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一梯一戶的平墅。

電梯廳裏, 時舒垂眼換鞋,突然想到什麽,說:“對了, 我這兒沒有男士拖鞋。”

徐欥默默脫下雙肩包:“我知道。”

時舒換好拖鞋, 脫下西裝外套,拎在手裏:“下回你自備一雙。”

徐欥雙手接過她的西裝,套在晾衣架上挂起來:“嗯t,我已經準備了。”

說完, 他将雙肩包擺放在鞋櫃上,摁開卡扣,拉開拉鎖, 從雙肩背包裏取出一個抽除空氣, 處于真空狀态的塑封袋。

時舒看着幹癟的塑封袋慢慢鼓起膨脹, 他從塑封袋裏取出一雙嶄新的家居拖鞋。

他換上拖鞋, 自然地将他的皮鞋整齊地排列在另一邊閑置的鞋櫃上, 與她的高跟鞋離得遠遠的。

看起來,就很像是對門鄰居的。

如果不是沒有對門鄰居的話。

大概是強迫症發作, 他看着她的鞋櫃上不算整齊排列的高跟鞋, 問:“我可以順便幫您整理鞋櫃嗎?”

“……我很亂?”

“挺整齊的。”

時舒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他。

“有一點。”

時舒沉默了一會兒:“……徐助理請随意。”

他果然把她鞋櫃上的高跟鞋都排到得整齊了,又用擦鞋濕巾,将剛才那雙去過菜市場的高跟鞋擦拭一遍。

“你等會兒晚上回去還會把你的拖鞋帶走嗎?”時舒問。

徐欥也同樣脫掉西裝挂起來,回答:“我會的。”

“不會留下痕跡,給您造成困擾的。”

“你這包裏每天背這麽多東西, 不重?”

“嗯,習慣了, 不重。”

時舒:“……”

他只穿着一件幹淨的白襯衫,前襟挺闊, 衣擺束在皮帶裏,勒着年輕勁窄的瘦腰,平整而不臃腫,翹臀渾圓,領帶打得規規整整。

同樣晾得離她的西裝遠遠的。

他的西裝袖口上仍沾着那塊暈染開的泥斑,像一朵逃離淤泥中的罪惡之花改邪歸正,成為了純潔的象征。

時舒點點頭:“進來吧。”

回到家裏,時舒去洗手臺洗手。

溫水沖淋手上的泡沫,泡沫沿着指尖滑落,積壓在水池裏繞着濾水塞,盤旋流失,被沖走。

時舒的餘光一瞥,看見徐欥輕車熟路地将農貿市場買來的菜拎到了餐廳裏頭,擺放在島臺上。

他很安靜,安靜得果真像童話裏的田螺先生。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發出任何聲音和動靜,就讓時舒恍惚一瞬以為,這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她一人存在,并沒有任何人随同她一起回來過。

可他帶給她視覺上的存在感,明明又是那麽強烈。

他站在島臺前的水池跟前,挺拔的肩微微躬着,擡起的手臂将鮑魚從黑色塑料袋中取出來,散在水池裏。

他今天沒有裹着圍裙,但洗刷食材時,也沒有腥氣的水濺到他的身上。

看他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處理食材,和看他穿着同樣的搭配坐在工位上工作、會議室裏開會,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卻又同樣是很養眼的一幅流動的油畫作品。

空蕩而寬敞的室內。

因為他的存在,突然有了一種讓人難以描述的感覺,有些溫暖,像窗邊斜坡上褪色的夕陽,又有些柔和,像老舊唱片機裏娓娓道來黑膠質感的古典音樂。

時間不徐不疾地從他指縫間流逝。

鬼使神差的。

從不需要親自做家務,也從沒有做過家務做過飯的時舒走了過去,靠在島臺上,問:“徐助理,需要我幫忙麽?”

“不用了。”徐欥關掉水流,擡眼,手臂的線條随着洗刷食材的動作繃起,看不出一絲多餘松軟的贅肉,他腼腆地笑了下:“不是說好,我要更細致更周到地照顧您的嗎?”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玩梗,并自在地打趣自己。

他适應能力很強,性格溫和,沒有棱角。

時舒靠一旁,眉眼微提。

倒又聽見他說:“如果需要您幫忙,那就算不上是我照顧您,而是我在給您添麻煩了。”

他繼續道。

單薄的襯衫布料擦過黑灰色調的牆面,手臂上傳來一陣冰涼,時舒卷起衣袖:“說吧,你看我能幹點什麽?”

