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樓谏:說話
樓谏:再不說話我拉黑你了
殷刃:。。
殷刃:所以, 所以你之前真的談過對象嗎?
樓谏:……
樓谏:關你屁事
那邊停頓了一會,又給他轉賬。
殷刃:【轉賬20000元】
殷刃:【轉賬50000元】
樓谏:……
殷刃還想要再轉賬,結果剛發出去, 頁面冒出來一行提示。
【消息已發出, 但被對方拒收了】
“媽的, 腦子有病!”
樓谏将人拉黑後低聲罵了一句,把手機塞進褲兜裏,低頭趴在吧臺上面, 拿起面前的Pina Colada直直灌了大一口。
很甜的菠蘿味的果酒, 暢快地從喉嚨一路滑下去,回甘還帶着點淡淡的椰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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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味兒一直到了胃裏才覺出來,火-辣辣地抽痛了一下。
“雞尾酒可不是你這樣喝的。”
今天Molly調休,上班的是另外一位男調酒師, 帶着黑色口罩,看着他這樣不管味道的直接牛飲下去,眼睛就彎了彎,帶上了點溫柔的笑紋。
他是新來burning這邊上班的,名叫鳴遠。
樓谏和他不是很熟, 估計又是魏溪不知道從哪裏撿回來的。
但是他調酒的技術還不錯,手法有點花式調酒的架子, 每次耍帥都引來一堆人看。
“你管我怎麽喝?”
樓谏心情本來就不好,淡淡斜了他一眼, 眼角微微泛紅。
“酒調出來不就是給人喝的嗎?只要能物盡其用就行, 現在我只想喝醉, 那我就要這樣喝。”
鳴遠想了想, 也就點頭。
“有道理……那你要不要再喝點別的?艾酒馬天尼好不好,我最擅長這個了。”
“烈酒吧, 度數高一點的最好,whisky什麽的。”樓谏說。
他趴在桌子上面,手指輕輕敲在桌子上面,眼神虛無地放空了。
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心底想什麽。
嘴唇上還有點濕熱感,他又無端地想起了今天小孩突然湊過來落在上面的那個吻。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
是幹澀又柔軟的觸感,唇縫溫軟地将他的指肚陷下去。觸感總是最真實,留存的時間也最長久。
心裏不由得有些悚然地惶恐起來,身子輕輕地發着抖。
不知道怎麽的,他現在害怕看見過去的那個自己。
他運氣向來都不好。
……他害怕自己心裏恐懼的事情要成真。
鳴遠正要給他去調酒,就看見樓谏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上面纏着一層層的紗布。
少年的手瘦長漂亮,手指細長,纏着白色的紗布就有種莫名的破碎感,很脆弱,但是卻因為這種脆弱而變得更美了。
修長的指尖低低的垂下來,像是粉玉蘭在暗淡的枝頭慢慢垂落,凋零。
花瓣的顏色被太陽曬得淡了,蜷縮着幹癟,最後死在一片蒼白裏。
“喂。”
鈴被按響。
樓谏憊懶地擡起頭來,看見男人在吧臺上給他推了一杯牛奶過來。
一絲絲的熱氣從上面冒出來,輕輕晃開。
“很晚了,年紀輕輕不要總是熬夜,喝了這杯牛奶就早點去睡吧。”
……
靈都的夏天總是結束得猝不及防。
大部分的夏天的回憶總是浸潤在突然而至的漫天暴雨裏面,或者是在暴烈的陽光下曝曬,發出潮濕黏膩的惡心氣味。
蝸牛和鼻涕蟲在洗手間和卧室的窗戶下面伸展柔軟的身軀,肆意爬來爬去,在看不見的爬山虎的葉子底下留下一堆堆的粘液蟲卵。
但是有陽光就很好。
樓谏有時候是會想,人是不是也是一種植物,就是應該活在明媚的陽光裏面的。如果長期地見不到陽光,人就會像是植物一樣,潮濕陰冷地抑郁死掉,變成标本。
他沒在burning住多久,很快就另外搬了出去,找了距離畫室很近的一家高層公寓租了一套單人間。
新租的房間在17樓,白天的時候拉開窗戶可以看見很好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窗照射進來,整個房間就像是曝光過度的照片一樣閃閃發光。
到了九月份來,蟬鳴聲依舊響着,但是多少就帶了些有氣無力的凄涼感,像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一樣。
這天宴修祁又給樓谏撥了電話來,挺高興地告訴他,之前他送過去參展的那幅畫拿到了還挺不錯的名次。
他打着電話絮絮叨叨。
“其實也就算是被認為是畫得最好的那一批了,本來就算是在這一組一等獎裏面也是最好的,但是因為風格小衆的原因,在最後專家審核的時候被一個老專家批判了一番……所以沒能拿到頭名。”
“沒事。”
樓谏赤腳踩在木地板上,手裏轉着長鉛筆,盯着面前那副還沒有畫完的素描,沒怎麽在意。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差別也不是很大。
再說了,他的任務本來也就是畫畫,之外的事情也管不了太多。
畫完畫,他的事情也就算是做完了。
“哦,那你再猜,這次的頭名是誰?”
