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兩人排到隊伍的最末, 徐欥在時舒身後站着。

他看到她,手插着羽絨服的雙兜,望向遠處, 不知是雲霧還是樹木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眼中既有缭繞的煙雲,也有平靜的湖泊和巍峨挺拔的高山。

她在壯闊的山河美景裏波瀾不驚,在安逸的環境裏适時而應,她整個人呈現一種松弛的狀态, 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但徐欥知道,她是很有時間觀念的人。

他因此還是給張高磊打了個催促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

不等徐欥開口,張高磊就在電話那頭, 說:“小徐啊, 我車壞了, 出不了門了。”

徐欥話到嘴邊的那句“請問您距離雪場還有多遠”就沒能先說出口, 而是選擇了給他建議:“要不, 您叫輛車……”

“車也打不到。”

非常清楚了解長榆交通狀況的徐欥:“……”

他倒是不懷疑張高磊,只是對長榆向來寬暢的交通有些疑惑:“那我來嘗試着幫您叫車看看, 叫到車以後, 我再發給您車牌號和司機的聯系方式。”

“啊……不用。”

“……”

“喂……喂……你說什麽?我聽不見啊,信號不太好,我聽不見你說什麽。”

“就是那個小徐啊,我沒辦法陪時總滑雪了,你先幫我跟時總說聲抱歉啊, 晚點,我當面向她賠罪。”

徐欥那句“小孟師傅也休假了嗎”就沒來得及問出口,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該要怎麽向時總交待呢?

她肯定不是一句“車壞了”就能打發的。

果然——

徐欥剛挂電話,時舒便問:“張高磊總經理呢?他怎麽還沒來?”

過了約好的時間十分鐘了, 她果然皺了眉,表達了她的不滿:“不是他約我滑雪?”

“為什麽遲到?”

“他最好有足夠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則,我質疑他的時間觀念。”

張高磊并非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這一點徐欥是非常清楚的,他雖沒明白張高磊這麽做的理由,但還是向時舒首先佐證了這一點。

然後,他才說:“據我對張總的了解,他不是不守時不守約的人,他應該是突發了比較緊急的狀況,所以才來不了的。”

“他來不了了?”

“嗯,是這樣。”徐欥沉默須臾,解釋:“張總他今天來不了了,托我跟您先說聲抱歉,晚點兒,他會當面跟您解釋。所以,在他有合理的理由向您解釋之前,您可不可以先不計較他今天的行為?”

既然徐助理都這麽說了,那她不得——

給徐助理一點面子。

時舒漫不經心地點頭:“可以。”

-

排到他們,原本可容納三個人的纜車因張高磊的缺席就只坐了兩位,纜車沿着索道和鋼絲繩徐徐攀登,山腳逐漸趨遠,景色像電影的轉場一般變幻。

層疊的雲霧,高山,樹林與湖泊相連,前後相隔出一定距離的纜車和纜車上的游客。

以及,坐在同一纜車中的眼前人。

藍、白、綠……紅色纜車,黑色的長款、短款羽絨服……色彩豐富,形成了分明的層次感,美景如畫。

纜車升到高海拔處,剛才他們排隊時看到的遠處的景色,這會兒身居于高空,竟是壯闊已在渺茫之中。

待纜車抵達雪場,機器不停下止步,徐欥在距離通道最近的右側,他先跨越過設備,站在下客區。

徐欥伸出右手,原本是打算将手臂借給她搭着,這樣,她扶着他的手臂從纜車上下來的時候,會更穩固一些。

但,他沒想到——

時總卻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掌與掌心貼合的。

第一次。

和先前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手指,替她修剪指甲和為她做指尖創作都不同。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

因為一切來得過于突然。

就這麽一瞬之間的事情。

徐欥感覺大腦全然一片空白,他失去了言語的功能。

時舒已經扶着他的手下來了,手松開,見他傻愣愣地模樣,問:“不就摸了一下徐助理的手?”

她語氣中也很快閃過一絲不自然:“你臉紅幹什麽?”

她手松開了,徐欥的掌心裏還停留着她的手溫和觸感。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滋補湯每天都有在喝,她手沒有之前那麽涼了,盡管他們現在身處海拔幾千米高度的雪山上。

徐欥心中幾分慰藉,他恢複正常的思考能力,道:“……您沒有提前通知。”

“哦。”時舒:“那我下次注意。”

徐欥:“……”

是注意,下次不握他的手了嗎?

