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參案
參案
時俊航坐在客廳茶幾旁，手裏拿着一份資料在翻閱。
資料上的第一頁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孩子，小小的一張紙記錄了那個孩子的所有信息，後面的資料跟這第一張差不多，翻過去一半，資料信息從小孩變成了二十出頭的成年人。
這些資料檔案是市局刑偵一隊和二隊的共同資料，本不該出現在他這裏。
時之城将資料送過來的時候問他：“為什麽突然對這個案子感興趣，是準備回來工作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自他回來之後，時之城就一直有意無意的跟他提回來的事，時俊航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這麽想我回去？”
時之城嘆了口氣，将資料交給他：“你是警大的高材生，在刑事偵查專業成績也曾位列前茅……小時候你總說，想跟我一樣，做一名出色的為人民服務的警察，看見我穿警服眼睛裏全是羨慕，你還記得嗎？”
那時候時俊航還小，他跟時之城出門的時間遇到意外，有人在大街上持刀行兇，時之城當時讓時俊航在一邊躲着，自己赤手空拳就沖上去将歹人給控制住，當時人很多，警察趕過來得晚，幸虧時之城将人控制住才沒造成更大的危險。
那時候時之城将人交給趕來的警察就帶着時俊航離開，畢竟那是他休假的時間，他要好好陪自己的孩子。
回家的路上，時俊航問他沖上去的時候會不會害怕。
時之城當時對他說說：“怕，畢竟他手裏還拿着武器呢，但是也不能怕，因為保護大家的安全是我的責任。”
小時俊航眼睛瞬間亮了，拉着自己父親的手說：“爸爸，我以後也要跟你一樣，當一個保護大家安全的好警察。”
“不錯不錯，那你可得多加努力才行啊。”
他那時候之所以會努力的考警校，其實都是因為年少時對自己父親在瞻望，他想要像自己父親一樣，當一個英雄……
回憶褪去，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時之城盯着他看，眼睛裏滿是心疼和不甘：“你不想再繼續自己的夢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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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俊航扯了扯嘴角，輕聲說：“可是我已經做得夠多，已經沒有力氣再追下去，所以現在什麽都不想了。”
“……”
時俊航整理了一下手裏的資料，低下頭說：“這個案子我有點興趣，但是不一定能幫得上什麽忙，也不會把它當成工作。”
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不由自主想起抽屜裏那本書，李易稚嫩的臉龐浮現在腦海，心裏總有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他想将那股情緒解決。
“喵嗚～”
一邊的星月蹭了過來，它們失去該有的關注，非常地不開心。
“月月，你是不是胖了？”時俊航将月月抱到自己懷裏，掂量了一下它在重量，感覺好像比先前重了不少“不應該啊，胖得這麽快的嗎？”
“喵嗚～”
貓當然回答不了他的問題，只能在時俊航懷裏蜷縮，渴望得到更多的安撫。
時俊航只是捏了捏它的後脖上的軟毛，然後将它放到星星旁邊：“你們先自己玩去好嗎？等我空閑下來了再陪你們。”
星月繞着時俊航轉了幾圈，發現主人一心撲茶幾上的資料裏，終于乖乖離開，到另一邊去打鬧。
等時俊航将那些資料全部看完，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眼睛都已經開始疲勞。
一旁的星月也累了，相互依偎在貓爬架旁睡了過去。
時俊航捏了捏自己泛酸的眉心，站起來的一瞬有些頭暈目眩，差點又重新栽回地上。
好一陣子過去，腦海裏的不适才散去，時俊航輕輕的呼了口氣，扯出一個黯然的微笑：“是我年紀大了嗎？怎麽越來越沒用了。”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撐得了多久。
饑餓感傳來，時俊航甩了甩腦袋，走向廚房。
冰箱已經補充過，裏面是各式各樣的蔬菜，時俊航随手挑了兩樣煮蔬菜粥，填飽肚子就好。
一碗小米粥很快就出鍋，時俊航正想安安靜靜的享用自己的午飯，結果卻有人不願意讓他靜靜的待着。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時俊航微微蹙眉，接了電話：“你好。”
“你、你好。”電話那邊的聲音好似有些膽怯“請問……你是時鐘老師嗎？”
“是，有什麽事嗎？”
“老師您好，我是封悅。”封悅聲音很小，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我看到的招聘信息，出版社讓我聯系您，他們想給你找一個編輯，我是新編輯。”
時俊航雙眉輕輕蹙眉，他之前明明跟出版社那邊說過自己不需要編輯，為什麽現在又給他弄一個莫須有的編輯出來？
“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我會跟出版社那邊說清楚，我并不需要編輯。”