宴修祁在那邊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 誰?”
“白盛忻。”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說不上來是想要給樓谏一個驚喜還是驚吓。
“照我說,他的那幅畫可遠遠比不上你的技巧,但是誰讓人家的內容畫得積極向上呢!自然也就讨學院派裏面的那群老學究的喜歡——”
“哦。”
樓谏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白盛忻應該是用之前殷刃給他的畫參加的比賽,具體是哪一副他不知道,大約都差不很多。
他自己的畫樓谏上輩子也見過。
匠氣有餘,美感不足,也就是能在課堂作業上面拿到85分的水平。
關于這一點白盛忻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從來都不會在這種場合下自爆短處。
畫展評獎本來也有很大的主觀因素,藝術評賞裏面個人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也是很正常的。
他并不覺得奇怪。
宴修祁挺耐心地在電話那邊停了三秒,似乎是想要等他的反應。
“對于這件事,你難道不想說點什麽嗎?”
樓谏有點不耐煩起來,他手上的素描還沒畫完。
這一樣事情做不完,之後的任務就要往後拖。
……他又不是宴修祁這樣的閑人,整天有這麽多的時間逼逼賴賴。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沒事我就先挂了。”
“哎哎哎別啊!”
宴修祁笑着攔他。
“你之前不是又讓我重新幫你約心理醫生嗎?我又約了哦,地址發你了,你這次可不要放醫生鴿子了!不然我可幫你約不到第三次。”
“嗯行,我知道了,會去的。”樓谏應了。
臨着挂電話,宴修祁又嘴賤了一句。
“話說,你不是都有新的小男友了嗎?……怎麽還對之前的前白月光念念不忘啊。”
“這件事情,你別管了。”
樓谏皺起了眉,語氣第一次重了下來。
“我們之間的合同只是在我畫作的售賣權方面,只要我能給你足夠多的讓你滿意的畫,其他的事情你最好閉嘴。”
“好好好,那我什麽都不知道,行了吧?”
宴修祁似乎是在那邊攤了攤手,很是有點哀怨的樣子。
“我是個可憐的瞎子,我是個可憐的啞巴……”
樓谏挂了電話,轉頭在自己的頭發上面胡亂抓了一把,頭發又有些長了,有黑色的短短發根從頭上冒出來。
……這周末抽空還要再去趟理發店。
他皺了皺眉,又翻出來之前和小孩兒的聊天對話框來。
關于白盛忻用來參加比賽的畫,他倒是沒有疑心是殷刃又對着白盛忻心軟了,他自然了解曾經的自己的。
只是看着軟,其實內心卻也藏着一股子瘋勁。
意識到白盛忻之前是全然地在騙他,他就絕不會再回頭。
從酒吧那天晚上對方突然發瘋給他轉賬,他把人森*晚*整*理拉黑之後,他們就很是有一段時間沒聊天。
後來宴修祁要來找他去別墅裏拿畫,他才重新把人加了回來,又去了一趟小別墅将那天收拾了沒帶走的東西,還将大部分樓谏在這裏畫的畫都帶走了。
兩人這次見面的時候倒是都挺冷靜的,因為畫不太好拿所以樓谏喊了搬家公司來。
小孩抱着他的兔子站在卧室門裏面,看着工人來來去去地搬東西。
他這次有長進了,再也沒哭。
他撿回家的那只黑眼圈兔子也居然也真的堅強地活了下來。
雖然腿還是有點瘸,總是喜歡被人抱着,也從來都不掙紮。
這樣白白一團玩偶一樣趴在殷刃的懷裏,兩只看起來都挺乖的,讓人想要摸摸頭。
“謝謝幫忙開門,我就先走啦!”
