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次日清晨, 蘇瑜醒來時腦袋昏昏的,坐起來揉了揉腦門兒, 見忍冬進來,便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忍冬回道:“姑娘,已經辰時三刻了,奴婢想着您昨晚上喝了酒,便沒叫醒您, 現在覺得可還頭痛?”

蘇瑜搖搖頭:“還好, 去打水讓我洗漱吧。”

忍冬應聲而去, 很快喚了人端熱水進來伺候她洗漱。

梳妝打扮之後, 早膳早已經備着,蘇瑜便一個人用了早膳, 全程不提蘇丞的去向, 氣色看上去倒比昨晚上明顯好了很多。

忍冬不知道昨晚上主子跟三姑娘說了什麽, 不過看姑娘這樣子, 兩人約莫是和好了的,至少表面上還可。

早膳過後, 外面的人傳話說方洵來了。

蘇瑜聞此倒是有些驚訝, 三哥雖說這幾日把她交給方洵照看,可她倒沒真想着他會過來。

他進來時穿了件土灰色的土布襖裙, 一副尋常百姓的打扮,只是那張臉白皙精致,棱角分明,自有農夫比不得的氣度。

看見他的穿着蘇瑜微微一愣, 好半晌才問:“你這是做什麽?”

方洵從離瑟手裏接過一件包裹遞給蘇瑜,聲音一如既往的溫雅随和:“這裏有套尋常百姓的衣裳,蘇姑娘把這個穿上,我帶你離開此地。”

蘇瑜被他的話吓到,整個人站起來後退幾步,下意識看向忍冬。

忍冬也有些懵,再看方洵時帶了敵意:“你這是什麽意思?”

對于忍冬态度的不客氣方洵渾然不在意,只對着蘇瑜好脾氣地解釋:“如今朝中局勢動蕩,此處不安全,我既然受你三哥所托護你安全,自然要盡職盡責的。”

蘇瑜抿着唇沒說話,似在琢磨他這話的真假。

其實梅莊是母親的嫁妝是衆所周知的,萬一她在這裏的消息走漏出去,的确是很不安全的。太子的人一旦抓了她威脅三哥,那情況就很不妙了。

不過跟着方洵走……

“你要帶我去何處?”蘇瑜擡頭問他。

方洵面上笑得如沐春風:“一個安全的地方,蘇姑娘不相信我?”

方洵這個人不像是壞的,蘇瑜倒也不是懷疑他,只是看他這身打扮覺得怪怪的。她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他遞過來的包裹,打開一看卻又詫異擡頭:“怎麽只有一件,忍冬呢?”

“忍冬不能走。”方洵道,“誰都知道她是你最信任的婢女,如果這時候不見了,豈不讓人起疑?”

“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跟你走?”蘇瑜問。

忍冬聞此直接擋在蘇瑜前面:“不行,我奉主子之命保護姑娘,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讓主子一個人跟着方洵,她不放心,主子也不會放心的。

方洵看向忍冬,面容冷了幾分:“你是蘇丞一手調教出來的,沒想到也這般眼皮淺薄。我既然有求于你家主子,難道你還擔心我對蘇姑娘做些什麽嗎?”他又冷笑一聲,“我姜夜縱然是個落魄皇子,卻也有大齊和大霖兩國的尊貴血統,莫非便是那等趁火打劫,無惡不作的卑鄙小人?”

