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阮莓隐約記得從前她還在莊園的時候,她的人偶每晚都會拿着一本故事書,一板一眼的講故事哄她睡覺;後來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也有人類願意哄着她。
現在沒有人偶,也沒有駱放,百無聊賴的阮莓目睹了李彬被按進棺材擡走的鬧劇後,就又困了。
那寄生在槐花上的女鬼自告奮勇的說要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條件是她別再薅槐花了。阮莓想了想,依舊是一句“看心情”,女鬼可不喜歡她這個回答,但到底也只是嘟嚷了一聲,也沒敢說點其他的。
阮莓靠在樹枝上,半眯着眼,一朵小小的槐花擦過她的睫羽墜下,她揉揉眼睛,說:“快把我哄睡着,今晚可能又睡不到覺了。”
女鬼飄到槐花最為茂盛的地方,迎着花朵的芬芳,她開口:“我生前也是囍事村的人,是那些被配冥婚的女子的其中一員。但和她們不一樣的是,我真心愛慕着我的夫君。”
“我與夫君身份懸殊,他為了能夠娶到我,承擔了來自于家族的巨大壓力,後來我們終于訂婚。我本以為那是苦難的結束,卻未曾想過那竟然會是噩夢的開始。”
“在婚禮前夕,我的夫君無端橫死。我傷心欲絕。方城中流言四起,一開始夫君的家族要求我守望門寡,我同意了,但在不久後,他們又轉而讓我與夫君配冥婚。原因是方城裏一個姓周的神棍,說我若不為夫君配冥婚,那麽夫君的家族将江河日下,最終走向衰敗。”
“那神棍頗有名氣,他們信了,于是轉而逼我配冥婚,若我不願,我們一家人都不會好過,父親每天求我同意。無論我願不願意,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便又是婚禮前夕,我本已經絕望等死,但鄰居家的哥哥出現,說要帶我走。”
“我猶豫了。他強拉着我,帶我離開囍事村,對我說往後天涯海角都會對我不離不棄。在被他拉着奔跑的途中,我想到了我無端橫死的夫君,想到了若我離去那麽我的家人必然受難……最終,我還是選擇回去。”
這的确是一個很好的入眠故事,阮莓早已聽得昏昏欲睡,只強撐着等一個女鬼被釘入棺中的結局,她便可安然入眠。
卻不想,女鬼平淡乏味的故事在下一刻有了反轉,她啞聲說道:“鄰居家的哥哥聽我這樣說十分憤怒,我從未見過他生那麽大的氣,我害怕極了……而害怕過後,我憤怒不已。因為他在盛怒之下口不擇言。”
“他說,他為我做了那麽多,不惜手染鮮血,将我逼上絕路,可哪怕如此,我都甘心赴死。他憤怒的問我,真的那麽喜歡夫君嗎?”
阮莓陡然清醒,她睜開眼,看向正沉浸在悲傷中的女鬼。
女鬼接着說道:“他真的是個非常非常偏執邪惡可怕的人,他總以為我與他青梅竹馬,該是兩情相悅,所以他認為是夫君拆散了我和他,然後他在新婚前夜設計害死了我的夫君。”
“他以為這樣,婚事便能不了了之,卻沒想到我會去守望門寡。他平時慣常會在方城中招搖撞騙補貼家用,一直無人識破,所以他便趁此,讓我夫君家令我配冥婚。他覺得将我逼上絕路後,我就會不得不跟着他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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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這段痛苦的往事,女鬼眼神怔然:“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可怕的晚上……”
她聽他說完了這一切後,不管不顧的想要跑回村子裏拆穿他虛僞的面貌,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卻不想在她的聲音引開了村民後,他倒打一耙說她要逃走。
村民們十分生氣,其中最生氣的是她那貪財的父親,他們再也聽不進她的話,他們只相信那個兇手。
那時已是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天開始,村民們将她五花大綁,她哭喊尖叫着,最後也只是被心狠的母親一勞永逸的用針線縫住了嘴巴。她被壓在棺中,眼睜睜的看着棺材蓋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一顆顆沉重的鎮釘釘在棺上,也釘在了她的心上,将她徹底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黑暗絕望中,陪伴着我的,只有夫君冰冷的牌位。我躺在棺中,想着很快便能見到夫君了,坦然赴死也無妨。”
“但當我再睜開眼時,我就已寄生在這株槐樹上了。我想要去找夫君,但我的靈體太過于脆弱,我無法離開這株槐樹,直到很多年過去,我才凝實了靈體。”
女鬼說着,嘤嘤的哭泣起來:“後來我飄去了墳地,卻找不到我的墓碑,也找不到我夫君的墓碑。我心灰意冷,便在這槐樹上住了下來,槐樹與我為伴,槐花填滿孤寂,現在你卻忽然冒出來爬我的樹,摘我的花,欺負我的魂……”
阮莓聽得入神,這女鬼冷不丁的來一句,總讓阮莓有一種最後一句才是重點的感覺。她盯着靈體純淨的女鬼,問:“恕我冒昧,你叫什麽名字?”
“周小曼。”女鬼答道。
阮莓認真的看了一眼她,說:“小曼不長你這個樣子。”
“可我就是周小曼,那個裏面還有我的牌位。”周小曼如是說道。
“那你識字嗎?”
