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哥哥真是好大方
第15章 哥哥真是好大方
他走到那小丫鬟面前問道:“大白天的,你主子是怎麽受到驚吓的?”
小丫鬟蜷在地上縮着肩膀不敢說話,只是哭。
沈雲崖蹲下來,輕聲說道:“是你吓到了她?”
小丫鬟拼命搖了搖頭,最後卻又點了一下頭。
沈雲崖皺着眉,垂眸看了她一會。
“你仔細把事情前後說給我聽,你既然拼命搖頭,就說明你覺得責任很大一部分不在你。若是說不出來,我現在就把你打出府!”
那小丫鬟被吓得一邊哭一邊說:“殿下不是我要說的,我跟鈴兒在園子裏說話,主子過去聽見了一句,非要我細說給她聽,這才吓到了她。”
“說的什麽?光說話就能吓到人?”
“我今早上街,街上大家都在說,伊人汀死了一位新晉的花魁。我好奇,就多打聽了幾句。”
正夏的晌午,沈雲崖不知道為什麽指尖開始發涼。
“誰死了?”沈雲崖聲音裏有一些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顫抖。
“說是那個彈琵琶的蝶音。”
“怎麽死的?”
“我聽說是夜裏走路摔到了河裏,找到的時候半個身子懸在岸上,頭埋在玉帶河裏,臉都泡的沒法看了。我不想說的,主子一直追問我才說給她聽的,哪知道會這個樣子......”
那丫鬟哭的嗓子都啞了,說話其實并不清楚,但是沈雲崖聽的字字清晰。
他猛地扭頭去看身後的南樓。
南樓趕緊擺手:“我什麽都不知道,這幾天我就一直站在插花閣門口,就沒離開過,我沒聽說這個事。”
旁邊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人來人往,身邊明明那麽多人,沈雲崖卻覺得自己一個人站在一個偌大的空間裏,孤獨又危險。
“你先回去,這事不怪你。”沈雲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他打發走那哭哭啼啼的丫鬟,從樹蔭底下踱到大太陽底下,看得高總管心驚肉跳,就怕他會中暑。
“沒事,我不熱,想曬會太陽!”他嘴裏跟高總管念叨。
“祖宗啊,你也不看這日頭多毒!”說着就朝身邊丫鬟吩咐:“去膳房端碗綠豆湯過來,說殿下喝的多加糖和冰塊。”
丫鬟應聲要去的時候,高總管又趕緊補充:“對了,那新來的廚子做的桂花甜釀倒是比宮裏都做的好,也給殿下端一碗過來。”
沈雲崖曬在日頭底下,根本沒有聽清高總管在說什麽,他滿心都在念叨,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為那點破事就去殺人。
肯定是個巧合。
那蝶音或許就是個意外,伊人汀那岸邊,垂柳太密了,亂糟糟的,晚上又黑,人摔進河裏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我在胡思亂想什麽,要是命案的話,天子腳下,自有官府去管,我亂想什麽?
起碼不能亂懷疑蒼暮。
他是王府自己人,沒有碰見命案先疑心自己人的道理。
南樓看他站在日頭底下,一副丢了魂的模樣,十分不解,問道:“殿下,難不成你也被吓到了?不至于吧?”
沈雲崖沒理他,南樓繼續說道:“雖說吧,你們也算認識,但你別跟老情人沒了似的,容易引起誤會!”
沈雲崖站在陽光底下,擡頭遠遠看着站在陰影裏的南樓。
南樓對那個女子的生死輕描淡寫,并不覺得那是多大的事情。
沈雲崖那一刻清晰的認識到,他們的道德水準是不一樣的,自己的價值觀和這個時代中間有着巨大的鴻溝。
他覺得人命關天。
而在這裏,人如草芥。
就連他自己的身份,其實也是可以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要一條人命的。
沈雲崖漸漸平靜下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其實這砧板上,不只有那位蝶音,連同他自己也在。
即使他貴為一位王爺。
直到天黑,房間裏才響起嬰兒的啼哭,穩婆興沖沖從房間裏沖出來,把一個小嬰兒抱到了沈雲崖面前。
“殿下,殿下,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那小小的新生命被抱到他面前,沈雲崖垂頭去看,小嬰兒的臉髒髒的醜醜的,皺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
高總管湊在旁邊伸着腦袋,激動的手舞足蹈:“哎呀,到底是我們殿下的孩子,生的真好看,跟我們殿下長的一模一樣!”
沈雲崖:“......”
公公你眼睛還好吧?
穩婆把孩子往沈雲崖懷裏送,他不敢抱,但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柔軟的小臉。
生命真神奇。
南樓站在遠處沒動,沈雲崖扭頭去看他。
那人跟個木樁子似的杵在那裏,臉上半點波瀾都沒有,似乎這真是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事情。
沈雲崖嘆口氣,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能夠做到如此冷情冷性的。
等轉回頭來再看孩子,留了心,竟覺得孩子真的跟南樓長得像,特別是鼻翼有的一顆痣,簡直一模一樣!
想着這是小南樓,會喝奶尿褲子,就有點好笑。
高總管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沈雲崖象征性地迎接新生兒的活結束了,就自回了插花閣。
遠遠就看見插花閣門口大樹燈籠下颀長的一抹身影,沈雲崖放慢腳步,不自覺地開始摳起了手指。
走得再慢,也還是到了蒼暮的身邊。
沈雲崖感覺到蒼暮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他此刻是害怕和尴尬混合在一起,自己實在不知道開口和蒼暮說什麽。
晚上好?
吃了沒?
總覺得是在找死。
他在這邊糾結萬分,那邊蒼暮先開口了。
“我們談談?”
蒼暮聲音平靜溫和,但是沈雲崖想的卻是,談談,談啥啊,我倆真沒什麽好談的,咱就井水不犯河水,其實就天下太平了。
一談準得崩!
燭火昏暗,沈雲崖終于擡起頭,他沖蒼暮笑了笑,溫和的說道:“想跟你說抱歉來着,那天在伊人汀都怪我,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
沈雲崖沒有看見的地方,蒼暮脊背繃直,他看着沈雲崖臉上客氣疏遠的笑容,那最後兩句話,頓時變成了另一個意味。
“已經過去了?”
沈雲崖篤定的點點頭。
“不要再提了?”
“對。”
蒼暮站在燭火明暗的陰影裏看了沈雲崖許久,最後勾唇笑了起來。
那是個看起來好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個笑容。
令沈雲崖覺得他們終于冰釋前嫌了。
蒼暮轉身回弄玉軒,沈雲崖聽見他嗓音裏含着低低的笑:
“哥哥真是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