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因為賈清宜鬧上吊一事, 賈太師理所當然拒絕了與太子的親事。因為女兒險些喪命,賈太師痛心不已, 和賈貴妃兄妹之間的關系為此頗有些緊張,與太子之間也愈發勢如水火。

而另一邊,太子要娶平南侯府嫡女蘇琬為側妃的事,也算是提上了日程,順利下了聘, 婚期定在三個月後。

朝堂上爾虞我詐, 血雨腥風, 但蘇瑜待在家裏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依舊老樣子做着自己的事。

學會了中饋,蘇丞言出必行, 當真将管家之權交到了蘇瑜手上, 任憑她打理。

最近天氣日漸炎熱, 大家都換上了薄而透氣的衣衫, 偏蘇丞這裏還跟往常一樣,穿的仍是厚厚的春裝。這日早朝回來, 他熱得實在受不了了, 便讓人先取來去年的夏衣先穿着。誰知找來一試,居然小了一圈, 根本不合身。

他有些無奈,喊了青楓詢問情況,便聽青楓禀道:“三姑娘未曾送夏日的布帛過來,也未曾做新衣。”

蘇丞擰眉, 她平日打理內務打理的挺好,難道偏偏把他這個兄長給忘了不成?思來想去,他覺得那丫頭八成是故意的。

可是他最近忙着朝廷上的事,似乎也并未得罪她呀,她又為何故意苛待他這個兄長?

原本這也不是大事,他大可以拿自己的私房錢讓人去做夏日的新衣來,可又覺得不妥,琢磨幾個來回,他決定去韶華居問問情況。

到了韶華居,蘇瑜正舒舒服服地在院中的竹椅上乘涼,蟬衣和青黛站在兩面為她打扇,另一邊忍冬時不時喂進她口中一顆冰鎮的葡萄,好不悠閑。

她身上穿的是湖藍色絲制長裙,薄如雲霧,十分清爽,襯着頸間白嫩的肌膚,宛若一副絕妙的畫卷。

見他進來,蟬衣等人向他行禮,蘇瑜聞聲擡眸,看見蘇丞後也沒起身,依舊在竹椅上倚着,面上勾唇淺笑,仿若三月杏花初綻,明媚可人:“三哥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了?”

她笑說着,目光掃過三哥身上那身厚重的春衣,眸子裏的笑意更濃了。

蘇丞對着丫鬟們揮手,忍冬等人會意地退下,他這才去石桌旁坐下,瞧見上面擺着的冰鎮葡萄,優雅地撚了一顆放進口中。葡萄冰冰涼涼的,入口還有絲絲酸甜,蘇丞沒來由想到了她方才吃東西時那抹嬌軟誘人的唇。

炎熱的夏天,心上莫名竄來一股熱火,他越發覺得燥了。

他眉心微微蹙着,目光看向竹椅上悠閑的姑娘,語氣裏帶着困惑:“三哥最近得罪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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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呀。”蘇瑜無辜地攤手,“三哥怎麽這麽問。”

“那夏衣的事……”蘇丞沉吟着,仍摸不透這丫頭的脾性。

一聽這個,蘇瑜噗嗤便笑了,随後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三哥,不是我不給你準備,實在是覺得委屈呢。”

說完仔細打量他,“三哥難道不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忘了什麽?蘇丞被她說的一頭霧水,他最近真的很忙,幾乎都很少跟她待在一處,也不記得有忘記什麽,更談不上欺負她,她又是受得什麽委屈呢?

蘇丞慢悠悠拎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斟了杯茶,一邊品着茶一邊仔仔細細地想,一直沒有應答。

蘇瑜看他好像真的想不起來,急的直接從竹椅上跳下來,扯住了蘇丞的衣袖:“三哥說了如果我學會掌家就給獎勵的,如今我都學會了,三哥怎麽半句話不提獎勵的事?”

蘇丞眉頭擰得更深了,他有說過這話嗎?似乎是說過。不過他當時純粹就是敷衍她的,沒想到她真能安安靜靜學中饋,再加上最近朝裏事情多,他也就沒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過話既然是他說的,如果言而無信似乎的确不大好。

蘇丞想了想,側眸問她:“想要什麽獎勵?”

蘇瑜重新回到竹椅上靠着:“三哥你慢慢想,什麽時候想好了,我就讓人把夏衣送你院裏去。”

蘇丞:“……”

他在院子裏斂眉坐了會兒,起身要走,蘇瑜在後面補了一句:“三哥你可別敷衍我,我很難伺候的。”

蘇丞停下來側目看她,無奈一笑,闊步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瑜每天都在期待着三哥會為她準備怎麽樣的禮物,其實思來想去,她好像也沒什麽或缺的,給她金銀首飾小玩意兒什麽的,她可不喜歡。這麽一想,她覺得其實三哥想讨她歡心的難度還是蠻大的。