徐欥眨了下眼,也不再堅持了:“那您看看,您會點兒什麽?”

“……”時舒的視線落在他手裏抓握住的鮑魚身上,她似乎是看這些鮑魚不順眼很久了:“宰殺鮑魚?”

徐欥顯然沒想到她的幫忙是幫忙處理鮑魚,知道她手生,徐欥沒有直接把這些鮑魚交由她處理,而是問:“您打算怎麽處理這些鮑魚?”

“丢進鍋裏,煮?還是清蒸?”

果然。

“處理鮑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徐欥笑了,他并沒有讓她處理鮑魚的意思,邊刷着鮑魚身上的黑膜,邊給她講鮑魚的處理步驟,同時也是演示着給她看。

黑膜刷洗幹淨,他用專用的鮑魚撬具沿着堅硬的外殼撬開,他的動作敏捷利落,很快一只脫了殼的鮑魚就躺在他的掌心裏,去除內髒和牙齒後,再一次刷洗幹淨。

“哦。”

做不來,時舒興致缺缺。

她又看中了一旁浸在水中的黑橄榄,拿起一個問:“這個橄榄呢?要怎麽處理?我可以幫你處理這個。”

“您先別動。”徐欥看向她,緊張道:“黑橄榄要挖核的,要用到刀,會傷到您的。”

時舒:“……”

動刀的不可以,外殼鋒利的也不可以。

眼看着時舒面部的輕松惬意逐漸垮塌,徐欥及時推過去小半紮蘆筍:“不如您幫我處理一下這些蘆筍。”

“蘆筍要怎麽處理?”

“用刨皮……”徐欥一愣,改口:“您掰去根部,取脆嫩的部分就行。”

聽起來很容易。

時舒接過來點點頭,邊掰着蘆筍脆嫩的部位,邊和他說話:“對了,我打算從今天晚上開始幫助你做游泳恢複性訓練,你背包裏有準備游泳衣嗎?”

她不說是教他游泳了,而是用了更準确的說法。

幫助他做游泳恢複性訓練。

她早已經接受了他的解釋。

沒有過多的苛責和追問。

徐欥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是今天晚上就開始嗎?”

“嗯。”時舒幹脆道:“我不喜歡拖延。”

徐欥已經處理好了鮑魚,一邊洗着石斛,一邊回答她:“嗯,有的。”

“我有帶泳衣的。”

雖是料到他背包裏的物品齊全,但,時舒把掰好的蘆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可食用,一部分丢掉,她還是沒忍住“啧”一聲:“徐助理的萬能口袋,還有什麽是你這包裏沒有的?”

她嗤笑着調侃一句:“你幹脆把家搬來得了。”

把家搬來?

徐欥又一頓:“抱歉,我是不是越過和您之間的邊界感了?”

“沒有。”時舒想起他挂得離她很遠的衣服和鞋子,幫她把鞋櫃上的高跟鞋排列整齊時,手只握着鞋跟的位置,他的分寸感一直把握得很好:“徐助理的行為并沒有引起我的反感。”

“只是。”她洗幹淨手不再幫忙,停了停,才說:“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游泳衣?”

“你什麽都自備好了,又或者什麽都拒絕。”她垂落視線,指尖似乎被水柱淋過某些遺憾:“是挺讓人省心,但也會讓為你準備禮物的人感覺到失落。”

“對不起。”徐欥默了默,輕聲說:“如果不是很冒失的話,那我能不能穿您給我準備的泳衣?”

“不冒失。”時舒關掉水流,兩手往島臺的大理石臺面上一撐,笑容幾分得逞:“一點兒都不冒失。”

“謝謝您。”

“不客氣,就當作是徐助理為我準備助眠好物的回禮。”時舒眉尾輕擡:“這樣,你總不該仍有負擔。”

處理完了蘆筍,時舒顯然對于這種生活瑣事失去了興致,她不提繼續幫他處理食材了,而是杵一旁繼續當看客。

徐欥手持着鋒利的刀刃,刀口落在焯過水的鮑魚身上,45度斜切,90度正切,改切十字花刀。

“你是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時舒和他閑聊着。

“我小時候和外公一起生活。”徐欥看了眼玻璃窗外,夕陽的濃黃色越來越淡,夜色爬上斜坡,憑添幾縷夜的惆悵:“阿公喜歡烹饪,我就在一旁看着,他也會給我準備一套兒童使用的刀具。”

“兒童使用的刀具?那豈不是很鈍?”

