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喝醉
喝醉
司徒錦其實有點猜不到舒窈是為了什麽事情而煩憂, 但是看朋友現在急需酒精解千愁的模樣,還是按照她的建議,選了用伏特加做底的配方。
不過在那之前, 她先拿過旁邊的一個普通直筒玻璃杯,洗幹淨之後倒了半杯牛奶遞過去——
“還沒吃東西吧?”
現在整艘船上狀況混亂, 西圖瀾娅餐廳早就關門了,即便有營業的, 普通人走進去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被享用的餐點,想到她們小情侶好像在屋子裏待了不少時間, 司徒錦現在甚至能眼尖地瞄見舒窈脖頸紗巾邊緣露出來的半枚吻痕。
“先喝點牛奶墊墊, 你平常不喝酒,太猛了容易傷腸胃。”
舒窈很聽話。
将牛奶喝完,還舔了舔唇邊的奶漬, 然後視線就繼續盯着司徒錦手裏的銀色調酒器,恰好有張點單的本子在附近, 司徒錦拉過來翻了下, 準備現學現賣。
隔着吧臺的女生小白鞋并未踩在高腳凳的腳踏上,而是在半空中慢慢晃悠,她好奇地探過身跟着看被司徒錦翻過的頁面, 指着其中一杯彩虹色的問道:
“這個看起來很好喝。”
“是還不錯, ”司徒錦瞥了她一眼,“味道酸酸甜甜的,但這杯叫‘初戀’, 你确定想試試?”
舒窈:“……”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聲,主動幫司徒錦翻頁, 又見到另一張圖,茉莉花苞盛開在碎冰的透明汽水裏, 名字叫做‘白月光’,她便高高興興地宣布,“那要這個!”
司徒錦瞥嘴,擡手去拿椰汁時,與她道,“不如今天就幹脆給你創作一杯,起名叫‘戀愛腦’,怎麽樣?”
舒窈紅着臉,卻點頭,“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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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椰飲裏混了點伏特加,再有茉莉花茶的味道作掩,随着酒杯搖晃将裏面的冰塊撞出叮當響聲,将上面裝飾撒的一團團白色花苞也搖得極具風情。
這讓舒窈想到了藺然穿着白裙子或者白襯衫時候的模樣。
好像只要和藺然有關,即便這杯是毒.藥,也會變得格外甜美。
她将這杯酒一飲而盡。
然後充滿期待地看着司徒錦。
司徒錦倒也沒想到她平常滴酒不沾、現在居然能這麽幹脆地喝完,但是轉念又想到新手喝酒也總喜歡這樣,虎頭虎腦地悶灌,不用幾杯就能把自己撂倒。
她嘆了一口氣,還是改了基底與配方,将接下來的一杯杯放到她的面前——
“海上日出。”
橙汁做底,調進朗姆酒暈開,顏色自下而上從深到淺,最上面的杯口卡了片檸檬,她将這杯每天醒來都能在行政vip房見到的美景遞過去。
“海底星空。”
這杯是蝶豆花水、金酒和檸檬汁疊在一起的變色魔術,酒液被點成了夢幻般的紫色,讓舒窈想到和藺然一起在那個浴缸裏看到的絕美水母潮。
舒窈接連幹了三杯,面頰都是被酒精熏染的酡紅,她很輕地打了個嗝,是喝水喝多了的那種飽漲感,這才稍微停了自己灌酒的動作,改而迷惑地和吧臺後的朋友對視:
“明明每一杯,都是藺然。”
“可是為什麽,我總是會看到林靜姝?”
司徒錦被她的問題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試着理解了一下她的話,“什麽林靜姝?你最近總是提起她,是她又發消息騷.擾你?還是給你打電話了?你心情不好跟她有關系?”
要不是這吧臺是用堅硬的大理石正面打造,司徒錦這會兒已經一巴掌拍上去了。
她義憤填膺地挽了下自己身上這條裙子的泡泡袖,若不是此刻在停航的、四面都只有大海的孤獨游輪上,她下一秒就能直接開着跑車到那個讨厭的家夥面前算賬。
舒窈神色悶悶的,張嘴想要說,卻有些難以組織語言,比劃了半天,又想起來這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于是搖搖頭,又對司徒錦露出笑容:
“剛才這幾杯,都不夠甜,你答應我的‘戀愛腦’呢?”
-
那杯‘戀愛腦’還是被司徒錦調了出來。
是西瓜汁、香水檸檬和糖漿與極少數的朗姆酒混在一起的粉色酒飲,放在底座半圓的玻璃杯裏,再用挖勺将一團團西瓜果肉舀成球放進去,滿滿地從杯子裏鼓起。
西瓜球之間還被她随手薅了旁邊一盆白色小雛菊,點綴在上面,看起來既像是哄小孩的粉色甜品,卻又确實可愛夢幻地和舒窈戀情的甜蜜模樣很像。
或許在其他人眼中,戀愛應該是草莓這種可愛的水果——
但對不喜歡草莓的她而言,純甜的西瓜就是最完美的。
這麽想想,這個夏天她都還沒有和藺然一起吃過西瓜呢。
舒窈眯起眼睛,盯着這杯酒飲看了好久,才珍惜地端了過來,小口小口啜飲着。
她喝着喝着就像森林裏醉了蜜的小蜜蜂,臉頰都貼上了冰冷的吧臺,卻還不舍得放開這杯酒。
司徒錦看着她酒醉後安安靜靜的模樣,從吧臺後面走過來擡手捏了下她的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她說話:
“既然這麽喜歡她,又為什麽在她身邊還這樣痛苦?”
舒窈沒有聽清,眯着眼睛去看捏自己臉的人,過了幾秒鐘,高高興興地認了出來,“是小錦!”
