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文案

文案

舒窈感覺自己又聞到了很濃郁刺鼻的味道, 還混合着很難聞的鐵鏽味。

她皺了皺鼻子,将自己在女朋友的懷裏蒙得更深些,明明喝了酒, 卻感覺自己的大腦此刻又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只不過她的表現與這股清醒截然不同,不僅懶得睜開眼睛, 甚至還要撒嬌地在充滿女朋友氣息的懷抱中胡亂蹭,像睡覺時偏要“咪嗚咪嗚”叫着去找媽咪的小貓。

直到她聽見房間門開合的聲音, 隐約聽見破碎玻璃被碾到的聲響,才想起來什麽:

“剛剛……我摔碎了……”

鼻音濃郁的話嘟囔着在藺然耳邊響起。

藺然“嗯”了一聲, 安慰了她一句“沒事”, 然後使喚着觸足将那些碎玻璃收拾了,免得之後女朋友不小心被紮到。

于是剛剛大開殺戒、甚至偷吃了不少的腕足們,這會兒就像是掃地機器人, 拿掃帚的拿掃帚,攏玻璃的努力蜷起來, 還有在碎玻璃茬裏找到一點殘餘香甜血跡的。

【瓶瓶精?受傷?】

【甜的!】

察覺到它們的反饋, 藺然改了方向,将喝醉酒的女朋友放到沙發上,捉起她的腳腕, 仔細檢查她身上傷落在了哪裏。

微涼的指尖撫過肌膚, 讓喝過酒之後渾身溫度都更高的舒窈感覺到癢,她忍不住縮了縮腳,眉眼裏都是笑意, “癢……”

藺然卻沒讓她動,“打碎玻璃的時候傷到了?”

舒窈;“唔?”

她緋色臉頰上的紅都蔓延到了薄薄的眼皮附近, 睜開雙眸時,低斂的模樣讓那雙淺色眼瞳呈現前所未有的潋滟感, 像是漾開漣漪的小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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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就這樣腦袋枕在沙發扶手的高處,與坐在另一側、還将自己雙腳壓在腿上的女朋友對視了好久,才慢慢思考着搖頭,“沒有哇……”

但是藺然已經看到了那一點紅色。

就在她的大腳趾前端。

應該是玻璃摔碎時,濺射起來的碎片劃破了一點表皮,而舒窈并未意識到,所以也沒有感覺到痛,這會兒更是已經愈合了,只留着一星紅色,在肌膚上格外醒目。

她指尖在傷處很輕的按了按,“痛嗎?”

舒窈搖頭,總覺得被她握住的腳感覺特別奇怪,忍不住地想要抽開,這會兒思索片刻,幹脆撐着沙發坐起來,将自己的上半身投進女朋友懷裏。

“藺然藺然……”她疊聲念着女朋友的名字,像只撒嬌的小狗。

而女朋友就也順勢抱住她,掌心順着她的脊柱一節節撫下去,同時一遍遍地應答:

“嗯。”

“我在這裏。”

……

等到舒窈玩累了這種游戲,她就抱着藺然的脖頸,坐在她懷裏,舒展着眉目,閉着眼睛,好像要在她懷裏睡着。

想到她之前在酒吧喝的那些水,藺然掌心搭上她的腹部,“餓不餓?要吃東西嗎?”

舒窈搖頭。

她本來是餓的,但是喝了太多酒,還将小錦放到裏面的水果也跟着吃了,這會兒已經察覺不出餓了。

在女朋友的溫柔體貼裏,她忽然出聲說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或許在清醒時,舒窈并不會提及這些異常,可是喝醉之後,人的心防幾乎為零,她看見女朋友,就迫不及待要把心理藏着的事情告訴她。

藺然仍然十分配合地問她是什麽事。

舒窈擡手摸着她的臉,眨巴着眼睛确認,“你聽了不會生氣叭?”

“不會。”

也是。

不管發生什麽,藺然好像從不對自己展露糟糕情緒。

于是舒窈放下心來,像說悄悄話一樣,将手攏到她的耳朵邊,揚起下巴湊過去,小聲道,“我跟你說,我那個前任林靜姝,她也在這艘船上。”

她聲音壓得愈發低,“而且……她就是木青!”

藺然揚了下眉頭,“哦?”

她露出溫柔的笑容,語氣鼓勵地道,“你怎麽發現的?”

舒窈備受鼓舞,擡手跟她比劃,“就像、就像電視劇裏那些易容術一樣,我看到她臉上蒙着好多層紗,她……嗯……她就是用那些僞裝過長相,但她最下面的那張臉,是林靜姝……”

已經能看破怪物的僞裝了嗎?