徐欥點頭,可能是想起來一些溫馨的場景,他抿着唇,笑容純淨乖巧:“是的。”

“切一塊肉需要來回磨鋸很久。”他和她分享着兒時的回憶:“當時我卻不覺得是刀的問題,總覺得是我還沒有掌握切肉的動作要領。”

他後來無論做什麽事情都還算有耐心,大概也是起源于小時候的習慣養成。

“後來,我拿起的刀漸漸變得鋒利了。”徐欥的笑容逐漸變淡,乖甜中也夾雜着幾分苦澀:“阿公卻拿不動刀了。”

“繪畫時拿不穩畫筆,雕刻作品時,也總是傷到自己。”徐欥手裏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他生了很嚴重的病。”

榕樹枝頭爬起的月t亮倒扣在窗戶上,和餐廳裏的吊燈疊在一起,他的目光在柔和的昏黃之中閃爍着潮潤。

“你跟你阿公的感情是不是很好?”時舒緩聲問。

她是可以共情到他這種感受的。

就像她和她阿公的感情一樣。

“嗯。”徐欥思考片刻,回答:“阿公是我兒時的啓蒙老師,我很多興趣愛好都是因為受到了他的啓發,繪畫、藝術雕刻、種花等等,以及……”

“以及什麽?”

徐欥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出:“尊重生命,熱愛生活,看日升日落,見山水,等花開,順應天命,慢慢走,慢慢欣賞,在世俗中慢慢尋找活着的意義。”

他說完,又小心謹慎地觀察着時舒的反應,直到她并無多少異樣的情緒産生,他才松了口氣。

時舒自然沒察覺到他話裏話外的試探,只是覺得他這生活态度讓人有些感動,也真實寫照着她對他的認識。

她順着他的話,很自然地問起:“你的外公,是不是徐榅澍(wen shu )先生?”

“嗯,是。”徐欥顯然有些意外:“您聽說過我外公的名字?”

瀾城風噪一時的大畫家、大藝術家徐榅澍老先生,她怎麽會沒聽說過?

他看來的确是對自己出身名門後代,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認知和優越感。

“不然你以為,白裏弄那條巷道為什麽還能原貌保留着?”

徐欥突然想起來,離開瀾城的幾年後,舊事得以平反,外公的聲譽得以重塑,他似乎是聽到過父母之間有關于白裏弄老房子如何處理的對話。

有機構提出要将老房子購買,用于後人參觀徐榅澍先生故居,但……母親和小姨那時并沒有同意。

時舒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打破了徐欥的回憶。

“我接個電話。”時舒擡步。

“您先忙。”

徐欥處理完其它食材,接過她剛才處理好的蘆筍,愣了住,她只要了蘆筍尖尖,別的部分全部丢掉了。

他跟她說的是,去根部,保留脆嫩的部分。

她做的是,保留嫩尖,去所有。

徐欥只好沿着蘆筍尖尖使用刨皮刀刨去皮,蘆筍尖尖,軟而嫩,一不小心就斷了、碎了。

最終處理完,也所剩無幾了。

徐欥看着所剩無幾的蘆筍尖尖,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

另一邊,時舒坐在橫廳的沙發上接聽電話。

沙發邊幾上放置一瓶醒好的紅酒,亨利賈伊酒莊生産的勃艮第紅,典型的勃艮第酒杯,不到杯肚直徑最大的高度,鋪着不到三分之一容量的酒液。

電話是夏章桃打過來的:“我親愛的總裁姐姐,請問您享用過晚餐了嗎?”

時舒端起酒杯輕輕搖晃着杯中的酒液,神态閑适:“還沒。”

“那麽。”夏章桃清清嗓子:“請問,我有幸和總裁姐姐一起共進燭光晚餐嗎?”

時舒的回答輕快簡短:“沒有。”

“?”

“我有約了。”

夏章桃有些詫異:“和誰?”

“一個億的那種嗎?”

“和徐助理。”

“哦,在哪?”

“家。”

“?”夏章桃:“在誰家?”

時舒垂眼低小酌,酒液入口柔和輕盈:“……當然是我家。”

“西山啊?”

時舒別了下碎發,剛要開口,便聽夏章桃自問自答:“我知道了,肯定不在西山,那個家裏,人多眼雜的,多不方便啊。”

夏章桃很快腦補出些什麽,咬着食指關節,低低地笑着:“你跟徐助理同居啊?”