樓谏對着他揮了揮手,就聽見殷刃挺平靜地在他身後問。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樓谏流暢往前的腳步磕巴了一下,皺眉回頭來看他。
小孩兒的臉上沒多少表情,這次倒是沒哭,也沒偷偷咬嘴唇兒。
“不知道也沒關系,我等你就是了。”
“啧。”
樓谏嘬了下牙花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又覺得面前的這個自己有點陌生。
“我不回來了,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回來做什麽?”
他揚了揚眉,做出一副輕松的樣子來。
“再說你之前不是還給我打了很多錢嘛,有了錢我自然就可以去自己租房子住啊!還要多謝老板贊助啊!”
“你很缺錢嗎?”
殷刃摸着兔子的耳朵。
這只可憐的兔子現在的名字已經被正式确定為dinner了,它說不了話,自然也就無法抗-議這個名字。
“我卡裏面還有三百多萬,你要的話,我可以都打給你。”他淡淡地說。
樓谏聲音冷了下來,又開始往外走,懶得理會他。
“你少對着我發瘋。”
走出別墅大門的時候陽光很好,萬裏無雲,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最後他回頭看了一眼。
殷刃站在門口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他,身子和臉都暗暗的。少年側着瘦瘦的身子,像是被困在這座別墅裏面的,一個見不得光的幽靈。
心不由得輕輕抽疼了一下,強行按下了這種感覺,樓谏轉過身去,跳上了搬家公司的車。
……
樓谏左手上的傷終于好了。
只是在手心上面留下了一道淡白色的傷痕。
但是沒事。
雖然好得很慢,只要人還活着,傷口就總是會愈合的。
他的假期結束了,又重新回到畫室裏面去上課。
殷刃居然也在,在樓谏沒來的這段時間,他挺認真地一直在上課,不管專業課還是文化課的進步都挺大。
甚至數學卷子後面的大題也都能寫得七七八八了.
樓谏不在,沒人和他搶,他就成為了畫室裏面老師唯一的誇獎對象,光榮榜上面他的名字都高高排在第一位。
樓谏回來之後班級上不少同學都來祝賀他,又問他之前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才請假這麽久的。
樓谏全都應付了過去,張口就是胡言亂語,給他們每個人編了一個不同的故事。
剛剛還說是他爹突然死了,他要回去給他爹哭墳守喪。到了另一邊就又是遇見了超級心動的cursh,他瘋狂追求,剛剛追上卻發現對方是個腳踏三條船的海王,他于是封心鎖愛回來繼續上學。在另外一個人面前,他又成了去澳門賭博,結果輸了個精光,差點被人把畫畫的手剁了,總之能夠回來上學實在是歷經了千難萬險,着實不易……
殷刃的位置此時還坐在他旁邊,聽他一會換一個故事講,沒一句真話,就輕輕從鼻子裏面哼了一聲。
雖然是冷哼,卻還是有點軟乎乎的。
樓谏就馬上舉起手來。
“樓同學,你有什麽話要說?”
樓谏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橡皮屑。
“老師,我要換座位!我的同桌他歧視我!”
“啊,這個?”
老師看殷刃一眼,小孩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臉白白軟軟,多乖多可愛!
怎麽也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同學之間有矛盾是要及時解決的,要多溝通懂嗎?”