藺然靜靜地聽着她說話,腦子裏浮現的卻是從那條青花魚身上得到的訊息。

根據那群水母的猜測——

舒窈目前已經因為和自己相處太久,出現了一些異變特征。

先是五感方面的變化,會比平常人更為敏銳,最重要的是精神層面,她已經能夠與怪物共鳴,呈現出一定的【精神溝通】能力。

譬如那場舞會。

在那陣濃霧襲來時,藺然以為是木青的一場惡作劇,将寄生種召到自己的面前再讓它們消失,用這樣低級的手段激怒自己。

卻沒想到,那條魚說,當時那些怪物出現确實是【殉道者】的召喚,但消失卻并非如此,他們是被另一道突然出現的命令,被迫驅回了濃霧裏。

就像面對高等級的深淵種,那是他們無法違抗的命令。

-

在藺然聆聽女朋友的發現,同時觀察總結她身上的變化時,正在喋喋不休地分享自己觀察所得的舒窈,卻很快變得沮喪了起來。

她低下頭去,很小聲的,像是嘀咕、又像是自言自語,“我說這些,是不是很奇怪?”

沒等藺然反駁,她又自顧自地點頭:“肯定、肯定很怪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舒窈沮喪地好像都要哭出來,毫無征兆地開始自省,“這些天我想了很久,想到從前跟她相處的細節,最開始,她和那些我不認識的女生一起出去玩、聊天的時候,我是有表達過不開心的……”

“可是她說,那是因為她沒有在我這裏得到足夠的愛,是我不夠愛她,給她的陪伴不夠,讓她沒有安全感,所以她才需要從其他朋友那裏得到友情來填補愛情的缺口……”

說出這句話的那天,林靜姝露出了很孤獨的神情,然後拉住了舒窈的手,問她今晚能不能留在自己家。

也正好是那一刻。

舒女士發來了消息,問她都這個時間了,和誰在外面玩呢,怎麽還不回家?

舒窈最終也沒有留下。

不過後來,她哪怕再在和司徒錦逛街時,碰到用工作忙拒絕了自己的邀約、結果出來和其他人有說有笑喝奶茶的林靜姝,她也沒有再露出反對的神情。

甚至連司徒錦要上前替她找麻煩,也被她攔住了。

在那段時間裏,舒窈很努力地想要從其他方面給林靜姝更多的安全感,她踩着點、甚至還好幾次到了快十二點才回家,就為了能夠陪伴對方更長時間。

她每天都提前下班,然後坐地鐵去到對方的出租房附近,買菜、去給她做飯,還幫她收拾屋子裏的衛生,然後還絞盡腦汁地規劃自己的月薪,給她買所有她想要的禮物。

可是林靜姝并沒有因此變得更愛她。

相反——

舒窈越努力,想要證明自己有更愛,對方的态度就愈不屑,連她失去唯一親人的那段日子裏,都沒有出現在她身邊。

就在舒窈想要重新開始生活,在假日的某個清早,跨越了大半個城市,想要去她家裏給她做早飯的那天,用鑰匙擰開了門之後,她看見了最具沖擊力的畫面。

……

出乎自己的意料,看見兩個擁抱着在客廳沙發上睡在一起的人,舒窈沒有任何的感覺。

她既不覺得傷心、也沒有難過,只是大腦空白了很久,直到門外有其他樓層的房客走過,拎着笨重的垃圾袋,空空的可樂瓶從裏面滑落,滾下階梯發出乒乓動靜,吵醒了林靜姝。

兩人隔着很遠的距離相望。

在林靜姝想要撥開懷裏的人站起來之前,舒窈終于有所反應,她很平靜地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分手吧。”

本來還想要解釋的人神色從恍惚、驚訝,停在了自嘲的笑上,林靜姝當着她的面,幹脆地坐了回去,甚至将懷裏同樣醒來,感到尴尬想要離開的人重新按到懷中。

“好啊。”

她說,“反正你從來就沒愛過我,我也厭倦了總是捧着你、看你臉色、卑微地祈求得到你感情的日子,我們就到這裏吧。”

舒窈覺得好笑。

她們倆之間,卑微的什麽時候輪到林靜姝了?

但她實在不善言辭、更不擅長在這時候與別人起什麽沖突,哪怕那個人半分鐘前還是自己的女朋友。

她默然不語,臉色看起來更冷淡,就像是被激怒了,倘若旁人見到她這模樣,只會愈發不敢接近她,只有熟知她秉性的人,才能看破她的脆弱僞裝,見到她脆弱的情緒。

“幹嘛?你不會真覺得你被我傷害了吧?”

林靜姝道,“從交往的第一天,不管我做什麽,你這張臉上都沒有出現過什麽情緒,就連現在我們分手,也沒見你掉一滴眼淚——”

“拜托,你要是真的愛我,發現我劈.腿、看到我跟別人睡在一張床的時候,你就應該哭、應該過來求我,讓我不要看別人,只愛你一個,可是你有嗎?”