“沒有。”時舒想起有意思的對話,說:“他說他等會兒走的時候,還會把他的拖鞋帶走。”

“啊?那你倆現在是什麽關系啊?”

時舒思考了下,一句話概括了兩人之間的關系:“雖然徐助理他否認了,但他的确是在跟我暧昧。”

“而我,剛好也不反感。”

“哦。”夏章桃了然:“那是徐助理在做飯?”

“就不能是我?”

“你別搞笑了,你哪會做飯?”

“夏章桃。”時舒喝了口紅酒,低哂一聲:“你一不小心就說出心裏話了,是嗎?”

夏章桃也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

時舒坐在橫廳沙發上,姿态放松,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她的目光投向餐廳島臺的位置,徐助理正站在無火燃氣竈前。

左邊砂鍋裏煨着他的石斛鮑魚湯,不知道他怎麽煨的湯,砂鍋蓋一掀,湯汁奶白,而右邊不粘鍋裏,他正在執勺翻炒清脆徹綠的蘆筍。

時舒收回落在徐欥身上的目光,心情不錯。

她回答電話那頭:“嗯,徐助理很會生活,是宜室宜家的田螺先生。”

“啧啧。”

夏章桃見她心情不錯,也沒了擔心,她不打算打攪她和助理繼續暧昧。

剛挂完和夏章桃的通話。

時舒的手機無縫銜接地響了起來,這回是外公。

電話一接通,他便在電話那頭打趣:“怎麽樣?跟我分家的第一天,小時總吃上飯了嗎?”

時舒放下酒杯,回:“正在做。”

“田螺小徐正在做?”

“嗯。”時舒點頭,又重複一遍同樣的話:“徐助理很會生活,很居家。”

“嘿。”時文奎調侃:“那不就是居家型的男人?”

“您這麽概括徐助理不夠全面,我說的很會生活,是指……”時舒食指抵着額角的位置,思考了一下措辭:“是指……比起居家型,他其實更像是生活家。”

“生活家的意思,您能夠理解嗎?”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

時舒沒多想,繼續解釋:“生活家的意思就是說,一個人,他對生活,對生命充滿了熱情與愛意。在遭遇過命運的不公,挫折與打擊之後,仍然能夠将自己的生活過得豐富多彩,愛自己,也兼愛他人。”

“生活于他而言,不是閱歷的堆砌,更像是一場行為藝術,他會繪畫、會雕刻、會彈鋼琴……他的品味和審美源于他在藝術上的天賦與造詣。”

“生活是塊黑灰色幕布,而他将這塊枯燥單調的幕布繪制得豐富多彩、有滋有味。”

大概是發現電話那頭沉默很久了,時舒眉心一蹙:“您有在聽嗎?”

電話那頭仍是沉默。

“阿公,您睡了嗎?”就在時舒準備挂斷,重新撥過去高博的電話詢問外公情況的時候,電話那頭響起高博簡短又冷冰冰的回複:“他睡了。”

一陣煩躁湧上心口,時舒很無語,脫口便出:“那你不挂電話?”

他答非所問:“你不挺陶醉?”

“那是你偷聽的理由?”

“偶爾磕個CP。”高博對她安在他頭上的罪名滿不在乎,他平靜地道:“我也挺陶醉。”

“忘了。”

時舒:“……”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能輕而易舉地撥動着時舒的情緒和敏感神經,那麽,這個人毫無疑問,只能是高博。

結束和高博陰陽怪氣的三兩句對話,時舒将紅酒杯裏的酒液一飲而盡,仍充斥着滿腹躁意。

她索性又倒了一杯,滿滿一杯酒液,沒興致細品,卻又是一飲而盡。

直到……一整瓶紅酒被她喝完了,像飲水一樣。

躁意難散。

她摘下眼鏡丢到一旁,從包裏摸出盒煙。

盒煙撐開,一盒煙不知何時,被薄荷味的棒棒糖取代得只剩下兩根細長煙支。

那些她先前覺得味道還不錯的薄荷糖這會兒卻顯得多餘礙眼,薄荷味的棒棒糖散了一桌,時舒從中敲出支女士煙,銜在唇齒間,濾嘴被牙齒咬扁。

哪裏還記得起,為了改變她的一些習慣,默默做了那麽多努力的徐助理,這會兒正同她共處一室,随時有可能将她抓包。

手機接連有不識趣的電話打進來。

時舒:?

是都得趕在一起,是麽?

但是是工作上的事情。

時舒于是耐着性子處理。

等處理完工作的事情,她的耐心消磨了大半,恰好吳千禾在這個時候又打進來電話:“明晚有時間嗎?”