“嗯嗯嗯。”
司徒錦看着她又紅又軟的臉,收回手,轉開了目光,嘀咕了句,“真是讓藺黛玉賺到了。”
這話才剛說完。
鮮有人影經過的酒吧門口,就多了一道身影。
女人黑色的長發柔順地垂落在肩頭,黑色風衣下,豔麗的紅裙襯出她萬種風情,此刻她面上神色峻然,便是說不出的冷豔,是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氣質,甚至讓司徒錦覺得有些鋒銳。
她視線很快銥椛鎖定自己要找的目标,也沒管這家酒吧裏暗處浮動的警告,視若無睹地一腳踏入這間人類的安全屋,往她要找的人直直走去。
……
司徒錦在她即将靠近到要被暗處的特殊保镖們誤傷時,做了個打住的動作,眼神不太确定地看着她,“特殊時期,藺主任,你要不先證明自己是本人?”
藺然漆黑的眼睛看向她旁邊那道身影,聞見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濃郁酒精味,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回答司徒錦的語氣變得漫不經心:
“這艘船上不會有誰敢冒充我——”
“她是喝醉了嗎?”
司徒錦敏銳地從她的話裏聽出其他意思,不過就算是其他人冒充的也沒關系,想從這間屋子裏變戲法一樣将舒窈帶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因為對她心裏眼裏都是舒窈的态度感到滿意,司徒錦便領她走到酒醉的人旁邊,出聲道,“嗯……她心情還是很不好,剛才還和我提起了林靜姝,是那家夥最近又在打擾你們嗎?”
藺然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片刻後變做恍然,“原來如此。”
如果‘木青’是林靜姝,再加上她身上降臨的【殉道者】,也難怪自己剛見面的時候就會覺得她如此令人厭惡。
司徒錦:“?”
她還有些茫然,藺然卻已經走到舒窈的旁邊,俯身查看她的狀态,發覺女朋友閉上了眼睛,一副陷入香甜夢鄉的樣子,她的神色也柔和了很多。
甚至還擡手替舒窈将面上那些遮掩她氣息的亂發撥開,又幫她将脖頸上已經有些松垮的紗巾重新系好花樣,正準備抱她起來時,才發現司徒錦在旁邊面色不善地盯着。
于是她稍加思索,“既然杳杳說她是林靜姝,那她就是。”
司徒錦還是沒反應過來,“誰?”
藺然随意擡手,在吧臺不遠處一塊掉落的冰化作的水漬裏,擡手寫下了兩個字。
木木。
雙木為林。
司徒錦盯着那兩個字看了眼,臉色難看地罵了聲,“靠!”
再想到剛才被自己的人抓捕、卻只漏成一片輕紗消散的家夥,不由道,“那她現在已經是怪物了?”
此時藺然已經将人很輕地打橫抱了起來,聞言嚴謹地答道,“怪物是林靜姝,不過,林靜姝只是怪物的一部分。”
司徒錦經過短暫的震驚,很快反應了過來,問道,“你要從這裏出去?你知道這艘船上現在很危險吧?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嗎?”
藺然略微思索片刻。
“要向你證明嗎?”
司徒錦再度:“?”
這是能馬上就證明的東西嗎?
-
結果接下來,司徒錦的三觀再次受創。
在她視野裏,抱着人踏出酒吧,徑直往房間方向走去的藺然還沒到轉角處,就察覺到了窺探者的目光。
她用了最簡單的辦法解決這種窺伺——
解除了拟态的,危險而粗壯的腕足如鋼針,直接彈.射貫穿了那個低等級寄生種的身軀,甚至在一瞬間就将那連人帶怪物的融合身軀攪碎成了漫天的血霧。
被染成紅色的空氣裏,展現出原形的黑紅色斑斓觸足張牙舞爪地成攻守兼備的姿态,護佑在她的身形四周,一根一根又一根,像是破土長出的卷曲蕨根。
但上面散步的大大小小吸盤裏尖銳的獠牙,又彰顯她無可匹敵的肉食者身份,而非只能以僞裝恐.吓旁人的植物。
司徒錦:“!!!”
她表情窒息,甚至擡手扶了下吧臺,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竟然直接将舒窈交給了一個怪物!
還沒等她下令将人搶回來,血霧中的觸足像是自動找尋獵物的雷達,剎那間以人類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揮舞起來,獵獵風聲裏,聚集而來的寄生種們都死在它們的蠻力之下。
血液凝聚成泊,流遍酒吧外的船艙走廊。
而空氣裏的濃霧顏色愈重,像是水汽凝結成了雲、又不堪重負水珠的重量要落下雨來,于是‘滴答’一聲,冶豔的一滴紅色自上空落在了女人冷白色的臉上。
“藺然?”
迷糊的、像撒嬌般的聲音昏昏沉沉地響起,是怪物懷中的人辨認出來了此刻擁抱自己的溫度。
……
從司徒錦的角度,她完全看不到被那些恐怖的觸足、以及女人背影所遮擋的好友神色,好像此刻舒窈是被一個巨蚌藏在硬殼下的那枚珍珠。
可是她卻能看見,就在舒窈發出聲音之後,本來進入獵殺模式的觸足忽然停下來一根,将女人側臉上沾染的、即将滑落掉下去的那滴血珠拭去。
而這個怪物就帶着殘餘的紅痕,在這漫天的血霧裏,停在血泊中,血色映出她面上專注且溫柔的、和平日別無二致的笑容。
她對着懷中人緩聲應道:
“嗯,我來接你了。”
“沒事的,再睡一會兒吧。睡醒就好了。”
她承諾過的,不是嗎?
舒窈想看到的人間是什麽畫面,她就将世界變成什麽模樣,她不想舒窈再因為所謂的幻覺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