這個老師是個年級有點大的女老師,帶着眼鏡,說話之間就有點把他們當成幼兒園小朋友調節矛盾的意思。
“我不行啊老師。”
樓谏連連搖頭。
“那你有什麽問題嗎?”老師感覺有點難辦了。
“很簡單,我嫉妒他畫得比我好啊,所以我不能呆在他旁邊。”
他指着殷刃說。
殷刃原本握住畫筆的手就停住了,手指慢慢握成拳,将筆緊緊攥在手心裏。
最後樓谏還是稱心如意地換了座位。
他直接換到了教室最角落最适合摸魚的位置,把頭一埋誰也看不見他。
他還挺美滋滋的,覺得這個位置真不錯。
換座位的這幾天,殷刃全程都沒說話,下了課就還是回別墅去。
他們兩個現在這個樣子,和之前如膠似漆,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的狀态簡直是天壤之別。
前後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他們的那些同學也覺察到了不對勁。
這一天就有八卦的女同學悄悄來找樓谏說小話 ,她名字挺可愛,叫小桃。
“你和你弟怎麽了?怎麽,吵架分手啦?”
她這一句話就把樓谏給憋住了,裏面的信息點實在是太多,他都不知道怎麽吐槽了。
“第一,他不是我弟。”他說。
“第二,我們不是分手。”
“哦,哦……”
小桃點了點頭,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對,艹。”樓谏想了想,自己都被氣笑了。
“你能不能想着怎麽把畫畫畫好看點,別整天就想着吃瓜八卦。”
“哎……”
一說到這個,小桃就蔫吧了下來。
“畫畫哪裏有八卦有趣啊!”
“我又不像是你們那樣有天賦,本來就是來混一下看能不能撿漏上個好大學的,真的是打不起興趣來……”
“而且都是我爸媽-逼着我來的,我其實本來想要去學音樂來着……”
“那的确是挺慘的。”樓谏都有點同情對方了。
“祝你早日脫離苦海。”
“謝謝。”小桃說。“你是好人。”
過了九月份第一個周,教室裏面的氣氛就越發緊繃了起來。
他們畫室文化課也抓得緊,雖然不像是高中那麽離譜,但是每個月月底一次考試是躲不掉的。
樓谏最近學文化課學得走火入魔,數學卷子一打打地做,背單詞背的覺得自己的精神病都快要好了。
果然學習讓人陽光。
……什麽恐怖戀愛腦都先一邊去,害得是要學習啊!
九月初就是中秋,有兩天難得的假期,從這周開始大夥焦躁不安起來,像是被煨在鍋裏面的水,一直都在咕嚕嚕地慢慢地冒泡泡。
一直到周五下午宣布放學的時候,教室裏終于全然沸騰了起來。
“中秋快樂!”
有人站在凳子上面大喊。
“老子tmd不畫了,老子要回家睡覺咯!”
樓谏漫不經心地收拾東西,将畫具都塞進包裏。
他對放假不放假的其實沒什麽感覺,畢竟就算是放假他也是一樣地回家去畫畫,沒什麽區別。
中秋節又怎麽樣,他又沒有什麽家人要團聚,他上輩子的家人都在地獄裏,這輩子這具身體的家人可能都以為他死了。
——又有什麽好團聚?
教室裏面的人慢慢散了,樓谏在桌子上面趴了一會,等醒過來的時候教室的燈都暗了。
他揉了揉臉,随手背起書包走了出去。
門口卻還有人沒走,殷刃站在側門等着他,斜靠在牆上發着呆,像是已經等了挺久了。
“哥,中秋節快樂。”
他輕聲說。
樓谏瞪着他看了兩秒鐘。
接着莫名覺得就是這個場景有點好笑,仔細想一想有種怪誕的感覺。
“中秋快樂啊崽。”
他輕輕在人的頭上拍了拍。
……
殷刃抓住了他的手,翻過來看那上面的傷口。
那淡淡的一道白痕,長長的破開了手掌上面原本的紋路,現在看着還是有點駭人。
“你幹嘛啊?”樓谏被他弄得有點癢,想收回來卻被抓得很緊。
半晌殷刃驟然低頭,在他手心裏親了一下。
“哥,你現在已經不是在因為白盛忻的事情生我的氣了。”
小孩說話的時候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人看,不給人一點退讓的空間。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