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阮莓看着這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忽然間冷不丁的說道:“不怕呀?”

許蓮累得快沒力氣說話,強打着精神說道:“我們兩個人呢,我有什麽好怕的。”

“你比李彬的膽子可大得多了。”

“可別,我膽子很小。如果不是莓莓你陪着我走這麽一段路,我是絕對不敢出來的。”

這時候已經出了囍事村了,身後便是刻着“囍事村”三字的巨石。黃昏的殘陽褪去,被漆黑的天幕取代,一輪慘白的月高高懸挂,透出淡淡的光亮。

許蓮走了幾步,氣喘籲籲的停下來:“莓莓,我實在背不動你了,你下來自己走會兒吧。”

“你背還硌到我了呢。”阮莓撇撇嘴,站到了地上,跟着許蓮往墳地的方向走。

許蓮松了一口氣,然後笑笑:“我太瘦了,不像莓莓這麽健康。”

“重的可不是我。”阮莓意味深長道:“人類的軀殼對于鬼怪重量的感知是極為敏感的。”

許蓮懵了一瞬:“什麽?”

“你猜呀。”

“我猜不到,我們還是快走吧。”

阮莓擡頭看了看天,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依舊不見駱放他們。

她們走了沒多久,便走到了墳地外,目光越過入口破爛的小茅屋,可見墳地內一座座墓碑屹立在夜色中。

一片寂靜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破土爬了出來,正在暗處蟄伏,等待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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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莓耳畔忽然間傳來了那女鬼輕細的聲音:“你放了我,我給你無數的財富。”

阮莓聞言,垂首看了眼身上不合身的外套,心中一動,恰逢許蓮已經不動聲色的想先行跑路,她便有了主意。

她冰涼的手輕輕搭在了許蓮的手背上,許蓮打了個寒顫。阮莓聲音溫軟:“跑什麽啊?你把我帶來這兒,哪有自己先跑了的道理?”

“莓莓,你在說什麽啊。”或許是因為得鬼怪庇佑,許蓮底氣尚存。

“在無限世界中,除卻鬼怪與玩家外,還有第三種隐秘的職業,背叛者。背叛者出在玩家當中,随機綁定無限世界中的鬼怪,得到庇佑。背叛者唯一的任務便是團滅玩家,獲得游戲勝利。”

許蓮的心态有些崩,第三種職業連李彬這個茍了三場的老玩家都不知道,阮莓為什麽會知道?

“你、你今天明明在爬樹,你怎麽知道我和雙喜……”

自然是因為許蓮的身上充滿了鬼怪雙喜的味道,阮莓并不打算解釋,只是輕飄飄的道:“本來你想怎麽樣是與我無關的,但誰讓你偏偏要拿我開刀,那麽我自然不會放過你。”

許蓮也不再僞裝,她臉色陡然轉冷:“我管你是什麽人!這兒的鬼怪不會傷害我,她們群起而攻之的目标,是你!”

“你确定嗎?”阮莓只矮了許蓮一個頭頂,她可以輕而易舉的用冰涼的手拍拍許蓮的臉頰,毫不掩飾她的惡意:“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讓你拿我開刀?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看一看,她們攻擊的人是我還是你。”

灌木被風吹得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惡鬼凄厲沙啞的嘶吼,幾只游離于墳地之外的鬼怪自地下爬出,不約而同的朝着阮莓與許蓮撲了過來。

阮莓已經沒了前兩日初見鬼怪的驚惶,她立于原地,冷眼看着鬼怪朝着許蓮撲了過去。

許蓮被掀翻在地,從地下冒出幾只腐爛的爪子,撕扯着她的身體,而那幾只纏着許蓮的女鬼也不甘示弱,纏着許蓮,幾乎要将許蓮撕得四分五裂。

許蓮慘叫着,目光難掩惶恐:“你不是玩家,你也不是NPC,你是鬼怪……是惡鬼!”

阮莓唇角翹了翹:“真聰明,一會兒你有大用處呢。”

阮莓看她被吓得差不多了,便上前一步,那些小鬼感受到她身上逼人的煞氣,不約而同的散開,只敢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看着她。

許蓮重獲自由,忙不疊的想要爬起來就跑,但因為方才惡鬼的撕扯讓她痛不欲生,已經失了大半力氣。

阮莓在她面前蹲下,一雙眸子比夜色還要漆黑三分,閃爍着如燈火般明滅的笑:“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裏,自己選。”

說完後,阮莓就慢悠悠的朝着墳地走了進去,在經過那風平浪靜的小茅屋的時候,她腳步微微一頓。然後,她的目光從小茅屋偏離到身後,許蓮已經吃力的跟上了她。見此,阮莓唇角翹起了漂亮無害的弧度。

方才她兜裏的女鬼向她示好,告訴她在這墳地裏埋着財富。阮莓也不怕女鬼騙她,畢竟她捏死女鬼只是轉瞬間的事情,而麻煩的卻是這墳地內的惡鬼。

剛來那會兒駱放曾經探過這墳地,說這裏面都是跑得沒他快女鬼,阮莓雖恢複了一部分力量,卻也不想打車輪戰,所以說她需要一個誘餌來将那些女鬼引開,然後再去尋寶,這誘餌,自然就是許蓮了。