越這麽想,她反而就越期待。

然而一連好幾天過去,三哥再不曾來找她,也絲毫不提獎勵的事,蘇瑜頓時有些蔫蔫兒的。

就是讨個賞而已,這麽難嘛?她為了學中饋可是很辛苦很辛苦的……

已經五天過去,蘇瑜先前的期待一點點澆滅了,看着外面溶溶的月色,一個人趴在窗前發呆。

直到聽到外面有人喚“都督”,蘇瑜打了個激靈,急匆匆跑出去,待看見兩手空空的三哥,蘇瑜綻放着光彩的眸子又黯淡下去,不悅地嘟起了小嘴兒。

蘇丞信步向這邊走來,瞧見她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唇角不自覺勾了勾。

蘇瑜偏過臉去:“三哥跑來做什麽,我都該睡了。”

“來兌現那日說的獎勵啊,看來弄弄不想要。”他言語間帶着三分戲谑,但仔細回味時似乎又淡淡的,什麽也沒有。

蘇瑜卻不管他什麽語氣,一聽這話眼睛又綻放了星光,四處看看:“什麽獎勵,在哪兒呢?”

蘇丞道:“三哥思來想去,弄弄似乎也沒什麽緊缺的東西,不過你一個人在家三哥很少陪你,必然缺少家人的陪伴,今晚三哥帶你出去走走,可算得獎勵?”

蘇瑜的臉色立馬黑了。

這算什麽獎勵啊,她能選擇不要嗎?!

蘇丞卻不由分說,主動扯着她的腕子将人拉走了:“馬車已經在門外了,走吧。”

蘇瑜強行被他扯着,只能邁着小碎步跟上去,心裏仍不太舒服:“三哥,哪有這麽敷衍的。再說了,這時候都宵禁了,外面有什麽好轉悠的,還不如睡覺……”

蘇丞拉着她繼續走:“我想帶妹妹出去走走,宵禁還能攔着不成?”

蘇瑜:“……”

看她一臉的不情願,蘇丞頓了頓,補充一句:“待會兒不滿意了,你再擺出苦瓜臉不遲。”

那也就是說不是單純的出去走走了?蘇瑜頓時又有了興致,颠颠兒跟着蘇丞上了馬車。

下馬車時,蘇丞用帕子蒙上了她的雙眼,蘇瑜不樂意想摘下來,被蘇丞強行抓住了雙手,不許她亂動。

蘇瑜無奈,只好抱着三哥的胳膊,被他帶着往前走,心裏嘀嘀咕咕的,小聲問:“三哥,你到底帶我去哪兒啊?”

蘇丞仔細扶着她,并不回她的話,只是溫聲提醒:“要上臺階了,小心些。”

蘇瑜小心翼翼邁着腿上臺階。

只是這臺階也不知怎麽回事,竟是沒完沒了的,怎麽也上不完。

終于到最後,蘇瑜氣喘籲籲地抓着蘇丞的胳膊,不肯再走:“三哥,我好累,這是哪兒啊,臺階怎麽這麽高,咱們得爬了有一刻鐘了吧。”

透過燭光,蘇丞看見了她白裏透紅的雙頰,以及因為喘息微微張着的櫻桃小嘴兒,蘇丞莫名想到了那日的冰鎮葡萄,竟有種想去嘗一嘗味道的沖動。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緊了幾分,一手托起她的腰肢,身體一個前傾,她整個人被他逼着抵在了臺階一側的護欄上。她頓覺重心不穩,緊緊抓護着蘇丞的衣襟,出于安全感的需要,她整個人不住往他懷裏鑽。淡淡的甜香鑽進鼻端,帶來絲絲縷縷的漣漪,蘇丞下面明顯感覺有什麽脹了起來,呼吸莫名加重了。

蒙着眼的蘇瑜不知周圍發生了什麽,只明顯感覺到三哥的逼近,還有他身上那股再熟悉不過的栀子香。她下意識抓住了蘇丞的衣襟,小聲問:“三哥,怎麽了?”

她懵懵懂懂的樣子,乖乖被他抱在懷裏,像只依賴他的小貓兒。蘇丞靜靜看着,頓覺自己方才的想法太過無恥,努力克制自己将她在這無人之地占為己有的念頭,語氣一如既往的輕緩,卻又帶着三分喑啞:“沒什麽,方才三哥一時沒站穩。”

蘇瑜了然,便也不那麽怕了,只是又蹙眉抱怨:“咱們這到底是在哪兒啊,那麽多的臺階了還沒到地方嗎,三哥,我腳酸,爬不動了。”她的語氣裏帶着嬌嗔,明顯對于蘇丞今晚的驚喜十分不滿意。

看她這般,蘇丞忍不住笑了,擡頭看看前方,對她道:“馬上就到了,你若走不動,三哥背你。”

蘇瑜覺得這主意甚好,于是毫不推拒,摸索着趴在了三哥寬闊舒服的背上,雙臂環着他的脖子,任他背着自己走。

她蒙着眼看不到前方的路,但貼着三哥的後背,聞着再熟悉不過的獨屬于三哥的味道,她整個人無比安心,還覺得有股小小的幸福。

“三哥,你會永遠對我這麽好嗎?”