“這、這樣啊。”封悅聲音低下去，明顯很失落“抱歉，是我打擾您了，不過老師是《罪愆》寫得真好，我也是老師的書迷，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啊。”
時俊航目光微動：“謝謝你的喜歡。”
“那……希望老師未來一切順利，我先挂了。”封悅吸了一下鼻子，重重呼了口氣，不等時俊航開口就挂了電話，打這個電話花了她所有的勇氣。
時俊航盯着漆黑的手機屏幕沉默了許久，然後給出版社那邊的人發信息，讓他們別再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出版社那邊很快就回了信息，是說招編輯是為了讓他的工作方便些，沒別的想法。
時俊航回應很冷漠：不需要，以後別再将我的號碼給陌生人了。
出版社那邊也很快就回信息，保證不會再違背他的意願做這些事，讓時俊航安下心。
《罪愆》讀者群體龐大，出版社那邊自然是要哄着時俊航，所以時俊航的要求他們都盡量做到。
将手機放下，時俊航緩慢地喝完自己碗裏的粥，然後将碗洗幹淨廚房收拾好再出門。
他已經很久沒有乘坐過交通工具，所以在滿滿都是人的地鐵上，他有些不自在，退到一邊的角落裏，安安靜靜地守着自己的世界。
可惜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有“意思”，時俊航希望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世界，卻總有別的外因讓他沒辦法獨自沉默。
不遠處一個男人正悄悄拉開身旁一位婦女的手包，伸手從裏面掏出了手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手機藏到自己的口袋裏，然後偏開目光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而那位女士還在跟自己身邊的朋友說着話，什麽都不知道。
怎麽偏偏就讓他看完了全程呢？
時俊航嘆了口氣，還是走了過去，蒼白而修長的手指拍了拍那個男人的肩膀。
男人被吓了一跳，轉過身怒道：“你幹嘛？”
他這一聲将周圍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很是疑惑的看着這兩個人。
時俊航指了指那位被扒的女士：“把她的手機還給她吧。”
那女士忽然一愣，趕緊去翻自己的包，果然發現手機不見了。
男人瞪大眼睛，握拳就往時俊航臉上招呼過來：“賊喊捉賊，你是不是想污蔑我？”
時俊航一只手握住他沖過來的拳頭，頓時讓他動彈不得，男人驚恐的發現，這人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力氣是一點也不小。
男人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心裏不自覺的膽怯，過往經驗告訴他，這不是個好惹的主。
時俊航并沒有要把他怎麽樣的意思，松開手退後兩步輕聲說：“還是別動手的好，我有心髒病，出了點什麽事你可就不只是盜竊這麽簡單了。”
一邊的女士反應過來了：“是你偷了我手機對不對，我要報警，把手機還給我……”
車廂內鬧哄哄起來，時俊航感覺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的煩躁感，還沒到自己想下的站，就從地鐵上下去了。
離自己想去的地方還有一站的路程，時俊航沒再等下一趟地鐵，直接離開地鐵站，徒步走了過去。
午後的太陽并不小，時俊航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心跳開始不自然的加速，劇烈的心跳聲快要穿透耳膜。
他趕緊将口袋裏的藥翻出來吃下，有些後悔沒帶傘出來，太陽太大了，曬得他有些暈眩……
“時先生？你還好嗎？”
有兩雙手扶住了他，将他扶到一邊的陰涼處坐下。
擡頭一看，是兩個面熟的人，時俊航依稀記得他們的名字，好像是賀以安和穆英？
看到他們正一臉擔憂的望着自己，時俊航朝他露出一個淺笑：“別擔心，老毛病了，這不礙事。”
賀以安看向他手裏的藥瓶，還沒等他看清楚時俊航便迅速将藥藏了起來。
賀以安也沒有非要追問的意思，時俊航不想讓別人知道自然也有他的理由，只是這人的臉色着實讓人擔憂：“真沒事？”
時俊航搖搖頭。
賀以安嘆了口氣：“時先生怎麽來這了？這裏離書屋那邊可不近。”
穆英悄無聲息的打量着面前這人，她還沒完全放下對時俊航的懷疑，雖說有時局的擔保，但沒有絕對的證據擺在面前，她始終放不下戒心。
“天氣很好，我想出來走走。”時俊航頓了頓“你們呢？怎麽也來這邊了？”
書屋是離這邊遠，警局可更遠。
賀以安眨了眨眼睛：“案子需要，我們這走訪。”
一隊和二隊一塊合作，他們幹脆就交換彼此的搭檔去走訪，還免了兩個隊伍之間交流的麻煩，易博文和黎夢蘇去了另一處。
時俊航自然知道他們在查什麽案子，也沒興趣在他們嘴裏套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不說還容易被懷疑：“那你們先去忙吧，我歇會就好。”
賀以安還是不太放心得下去：“确定不用幫忙嗎？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這人臉色蒼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暈厥過去一樣，賀以安兩人都想直接把他架起來送醫院去。