“舒窈,你要麽就是從來沒愛過我,要麽就是被你媽折磨得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正常的愛,承認吧,你跟我談戀愛做的那些事,不過是一些無聊的、過家家一樣的儀式而已。”

“你只是喜歡我身上那種叛逆的感覺,以為靠近我就能活得像我一樣,把我換成其他人,只要是這樣的性格,跟你告白,你都會答應的,不是嗎?”

-

舒窈不知道答案。

事實上,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之後她回到家、小錦恰好來找她,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就在旁邊當她的精神導師,一邊替她怒罵林靜姝,一邊跟她說,不要聽對方的那些pua。

“小錦,我真的沒有愛過她嗎?”

她最終這樣問。

然後把司徒錦給難住了,最後絞盡腦汁地安慰她,“愛的方式有很多種,只不過她不是那個能接收到你的愛的人——再說了,沒愛過她也挺好,她那種人渣,憑什麽得到你的愛啊?”

“不愛就不愛,下一個更乖,姐這裏正好有個不錯的相親會資源,聽說來的人質量都不錯,是南城的高校群群主組織的,男女都有,咱們這就用新人的愛,撫平舊人的傷!”

那天舒窈也喝了酒。

還是司徒錦叫的外賣,只不過是幾瓶啤酒,就把她給灌倒了,好朋友說什麽她都點頭,只覺心中有一股郁結需要抒發。

等到第二天被上班的鬧鐘吵醒。

手機上就多了一條相親會的定位和地址。

像是怕她反悔,司徒錦千叮咛萬囑咐,說已經把她的名字報上去了,也幫她交了相親的入場費,讓她不許浪費,就算找不到合适的人,也一定要去走這個過場!

然後……

她就這樣遇到了藺然。

舒窈從藺然這裏,體會到了許多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若不是林靜姝總是出現,她真的很少再去想那段糟糕的戀情。

可是直到現在,舒窈才知道。

原來自己被傷得那麽深,而且那傷痕還埋在自己的心中,最後還誘發了精神病!

三省吾身的舒窈将人生捋過很多遍,認為對自己造成最大打擊的可能有兩件事,一是母親的去世,二是前女友的劈.腿。

但是這些天見到的幻覺裏,舒女士從來沒有出現。

所以哪怕她不願意承認,也必須得正視這個問題,沒錯,她這些天的狀态就是和那段失敗戀情有關系!

……

“嗚嗚嗚……”

舒窈越想越不理解,自己怎麽會對前任用情如此之深,但她現在病情愈發嚴重,以後肯定是瞞不下去了,所以還是決定主動向藺然坦白,并且跟她很誠懇地剖析自己的內心,試圖得到女友的理解,即便這真的很難為情,她都羞恥到要流淚:

“我真的沒想到她對我影響這麽大,也沒想這麽在意那件事的……我以為早都結束了……”

“對、對不起,要是我早知道我會因為這個生病,我就不會這麽快開始和你的戀愛了,你現在肯定覺得很受傷對不對?嗚嗚嗚對不起!”

聽見她在懷裏又哭又道歉的藺然:“……”

她表情很少這麽微妙。

因為完全沒想到舒窈還能給這所謂的“精神病”圓上理由。

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完全不想再從舒窈的口中聽到“木青”和“林靜姝”這兩個令她深惡痛絕的名字。

于是藺然低頭去吻女友的唇,一邊親一邊哄,“不會,這不是你的錯,你的事情也和那個人沒有關系。”

“有關系的嗚嗚嗚……”舒窈在這個将唇齒裏的酒味彌漫到女友身上的吻裏掙紮着清醒,說話時眼淚還在往下掉:“我好在意,我太在意了才會這樣——”

“我會好好治的,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藺然艱難地試圖轉移這個小醉鬼的思路:“我不會離開你,但是——”

舒窈得到最想要的答案,迫不及待地再度确認:“你不會騙我吧?”

“不會。”

“那你、你會像她一樣劈腿嗎?一邊騙我說不在意,一邊偷偷找其他人,說受夠了我發瘋的樣子,需要其他人的慰藉?”

藺然陷入沉默。

像是終于确定此刻跟她光用語言的方式很難溝通。

柔軟的格子沙發裏忽然冒出一根斑斓的黑紅色觸手。

緊跟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方才充當過掃地機器人之後就一直安靜蟄伏在旁邊,甚至都沒有進入拟态狀态的它們就這樣開屏般在舒窈面前搖晃。

明晃晃地映在了她的淺色瞳孔裏。

直到确認她将這些觸足看得足夠清楚、注意力再也無法從自己身上轉開,去思考什麽不三不四的角色,藺然才恢複從前溫柔的模樣。

她擡手捧起舒窈的臉,語氣溫柔、卻透出不容置疑的氣勢:“劈腿嗎?”

“你問的是哪一條?”

“我和它們,都可以一一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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