說完這話,她明顯感覺蘇丞的身子怔愣了一瞬,随後繼續向前,但是沒有任何回應。

蘇瑜無聲地笑笑,她問了個太傻的問題,三哥日後娶妻生子,怎麽永遠對她好?記得以前阿娘說過,父母也好,兄弟姊妹也罷,都不可能陪你走完一輩子的路,而唯一能伴你走過餘生的,唯有夫妻。所以三哥不會永遠對她好的,那個後半輩子會被三哥捧在掌心的人,該是他日後的妻。

想到這些,蘇瑜突然感慨萬千。

不過她覺得自己不能貪心,現在三哥對她好,她也該知足了。日後如果有個嫂嫂和她一起愛三哥,也是好事。

“三哥,我剛才開玩笑的。”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蘇瑜感覺到蘇丞的身形再次怔住,随後傳來淡淡的笑:“傻丫頭。”

接下來,又是無聲的沉默。

蘇瑜不知道被蘇丞背着走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他終于把她放在了地上。

蘇瑜沒有安全感地抓着蘇丞的衣襟,小聲問:“三哥,我能把帕子取下來了嗎?”

蘇丞牽着她的手繼續往前,引導着讓她兩只手扶住欄杆,随後自己繞到她後面,幫她把帕子解下。

緩緩睜開雙目,蘇瑜先是震驚,随後是難以置信的喜悅,內心澎湃的感覺不斷翻湧,她緊緊抓着欄杆,臉上的笑意絢爛的好似黃昏時天邊最美的晚霞。

她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眼前的景象,什麽樣的語言拿來形容都不足以展現它的壯觀雄偉,波瀾壯闊。

站在此處,整個京城的景象一覽無餘,鱗次栉比的街坊,峥嵘軒峻的樓閣,波濤洶湧的江河,翠色蔥茏的高山,一望無垠的蒼穹,漫無邊際的璀璨繁星,還有天地相接處帶着神秘色彩的浩渺遠方……

天那樣大,地那樣廣,山那樣高,水那樣秀,人,那樣渺小。

上面是絢爛星辰,皎皎明月,下面是華燈初上,載歌載舞。

擡手間可摘日月,低眉間可睨萬物。

蘇瑜的大腦一片空白,只癡癡在那兒看着,好半晌才想到問一旁的蘇丞:“三哥,這是哪兒啊,好高的樓閣。”

“這是瑤臺,大衍朝最高的樓宇。”

“瑤臺?”蘇瑜吃了一驚,“那不是天子建的嗎,尋常百姓不得入內。”

“守瑤臺的是神策營,旁人上不來,三哥卻可以。”蘇丞說着,指了指前面,“你看那兒。”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此時正有無數祈天燈在黑暗的地面上然然飛升,像一顆顆悄然而上的流星,搖曳着,舞動着,如天女散花一般,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飛升。

蘇瑜兩眼放光,歡快地沖着那些祈天燈揮舞,歡呼。

突然她擡眸看向一側的蘇丞:“三哥,瑤臺是最高的地方,如果從這裏放祈天燈,會不會離天堂最近,也最容易實現願望?”

說完又可惜地皺眉:“唉,早知道應該上來之前帶兩盞燈了。”

蘇丞輕拍她的腦門兒:“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祈天燈我早讓人備下了,在屋裏。”他說着指了指裏面。

瑤臺高處的正中央是個休憩的小閣,裏面擺着文房四寶,長案上還放了兩盞祈天燈。

蘇瑜雀躍地奔過去,左右看了看,對着蘇丞道:“三哥快來許願啊,咱們倆一人放一個。”她說着把紙筆遞給蘇丞。

蘇丞走過來接下,提筆欲書,瞧見蘇瑜湊過來的腦袋,又頓住。

看三哥防她跟防賊似的,蘇瑜努努嘴吧,道一句“小氣”,然後自己寫自己的去了。

蘇瑜歪着腦袋想了想,很快寫好了願望,拿一旁的漿糊将那紙條貼在祈天燈上,然後很滿意地點點頭,轉而又看蘇丞,他也已經貼好了。

她笑眯眯往他那邊瞥了一眼,讨巧地道:“三哥,你有什麽願望,給我看看呗?”

說完很有誠意地把自己的遞過去,“我先讓你看我的。”

蘇丞瞥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爹娘在天上安好,三哥在人間安好,蘇瑜吃好喝好睡好玩好”。

蘇丞:“……”

“三哥,該我看你的了。”見蘇丞不給她看,蘇瑜不悅地皺眉,“我都給你看我的了。”

蘇丞不理她:“我沒說要看,是你自己給我看的。”

蘇瑜氣得咬牙切齒。

什麽人嘛,一點風度都沒有。

可是真的很想看怎麽辦,蘇瑜點着腳尖伸着脖子往蘇丞懷裏的方向瞥着,很努力想看看上面寫的什麽。

不過這個動作有點高難度,她還沒看清上面的字,自己先搖搖晃晃往一邊倒了。蘇丞一驚,伸手一拉,将她順勢扯進了懷裏。

蘇瑜找準時機,剛一站穩,直接将蘇丞手裏的祈天燈搶了過來,低頭去看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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