時俊航還是搖頭：“我知道自己什麽情況，真的不用擔心，工作要緊，你們還是去忙你們自己的吧。”
賀以安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們留個聯系方式，有什麽事的話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時俊航點點頭，跟他換了聯系方式，再叮囑他幾次之後才離開。
穆英和賀以安走遠，穆英有些疑惑：“你好像對他有些特別關注。”
“不是我對他特別關注，是有人對他特別關注。”賀以安拿着手機給易博文發去信息“我只是幫人照顧一下而已。”
穆英微微蹙眉，倒也沒再說什麽，繼續他們的走訪工作。
還在坐着休息的時俊航，正準備起身離開，易博文的電話便打了過來--不愧是好隊友，報告得挺快。
剛接電話，易博文擔憂的聲音便從那邊傳了過來：“你身體不舒服？現在怎麽樣？附近有沒有醫院？”
時俊航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一樣的回答：“我沒事。”
“什麽叫沒事？你等我一會，我去找你。”醫生跟他說了這人心髒問題的嚴重性，這讓易博文一直心驚膽跳，生怕一個不小心這人就回不來了，半點不敢放松。
“不用，我已經離開了。”時俊航阻止他“你忙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我……”
“我一個人活這麽久，不至于連出個門都照顧不好自己，更不會把自己給弄死。”時俊航說話毫不留情“要是真是被死神光顧，你在與不在，沒什麽區別。”
“……”說的什麽混賬話？
時俊航眼神微黯：“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挂了，還有事要忙。”
說完，也不給易博文太多反應的機會，直接将電話挂斷。
黎夢蘇在站在一旁，看到易博文一通電話眼裏擔憂、難過、落寞交替閃爍，有些好奇：“發生什麽事了？”
易博文有些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沒什麽，走吧，繼續走下一個地方。”
黎夢蘇微微挑眉，也沒再繼續問下去有些事不該她管。
天色漸暗，時俊航在一家小餐館坐下，點了好幾個素菜。
服務員将菜送上來的時候，時俊航叫住了他，拿出兩張現金：“我們能聊一聊嗎？”
服務員看了看店內的情況，現在人還不算多，并不忙，便在時俊航身邊坐下：“你要聊什麽？”
時俊航說了一個名字：“認識他嗎？”
那服務員點點頭：“認識，之前我們都在這裏工作，不過他已經很久沒來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你認識他？”
時俊航點點頭：“他是我的朋友，我最近在找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聯系不上了。”自然是假的，他只是在資料上看到這人的名字，查到他失蹤前的信息，找過來了而已。
“這樣啊。”服務員不疑有他“說來也是奇怪，你不是第一個過來找他的人，先前也人找過來，還問了不少問題，不過他們是警察。”
大概是穆英他們隊裏的人找過來詢問，詢問筆錄時俊航那裏也有一份，他知道警方都問了些什麽內容，不會再重複那些問題。
時俊航适時的表現出些不解，好像真是對方的朋友一樣問：“他怎麽招惹上警察了？”
服務員很迷茫的搖搖頭：“這個我們也不知道，不過你找他做什麽？”
“我們以前就是很好的朋友，不久前他聯系我說發現了個好玩的地方，想帶我去見識見識。”時俊航像是在閑聊，臉色看不出一絲波瀾“然後我就從老家那邊趕了過來，結果卻找不到他人了，畢竟跑了那麽遠的路，灰溜溜的回去總會不甘心。”
那服務員愣了一會兒，有些不太自然，欲言又止。
時俊航歪了歪腦袋：“你怎麽了？”
服務員嘆了口氣：“我大概知道他說的地方是哪裏，但是我勸你最好別去。”
時俊航又從口袋裏拿出最後的兩百，全塞到服務員手裏：“能告訴我在哪裏嗎？我真的很想去見識一下。”
那服務員看着手裏的現金，有點掙紮，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裏，但是我也得告訴你，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特別是你這種年輕又好看的，進去很容易吃虧遇到騙子。”
時俊航看起來有點迷茫。
服務員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繼續說：“那個地方我也就去過一次，的确能長見識，但是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一不小心容易踩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服務員故意做出一些誇張的表情，像是在吓唬時俊航。
時俊航微笑：“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但是我還是得去。”
那服務員見他執意如此，也不再多勸，靠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個地址，說完還讓時俊航別輕易告訴別人，然後拿着錢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