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昏聩

第1章 昏聩

大齊,九都,控鶴司。

大齊如今的皇帝,嘉興帝登基之後,便在京都九門之內設立了控鶴司,由手底下最為信任的內監總管劉斌把持,明裏為他監察百官,暗處又為他搜羅美男,深得嘉興帝的信任和依賴。這便導致了今日朝堂之上,宦官專權,權勢滔天,到處濫殺無辜。

這控鶴司,更是人人畏懼的地方。都說進了控鶴司的人,就沒有完整走出來的,總是要在裏面少些什麽才能出來,要麽幹脆就出不來。

今日的控鶴司是有些熱鬧在裏面的,因為今日控鶴司抓了一位王爺,慎陽郡王顧蕭儀!這位王爺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先帝的幼子。手裏還握着,雍阜邊關十五萬大軍的兵權。

說起緣由,不過是前兩日,顧蕭儀在中秋宴會之上,罵了如今的控鶴司督公謝殊一句:“不男不女的怪物”。便被謝殊用通敵叛國的罪名,抓到了這裏。

謝殊是嘉興帝手裏活得最久的男寵,沒有坐上這控鶴司督公的時候,一直是嘉興帝身邊随侍內監。生得一副極其美豔的皮囊,讓嘉興帝寵信了很多年。

大概是後面君王膩了,又被嘉興帝培養成了最忠心的狗。拿着權柄,做了嘉興帝的刀,專門殺一些嘉興帝看不順眼,又不好随意處置的人。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謝殊嘉興帝就是喜歡,就算後來不再寵信,也喜歡。

到了後來,謝殊自己也有些手段,到處攏權,便成了繼內監總管劉斌之後,朝堂之上的又一大權宦,人稱八千歲,只比皇帝的萬歲和劉斌的九千歲,少個一千兩千歲的。

謝殊之前是做男寵的,又是內監出身,自然喜歡抹些胭脂水粉,一臉的煞白,然後臉頰邊點上少許的胭脂紅,看起來說不出來的詭異。

顧蕭儀是王爺,又是軍人,天潢貴胄,自然看不慣這些,中秋宴會上當衆就嘀咕了一句。

哪裏知道,當時就被謝殊聽見了,回頭用那雙幽幽冷冷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顧蕭儀。

這之後,九都之中便有流言,說是慎陽郡王,不滿陛下寵信宦官,要仗着手中兵權造反。

于是謠言上午起的,下午控鶴司就抓了人。現下已經是晚上了,控鶴司裏燈火通明。

控鶴司大牢建在地底深處,暗無天日,又陰冷又潮濕,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蛇蟲鼠蟻成群結隊的爬過,唯一的光便是牢籠上面一處手指細小的通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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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大牢深處的石階上,是一層因為潮濕泛起的水漬,泥濘又肮髒,一腳踩不住還會滑倒。

謝殊此時已經下值,便穿了一身便服,青色的長衫,繡着精致的祥雲紋路,同色的腰封,緊緊扣住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上面還墜着只精致的镂空蔓枝花銀鈴铛。

謝殊踏着他精致的鹿皮軟靴,往下走一步,鈴铛便響一下,十分的清脆悅耳。

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人,一個小內監打扮的少年,少年弓着身,伸出一只手,小心的扶着謝殊。

雲字一號牢房。

走了有一陣,謝殊在這個牢房門口停下來,輕輕擡起那雙幽幽冷冷的眸子,看着顧蕭儀。

此時的顧蕭儀,哪還有天潢貴胄皇室宗親的樣子。被人五花大綁在刑架上,身上綢緞所制的親王便服,已經被數道鞭痕分的四分五裂。殷殷血跡,透過單薄的料子,透了一大片。

以前絲毫不亂的頭發,現在跟雞窩似的,淩亂不堪。腦袋低垂着,額頭上還有很大一個包,烏青烏青的,看起來猙獰又恐怖。

“都說慎陽郡王貌美,現下看來,确實美!”謝殊輕輕勾起嘴角,塗着胭脂紅的唇,在煞白的臉上勾出一道詭異莫測的弧度。

辛棠一聽,眼珠子在眼眶裏一轉,随後低低回了一聲:“您抓的人,劉大監審的,确實是手底下那幫孩兒們做的漂亮。”