忍冬有些猶豫,卻仍舊站着沒動。

後面的蘇瑜扯了扯她,輕聲道:“他說的沒錯,這個時候貴妃太子等人一定盯着都督府呢,你若一直不在肯定會讓他們起疑的。三哥既然把我托給方洵了,自然是信任他的,我,我也信任他。”

“姑娘!”忍冬還有些不放心,主子雖說讓方洵照顧他家姑娘安危,卻沒說讓姑娘一個人跟他走啊。

蘇瑜卻沒再說什麽,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己去內室換衣服了。

蘇瑜換上青色碎花襖裙,外罩綠色坎肩,雖然很是素淨,但依然清新脫俗,嬌俏動人的緊。看見她出來,方洵有一瞬間的愣神,随後沖她點頭:“馬車備好了,走吧。”

蘇瑜颔首,随他離開,忍冬則是急急忙忙趕回都督府報信兒。

蘇丞彼時正在廖啓那裏同他談事情,聽了忍冬的禀報微微皺眉,卻又默不作聲。

忍冬道:“主子,姑娘就那麽一個人跟他走,會不會有危險?”

“他不敢。”蘇丞将爐火上烹着的水壺拎起,為自己斟了一杯。姜夜這些年費盡心機才走到今日的地步,他不會想讓自己功虧一篑的,姜夜恨大齊皇帝便如他恨大衍的皇帝一般,同樣的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蘇丞不認為姜夜會是那等無恥小人,真的對弄弄做些什麽。何況,弄弄身邊有隐衛在的,關鍵時刻,他們拼了命也會護她周全。

蘇丞自己也知道,梅莊其實是個危險之地,姜夜帶弄弄離開才最安全。

他比較擔心的是姜夜在這個時候接近弄弄,會不會讓那丫頭動了心,到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看他陷入沉默,廖啓突然笑道:“弄丫頭自個兒就是個機靈的,哪兒會出什麽事。對了蘇丞,你讓我幫你做的事,你檢查一下怎麽樣。”說着突然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聲之後,有一女子從內室走出來,穿着水紅色夾襖,白色棉質百褶裙,外罩寶藍色鬥篷,身材纖細,面容絕美。

“姑娘?”忍冬盯着酷似蘇瑜的女子,簡直難以置信,“莫非是廖先生的易容術?”

廖啓對此頗為得意:“易容之術,若說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想來除了我廖啓之外,九州四海都再無旁人。”

女子走上前來,對着衆人行禮:“蘭沁見過主子,忍冬姐姐。”

“原來是蘭沁。”忍冬恍然大悟,此人也是當初主子豢養的死士之一,武藝不在她之下。

蘇丞道:“太子和蘇琬欲對三姑娘下手,如果真做了什麽,你們不必反抗,将計就計便是,明白嗎?”

“喏。”二人齊聲應道。

從廖啓的院裏出來,蘇丞獨自一人在院中走着,不知不覺便到了蘇瑜平常居住的韶華居,進去時蟬衣和青黛都在,忙幫他斟了茶水。

蘇丞在案前坐下,擡眸看到了鳥架上的小鹦鹉,它看見蘇丞似乎很興奮,撲騰着翅膀飛過來,落在了他的肩頭,尖尖細細地唱道:“三哥!三哥!”

蘇丞又想到了那日蘇瑜哄着它喊“三姐姐”,結果小鹦鹉一直喊“三哥”,氣得她腮幫鼓鼓的可愛模樣。想着想着,他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唇角也微微上揚。

方洵與蘇瑜二人乘馬車出了梅莊便一直往西北方向走,最後在一座山腳下停了馬車。

蘇瑜從馬車裏走下來,擡頭看了看四周,狐疑着問他:“咱們究竟去哪兒?”

方洵笑着指了指上面:“半山腰有個小村莊,就五六戶人家,其中有戶人家與我相熟,咱們暫住那裏,不會有人發現的。”

“……就咱們倆?”蘇瑜看看四周。

方洵看向她:“蘇姑娘這是怕了?”

蘇瑜搖頭,此人儒雅俊秀,倒不怎麽叫人害怕,何況她也算救過他,他總不至于忘恩負義對她不軌的:“你想找我三哥借兵,自然不會把我怎樣,既然你說那裏安全,那咱們走吧。”她說着率先往上走。

方洵讓離瑟趕馬車回去,自己則是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難行,蘇瑜一路上卻未曾有任何抱怨,只悶着頭往上走,也不怎麽跟方洵說話。

走了一會兒,方洵看她雙頰緋紅,氣喘籲籲的,額頭上也滲了細密的汗,停下來道:“還有不近的路,可要休息一下?”