許蓮此時尚不知自己一會兒要面對的處境,她只想着得趕快脫身,好找雙喜求救。她此刻只恨錯将阮莓當做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掉以輕心,否則,她必然會選擇另引李彬來此,也不至于讓自己身處險境。

她正想着,就發現阮莓正頭也不回的往墳地裏面走。前有狼後有虎,許蓮便是再害怕,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上阮莓。

甫一踏入墳地,那刺耳的喜慶聲音不絕如縷,尖銳的唢吶聲幾乎是炸開在阮莓耳畔,仿佛此地正在舉行盛大的婚禮。而在這一片喜慶樂聲後,則是無數女子尖銳的哭喊聲彙聚成一首低沉哀怨的小曲。

許蓮有些受不住這聲音,直接就暈了過去;阮莓稍稍好點兒,但也忍不住怔愣了一瞬,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不受控制的閃過了一幀幀陌生的片段。

哭喊的女子身穿大紅喜衣,懷抱冰冷的牌位,被強行按頭磕下三個響頭,鮮血順着被磕破的額頭糊了滿臉,精致的妝容毀于一旦。然後,她們被活生生的綁入棺材中,随着棺材被足有兩指粗的鐵釘釘死,一并釘死的,還有她們年輕又美好的生命。

她們無助的在被釘死的棺材中哭喊踢打,絕望祈求,但最終也只是一切歸于死寂。她們将懷揣着等待死亡的絕望,短暫又漫長在棺中窒息而亡。

阮莓擡眸望去,發現這片墳地出奇的大,也不知該是埋葬了多少年輕的生命,也正是這樣強大的怨氣,讓她們以另一種方式重新活了過來,以怨氣支撐起了這整個世界……代價是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無限世界的哪個鬼怪,不是這樣悲慘呢?

阮莓眸中極快的劃過一抹沉重的悲戚,然後她擡起左手,黑氣散去後,她瑩白圓潤的指甲變成可怖的長爪,輕而易舉的拎起昏死過去許蓮。

在這片墳地的四周載重着無數高大的槐樹,阮莓将許蓮挂在了一株槐樹最高的枝頭。女鬼們嗅到了活人的味道,興奮的朝着許蓮撲了過去,但她們漂浮高度有限,只能紛紛圍繞在槐樹下虎視眈眈。

阮莓站在樹頂,嫌棄的看了眼不知何時才能悠悠轉醒的許蓮,她撇撇嘴:“雙喜為什麽會讓你先拿我開刀呢?”

她這般想着,又往墳地入口看了一眼,入口處徘徊着幾只惡鬼,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那風平浪靜的小破茅草屋了。

所以,為什麽呢?

阮莓一邊想着,一邊慢吞吞的從樹上爬了下來。雙喜給予許蓮的庇佑有限,有了新鮮的人類誘餌,這些女鬼自然犯不上再來招惹她了,她們更願意不斷的使槐樹搖晃,将許蓮給搖下來。

阮莓順着兜裏女鬼的指示一路暢通無阻的踏入了墳地深處,途徑一塊又一塊墓碑,她和兜裏的女鬼說話:“你寄生在那槐樹之上,怎麽會知道這裏埋着寶貝?”

“囍事村女子多被用來強配冥婚,在她們的棺椁之中自然會有極為珍貴的陪嫁。”女鬼如是說道:“她們死了很多年,那些陪嫁也成了無主之物,你大可以把它們挖出來,拿去當了。”

“哦。”阮莓漫不經心的回道。

有了女鬼的帶路,不多時,阮莓就走到了墳地的最裏面,一座破舊的墳墓映入眼簾。她簡單的掃了幾眼,發現墳墓的規模與其他墳墓相比要大得多,但年代久遠,墓碑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

“為什麽帶我來這一座墓前?”

“因為它最大,我覺得肯定會有很多寶貝。”女鬼小心的說:“等你拿到了錢,能不能別吃了我,也別摘我的槐花了呀?”

“看我心情。”

女鬼癟了癟嘴,覺得自個兒可真是流年不利,怎麽就招惹上了這麽個小惡魔呢?

阮莓站在墳墓前,微微俯身,鞠了一躬:“裏面的姐姐,出來聊一聊吧。我想和你讨點兒東西。”

“你還挺有禮貌。”

阮莓回:“不問自取視為偷。”

“那你還摘我的槐花。”

“那株槐樹又不是你的,勉強讓你住個幾十年,難不成就成了你的了嗎?”

女鬼又沒聲兒了。

一陣沉默過後,阮莓耳畔響起了輕微的響動,一道幽幽的聲音,從地底下鑽了出來:“那你進來和我說呀。”

與聲音一并鑽出來的,還有一只瑩白如玉的手,勾住了阮莓纖細的腳踝,帶着無法抗拒的力量,将阮莓拉入一片漆黑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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