,秦豐從門縫裏閃進來。微微咳了咳,清清嗓子,“你幹什麽呢?”

“看書,我要準備一場手術。”傅眉笑了笑,溫聲回道,還是沒有擡頭看他。因為早上的事情,她還在生他的氣呢,所以決定不理人。

不能給他不管做了什麽她都會原諒他的錯覺,否則他倆難保不會做錯事情。要是出了像秦冬梅跟李成江那樣的事,是一定不可以的。

他小心蹭到傅眉身邊,看她燈下娴靜的眉眼,心裏暖乎乎的。滿滿的再也裝不下別的東西,看着她都能讓他感到快樂,身心舒服好像躺在溫熱的水裏。

“今天我們隊上山去開田,在一個小林子裏見到一窩小雀兒,福娃子說想帶回去烤着吃了。你想不想要,他肯定還沒吃哩,明天我去要一只過來。”

傅眉微垂着頭,視線停在書本上,“我要那個幹什麽,又養不活,也不想吃。”農村裏的吃食少,娃子們時常進山啥都能找出來吃,像是抓住青蛙直接剁了腿,剝去皮炸着吃。

山裏的鹳、猹、野豬、黃鼠狼、山羊、刺猬啥的都能成為他們口中的美味。上一次秦實哥兒幾個抓住一只拱豬子,還悄悄給傅眉送了個小腿來。

傅眉做東西好吃,家裏吃食時常很多雖然不會特意說給別人知道,但是秦實來家裏的時候,她就愛給他吃的。時間一久,跟秦實玩的好的都知道傅眉給的東西絕對好吃。

在山裏找到什麽好吃食,恨不得拿來叫傅眉幫着收拾,不過有張蘭花看着他不敢就是了。傅眉對那個沒什麽興趣,秦豐撓頭。

換了一個話題,興高采烈道:“我跟姐夫出去收貨賣了這麽久,掙了八十幾塊錢了。”這個成績已經不錯了,像是柳樹屯離城鎮不遠,也算是個繁華的地方,供銷社的售貨員一個月也才二十塊錢。

其他的工人更低,秦豐這樣的年輕勞動力,身上一把子力氣,一個月工分算下來最多十八塊錢。不過跟着趙海林幹了快三個月,收入已經是八九個月的收入,确實不錯。

傅眉來之前秦家的生活一直是村裏中等水平,天天紅薯土豆,幾個月不見葷腥。傅眉卻受不住那樣的苦日子,用傅家給的錢改善生活,秦保山看着也不會多嘴。

秦豐心裏卻不好受,他的積蓄也不多,卻不能就看着她買給他們父子倆吃。所以也時常買肉或給傅眉錢,眼瞅着錢罐子見了底,這才跟着趙海林跑生意。現在他每個月要給傅眉十五塊錢的夥食費,不讓她再用自己的錢買魚買肉。

不止如此,以前只是一味的省錢,現在學會了花錢他才知道錢不是省出來的。節源不如開支,手頭一點積蓄都沒有,他跟眉眉結婚的時候那怎麽蓋房子,就是不蓋房子,現在的屋子也住了好幾十年了,總要翻新。

還有現在城裏流行的收音機,電視機,他都想等結婚的時候置辦給她。再有那些零零碎碎的家當,兩千塊錢都不一定夠用,他現在的存款還是太少了。

這樣一想,頓覺前路不好走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秦豐抓了抓頭發,不過再怎樣困難也一定要去辦的,他已經不如她很多了,這麽喜歡珍惜的人,他想給她好日子。

傅眉就看着秦豐坐在一邊,一言不發,表情變化極為豐富,一會兒傻笑、一會兒苦惱。她好笑的捏捏他的的臉頰,秦豐臉上沒什麽肉,一捏就牽起一張皮,一點手感都沒有。

她還是喜歡這樣,今天他跟秦琴站在院子裏,秦琴想碰一下他的臉,他跟躲什麽一樣迅速撇開頭。“怎麽?愁眉苦臉的。”

秦豐擡起眼睛幽幽的瞅她一眼,慢吞吞道:“想到娶你要花好多錢,我短時間內還沒辦法掙到。我就好愁。”眼珠子亮亮的,有一股漩渦在裏頭吸引她深陷。

傅眉微咽唾沫,癟嘴巴道:“你可以不娶啊,又沒人逼着你。”秦豐立馬兇巴巴的框住她的腰一勒,聲音惡狠狠的,“想得美,除了老子,你誰也別想嫁。我們都那樣了,你好意思嫁給別人嗎?”

他确實是用了力道,抱着她的細腰好似無物,傅眉差點叫他勒斷氣。拍了一下他的手,喘氣道:“你想要我的命嗎?這麽用力,松開啊,混蛋。”

他松了下力道,虛虛的将她摟在懷裏,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氣。表情變換莫測,嘴角的笑挑的壞壞的,壓低了嗓子說,“我就是想要你的命,想把你幹死在身下。總是說我混蛋,我幹什麽了?”

這麽大膽的話,他現在是越來越敢說了,混賬東西,傅眉心裏罵了這麽一句。使勁掰開他的手,覺得兩人的這種姿勢太危險了,早上就是這樣的……

“你放開啊,別打擾我看書成不成?”傅眉臉蛋慢慢紅了,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秦豐不依不饒,故意壓着聲音撩撥她,“你還沒說呢,我幹什麽了,你總是罵我混蛋。”

他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記猴在她身上,她脖子後面特別敏感,他卻總是喜歡舔那裏。傅眉氣的臉都紅了,又說不出其他罵人的話,氣悶道:“你不是混蛋,我是成了吧。”

秦豐低低的笑,胸腔微微震動,連帶她也起伏不定,“那還是我是混蛋吧,你怎麽連你自己都罵呀,我不準。”傅眉靠在他懷裏,享受這片刻的溫存,秦豐也好似很喜歡和她這樣膩在一起。

就是一整天什麽都不幹,也覺得很幸福,空氣中流淌着暖融融的溫馨,外面突然一聲大吼,“哥!出來幫我撿柴。”

兩個人都愣了愣,反應過來是秦琴的聲音,人好像在院壩裏。傅眉臉紅就好像叫人撞見了她跟秦豐抱在一起一樣,連忙推開他。

秦豐一臉挫敗,嘆了口氣,低低罵一句丫頭片子。傅眉眼瞅着他漫不經心的往外頭,笑的甜甜的,秦豐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捏了捏她的臉,裝作兇巴巴的道:“你等着,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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