蘇瑜看這四周荒無人煙的,搖了搖頭:“沒關系,我不累。”然後繼續往前走。

方洵頗感意外,她看上去嬌嬌弱弱,沒想到還是能吃些苦頭的。只不過,在方洵的印象裏,她以前都是比較活潑的性子,話也比他多些,如今竟一下子變了個人。

或許蘇丞不是哥哥這件事,對她來說沖擊還是挺大的。

方洵不太會主動跟女孩子說話,只是這一路上悶聲不吭的 ,也着實不好,他一邊走着一邊看看四周,沒話找話地道:“估計咱們要在這山上住些時日,得了空或許可以打些野味。蘇丞那麽寵你,必然是什麽都給你最好的,想來蘇姑娘沒吃過野味兒吧?”

蘇瑜走在前面,聞此一手扶着樹幹回頭看他一眼,很不解地問:“什麽野味兒?”她還真沒吃過。

“野雞,野羊,野豬,野兔子,還有鹿。”

“好吃嗎?”蘇瑜繼續往前走,順嘴問了句,但眸光裏卻不見多少興趣。

“自然是好吃的。”方洵說着,發覺了她的悶悶不樂,輕聲問,“在為你三哥擔心吧?”

蘇瑜抿着唇沒說話,自然是擔心的,她手無縛雞之力,什麽忙也幫不上,還不能待在三哥身邊,心裏一直亂糟糟的,總害怕會出什麽事。

“方大人,你說我三哥真的會贏嗎?”

方洵笑道:“朝中一半的勢力都是你三哥的,再加上他和寧毅手上的兵權是離京城最近的兵馬,勝算極大,如果陛下能夠醒過來,那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陛下醒過來?陛下不是沉迷丹藥,不問世事的嗎,難道這裏面另有緣由?蘇瑜聽得一頭霧水,正欲再問,誰知她太注意這些,倒忘了看腳下的路,不小心踩到一顆石子,整個人趔趔趄趄着便往一邊倒去。

方洵看見後忙伸手接她,然此處實在不大好走,他自個兒也立足不穩,一時間兩個人環抱着往下面滾了幾圈兒,最後方洵的脊背重重撞在石頭上,總算是停了下來。

蘇瑜俯趴在他的身上,因為他雙臂的保護,她一點兒傷也沒有,驚魂未定地喘息片刻,擡眸間對上他精致溫雅的面容,驚愕地彈跳出來,不太自然地看着他:“你,你還好吧?”

方洵面上笑得儒雅,泛紅的耳根暴露了他此時的羞怯:“我可是習武之人,自然沒事,你呢,可有受傷?”

“我,我也沒事,謝謝你。”蘇瑜抿唇輕道。

方洵站起來,拍打幾下身上的土,看向她時心跳快得如那受了驚吓的小鹿,四下亂竄,讓他的呼吸都紊亂了許多。

“蘇姑娘,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意的,我嘴笨不會說話,但我想娶你的心是真的。”

蘇瑜沒料到他突然說這個,面上一紅,背過身去:“方大人可是摔傻了,竟說胡話起來。”

看着她的反應,方洵有些棘手,郁悶地撓了撓後腦:“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蘇瑜勉強笑着揭過去:“對了,你方才說陛下如果醒過來,三哥就萬無一失了,這是怎麽回事?”

方洵也恢複了以往的淡雅,溫聲道:“這個說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說吧。”

蘇瑜點頭應着,繼續往前走。

方洵在後面盯着她的背影,神色黯了黯。

……

等方洵把朝中的一切都跟蘇瑜說明白時,擡眸看到了前面的村莊,笑着指了指:“就是那兒,咱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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