時舒賣他面子,仍壓抑着:“吳董有什麽事?”

“有個小範圍的酒會,想邀請你一起參加。”

“小範圍?多小的範圍?”

“七八個企業家。”

“具體名字?”

時舒聽着他一一報出那幾個名字,一瞬就明白了。

額角突突跳着。

所謂小型酒會,不過就是幾個男人各自攜着女伴的商業互吹,互捧,談論到興致高潮的時候,順便拟個合同敲個印,一場合作就敲定了。

這樣性質的酒會邀請她一個女人,肯定不是初衷。

除非……

“我以什麽身份出席酒會?”時舒吐出口煙霧,猩紅的煙頭夾在她纖長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她冷笑一聲,含譏帶諷的:“吳董的女伴?”

“還是代表時汐集團的總裁?”

她太聰明了,總是能一眼洞穿本質,并且不給任何人留有情面。

吳千禾一噎,原本想做的進一步試探也沒了必要,改口t道:“小時總當然是代表了時汐集團。”

時舒卻徹底失去了和人交際的耐性,管他對方是誰,得不得罪,她一概要拂了他面子:“我不感興趣,也沒時間。”

-

徐欥做好晚餐,仍一身正裝,他出現在橫廳裏。

他來喊時舒吃飯,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時舒頹靡地靠在沙發柔軟的靠背上,眼神放空,衣衫有些淩亂,襯衫的扣子滑開了兩顆,桌面上散着煙盒和糖,空氣中彌漫着股淡淡的煙草味,而他醒好的一整瓶紅酒液被她喝了個精光。

她剛才說有電話進來,不知道對方和她交談了些什麽內容,讓她的情緒有了颠覆性的轉變,剛才還好好的興致敗了個盡。

徐欥眨了下眼,平靜地說:“您喝掉了我一整瓶的紅酒。”

他用着肯定的語氣,聲音倒也不敢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在陳述眼前的事實。

因高博而起伏的情緒,因吳千禾打的試探而惱火。

但這些……始終與他無關,時舒掀起眼皮看向他,慢條斯理地陰郁着:“只有半瓶。”

那雙沒有佩戴金絲邊眼鏡的眼睛裏,從來不只有攝人心魂的魅惑、洞悉一切的精明,還有滿身疲乏與黯然神傷。

徐欥表情無奈:“是我醒的酒。”

“哦。”時舒随意扯着唇角:“那騙不了你了。”

徐欥輕輕嘆口氣,他沒說話,徑直走過去打開空氣淨化器,打開窗。

夜晚的風抖得樹葉嘩啦啦響。

時舒不滿地皺起眉頭:“你開窗做什麽?”

徐欥面無表情地別起窗簾,抿了抿唇,卻不敢看她:“您吸煙了。”

時舒摸了下鼻尖:“一支。”

徐欥捏住窗簾:“兩支。”

他這副明明是在控訴她的不是,卻又畏懼兩人之間身份的模樣,夾着春風吹來,撫散時舒幾分煩躁。

“你屬狗的嗎?”她嗤笑。

“我生肖屬龍。”徐欥認真地回答她。

他這認真而乖巧的模樣,就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兩人隔着從橫廳到窗戶的距離對視,時間就這樣靜止,他先退縮,他先閃躲,重新撥動了時間的滾軸。

時舒腦中突然蹿出來一句話,忘了是在哪兒見到過的了:對視是一種精神接吻。

徐助理的嘴唇,薄厚有度,唇色是粉粉的梅子色,唇峰明顯,唇珠……飽滿的唇珠看起來……

好像還挺好親的。

時舒有些心虛地開口:“徐助理,我好像是醉了。”

“醉的人是不會承認自己醉的。”徐欥:“您應該是沒有醉。”

“徐助理,你長得可真好看。”

“您應該是醉了。”徐欥心尖一顫,長睫輕蕩:“我長得挺普通的。”

“你就是帥而不自知。”

不知是不是她沒戴眼鏡的緣故,一雙類狐貍眼冷豔中吊着幾分妩媚,酒精微醺扯出暧昧缱绻的氛圍。

她看他看得專注,目中深情,美得獨樹一幟。

她有一雙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眼睛,妩媚精致,卻又自在松弛。

因此,時舒說完這句話,空氣中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隔了很久,徐欥輕聲說:“那您再看我一會兒。”

時舒扯唇一笑:

“徐助理還不承認,是在跟我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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