周小曼透明的臉竟然顯出一抹紅色:“夫君教過我。”
“那你跟我進去認認你的牌位。”阮莓隐約覺得這個世界不止是新手本那麽簡單,這兩個周小曼就是證明。
周小曼瑟縮了一下,說:“今天太陽格外的大,我會被曬得灰飛煙滅的。”
阮莓朝着周小曼勾了勾手指頭,周小曼不明所以的靠近,就見阮莓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将她半透明的靈體塞進了小包包裏。
周小曼在她的包包裏嚷嚷:“你光薅我的槐花還不夠,竟然還偷藏了一朵,你太過分了。”
“不準亂動我的東西,否則我薅的就不是槐花了。”
周小曼安靜下來。
阮莓靈巧的跳下樹,這時候已經正午了,陰了很多天,今天的太陽卻出奇的大,曬得人有點昏昏沉沉的。
她一邊打呵欠一邊走進祠堂裏,角落裏的許蓮已經睡熟了,阮莓也沒有管她,直接就把周小曼給扔了出來。
“指一下,你的牌位。”
周小曼從阮莓的小包包裏飄出來,打量着這數不清的牌位,那些女子曾為親人帶來了財富,最後所得也不過一個冷冰冰的牌位。
周小曼往上飄了飄,最後停在了最上面的一個牌位,她指了指,說:“這就是我的牌位。”
阮莓說:“拿給我看看。”
“我沒有實體,拿不了。”
阮莓上前,踮起腳欲拿下那個牌位。
周小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阮莓面無表情的退了一步,然後擡起左手,那塊積灰的牌位便飛向了她,不過并未飛到她的手上,而是懸浮在了身前。
阮莓從容的摸出一條紅色的手帕,細致的将牌位上的灰塵擦幹淨,周小曼的名字映入眼簾。
“祠堂在那棵槐樹的陰氣範圍之中,我有時會飄到祠堂來看看我的牌位,後來這兒的牌位多了,我的牌位跑到了最上面,清理起來很麻煩,便漸漸積灰了。”周小曼頗為憂傷的說道:“謝謝你幫我清理我的牌位呀。”
阮莓看清了上面的字,随手把牌位飛了回去,至于這髒了的手帕,則是在一道黑氣下化作了飛灰。
那邊的許蓮被她們說話的聲音吵醒,無限世界的鬼怪均是肉眼可見,她看見飄在阮莓旁邊的周小曼,吓了一大跳。
周小曼聽見動靜,循聲望過去,抱歉的對着她笑了笑:“吓到你了呀,不好意思,我不會傷害你的。”
許蓮顫抖着唇說:“你是那天晚上想在棺材裏掐死我的女鬼。”
“我不是那個女鬼,我是周小曼呀。”周小曼連忙說道。
許蓮聽見她的名字,愣了一愣,這不就是駱放他們說的大BOSS嗎?
她有些害怕,踉跄着爬起來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阮莓冰涼的手指攥住許蓮的手腕,讓她頓時動彈不得。
阮莓問:“你确定她和那晚上在棺材裏攻擊你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她現在沒化妝,化了妝就是那個女鬼了啊……”許蓮不欲回答,但她很怕阮莓,是以立刻說道。
阮莓望過去,果真在周小曼的五官中找到了幾分熟悉感。原來如此。
許蓮掙紮:“你快放開我。”
“哦。”
阮莓一撒手,許蓮掙紮得太厲害,直接摔倒在地。阮莓見此,一點兒扶她的想法都沒有,反而發出了看好戲的笑聲。
周小曼想去扶許蓮,但又怕得罪了阮莓,站在原地沒有動。
正在這時,祠堂外突兀的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的許蓮擡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雙紅色繡花鞋。她茫然擡起頭,卻是什麽都沒有。
繡花鞋踩着輕快的步伐踏入祠堂。
阮莓“啧”了一聲:“小曼,你的繡花鞋找來啦。忠心的繡花鞋呀,終于掙脫了板凳,上次沒有選到合适的人替你嫁人,這一次會選擇哪個幸運兒來幫你成婚呢?”
阮莓這話說得,就差直接貼許蓮身份證號了。
那雙繡花鞋停在了阮莓身前,似乎是在思考,半天都沒有動彈,看起來,她滿意的是漂亮精致的阮莓,而非狼狽不堪的許蓮。
許蓮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那繡花鞋就艱難的轉變方向,直接撕碎了她腳上的運動鞋,然後套到了她的腳上。
許蓮尖叫一聲,不顧身上傷口溢出的鮮血流了滿地,但那雙繡花鞋,哪怕是她摔倒在地,也硬拖着她的雙腳走向墳地。
“救我,救救我……”
許蓮的聲音漸漸遠去。
阮莓看了眼地上的一攤血,撇了撇嘴:“真髒。”
“真的不救她嗎?”周小曼弱弱的問。
“不能破壞游戲規則喲。”阮莓倏的輕笑了一聲:“不過這場游戲的機制還真是有意思啊,隊伍裏想要投機取巧的兩個人,都沒有好下場。所以,團隊游戲呀,大家還是要一起出力才能不被淘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