謝殊看了一眼辛棠,辛棠弓着腰,微微側頭輕擡下颌,慢慢回道。嗓音有些尖銳細長,但是語調卻是平和低緩,讓人聽着極其舒服。

“謝……殊?”顧蕭儀聽見辛棠的聲音,緩緩擡起血肉模糊的頭顱,遲疑片刻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他一動,身上便有鎖鏈叮當作響的聲音,顧蕭儀出身軍中,武藝高強,劉斌害怕顧蕭儀逃跑,在他身上鎖了一層又一層鐵鏈子。

“是我,殿下!”謝殊上前一步,隔着牢房門,看着顧蕭儀,眼神漸漸幽深起來,好似一潭深水,平靜異常,可是細看卻能窺見無波無瀾之下是洶湧的暗流。

顧蕭儀冷笑一聲,咳出一團血:“來看笑話?謝督公!”

既然人家這個時候,叫他一聲殿下,他自然也是不能失禮的。

“嗯!”謝殊點頭,然後垂眸随意的攏了攏袖子,又惬意的抖了抖下擺。

還真是直白,一點都不掩飾,是他八千歲謝殊,謝督公的性子。

“謝殊啊,你我年幼相識,你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本該前途光明。你卻非要做陛下的男寵,以色獲寵。當年,是我看錯了你,還惺惺相惜引你為知己。現在想來,可笑至極!”顧蕭儀又吐出一口血,他卻一點都不在意,還舔了舔牙齒,又用力啐了一口。

帶着血跡的一口痰落到謝殊的腳邊,辛棠眼尖,立刻拉着自家督公後退,免得髒了督公最喜歡的青衣。

“殿下,說的極是。可惜殿下即将赴死,而我依舊是手掌大權的八千歲,殿下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謝殊絲毫不在意,輕擡眼睑,細長濃密的睫毛,撲娑一下,在眼眸深處留下一片陰影。

“陛下,有旨。查抄郡王府,一幹家眷随你一起赴死,您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屬,也會随你一起赴死的。”

其實顧蕭儀單論他自己是沒有什麽家眷的,郡王府上就只有一個管家,和幾個丫鬟小厮。讓他最為擔心,還是他的下屬,那些人都跟着他征戰數年,同過生共過死,如今卻受他連累,遭這無妄之災。

一聽見自己的下屬,顧蕭儀臉上不屑的表情,就猙獰暴怒起來。

“謝殊,你別動他們,你個混蛋!”顧蕭儀奮力掙紮,身上鐵鏈劇烈響動。

有些吵,謝殊皺了皺眉,看向辛棠。

“去把王爺,身上的鐵鏈,除掉一些,方便王爺掙紮。”謝殊朝着辛棠揮手。

辛棠立刻開門進去,去解顧蕭儀身上的鎖鏈。鎖鏈上全是血,這是剛剛顧蕭儀掙紮的時候,蹭破傷口,沾染上去的。

“王爺擁兵十五萬,便瞧不上我這些閹人,處處與我們作對。可現在有十五萬重兵又如何?還不是落到我們這些閹人手裏,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謝殊說到十五萬,這幾個字的時候,語氣更加幽然。

“所以王爺領什麽兵,幹脆拜我為幹爹,做個閹人吧!我保王爺,一生榮華富貴。”謝殊又道。

拜幹爹,是宮裏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一般都是一些沒權沒勢的小太監,給自己找靠山才做的事。不管年歲,只要有權有勢,三歲小兒我都能管你喚一聲爹。

“謝殊!”顧蕭儀聽完,恨不得将謝殊生撕活剝了,于是咬牙叫道,幾乎要将一口牙齒咬碎。

“我在!”謝殊挑眉,上前三步,貼近牢門,目光與顧蕭儀對上,毫不畏懼的回道。

“王爺,你不再是以前的擁兵十五萬的慎陽郡王。如今的你,十五萬大軍不過是你手裏的一把廢劍,你不過是一個受制于人,命不久矣的執劍之人!”謝殊冷笑,這是今日晚上,他來控鶴司大牢出現的第二個表情。

“王爺不過一個懦夫而已,空有手中劍,不敢執劍問天,還不如我一個閹人!”謝殊繼續冷笑,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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