徐欥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很快,他聽見——

她回複了他的心聲:“注意提前通知你。”

徐欥垂眼,攥了下手,似乎是想留住手心裏殘留的溫度和如鵝毛一般的觸感,他說——

“不通知也行。”

“我會克服。”

-

時舒和徐欥登下纜車的同時,等待下山的游客又利索地換乘登上,纜車迅速轉到另一側的索道上,從上往下滑行,載着游客下山去。

似乎,只要誰的動作稍慢了一會兒,就會被滞留在山上。

時舒和徐欥走出纜車區域。

山上的溫度相較山腳處要更加冷得多,夾雜着雪粒的山風一吹,時舒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是不是太冷了?”徐欥拿出個抽成真空狀态的塑封袋,轉交給時舒:“本來是給您滑雪準備的,您要不要先将就着避避風?”

時舒接過來塑封袋,打開,空氣一下子擠入,塑封袋膨脹開,時舒伸手拿了出來,是一面擋風面罩。

時舒順手就着徐欥的臉比劃了一下,嫌棄地搖搖頭:“好醜吧。”

徐欥抿了抿嘴。

不确定她是說面罩醜,t還是說……他醜。

但是,總之,她比劃得不對。

“不是您那樣佩戴的。”

徐欥正準備告訴她正确的佩戴方式,還沒伸手比劃呢,時舒便先入為主地伸手遮了下臉:“你說歸說,但你別對着我的臉比劃。”

她也是有總裁包袱的。

徐欥這回知道她說的是面罩醜而不是他醜了。

但市面上出售的面罩,大差不差的,都長這樣。

畢竟比起好看,防風保暖抵禦紫外線才是它們最根本的用途。

回味着她的話,又覺得她與平時的模樣有些差別,性格裏有一些從未能讓人察覺的,放松之後的可愛勁兒,讓人既意外,卻又讓人忍不住為之偷偷歡喜。

“我知道這種套頭式面罩不是很好看,有點兒像……”

“像什麽?”

像犯罪嫌疑人佩戴的黑色頭套。

“那你還買?”

“它比較實用。”

徐欥于是伸到一半的手只好又縮回,他耐心地對着自己的臉比劃着,告訴她如何正确佩戴面罩。

時舒點頭表示她知道這種正反兩面都做了摳洞處理的頭套式面罩的佩戴方式了,但沒表态她會不會戴它。

……

“包有點重,您小心點兒提。”徐欥把手提的旅行包遞給她:“那我們等會兒換完滑雪服,還在這兒見面。”

時舒掃了眼标志物,一手接過旅行包,一手将面罩揣進了兜裏:“嗯,好。”

男女換衣間在相反的方向。

時舒要了個單間,在前臺看到一排防風面罩後,重新挑了款磁吸式面罩,想了想,又轉身折回去,買了同款男款的尺寸,然後,才拎着手提的旅行包進去單間換衣服。

旅行包的拉鏈拉開,她發現徐助理準備的滑雪裝備很齊全,并且全部是按照她的喜好準備的黑色。

時舒有一些滑雪的經驗,雖算不上資深玩家,但絕對不是那種需要教練員指導的初學者,她很快換好滑雪服,佩戴好護具,頭盔和滑雪鏡,然後出來。

徐欥已經換好衣服,在雪場他們約好的地方等時時舒了。

他看見——

黑色的滑雪服,黑色的頭盔,黑色的雪鏡……手套,甚至連滑雪板都是黑色的。

時舒一身黑色從不遠處走過來,帥氣英飒。

徐欥眼中很快落入一抹驚豔的亮色,随後被完全的黑色填補充斥,他又看見一身黑色的她,将手裏的滑板豎着往雪中一立,纖長的手扶着滑板,手指搭在前端。

目視着前方。

他就站在她的前方。

她看着他。

就……就很帥氣。

“第一次見您穿滑雪服。”徐欥說。

大鏡片雪鏡撐在額前,時舒往下扒拉了下雪服,半張躲在雪服中的臉露出來:“不好看?”

徐欥看見她還咬着根棒棒糖,腮幫鼓起,白色紙棒鑽出來唇角一小截,笑容明媚中帶着幾絲狡黠。

徐欥忙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知道她喜歡聽什麽,徐欥不厭其煩地又道一遍:“您是很好看的。”

無論什麽模樣,她都很好看。

“是麽。”時舒“咯嘣”兩下咬斷糖果,任由薄荷流心在口腔中滿溢,糖紙包裹着紙棒攥在手心裏,她才說:“我以為你要說我像一顆黑色的煤球。”

他哪裏敢?

“您手裏的食物垃圾給我。”徐欥攤開手掌,實話實說:“不像,您像帥氣的黑武士。”

時舒便把攥開的手松開,糖紙和紙棒交換到他手裏:“我怎麽瞧着,徐助理你現在說話,比糖還甜呢?”

徐欥用一張紙包裹好她制造的食物垃圾,附近沒有垃圾桶,他收在口袋裏,有些赧然:“可能是因為,這糖是無糖薄荷糖。”

時舒“嗤”一聲,雙手裹了下肩:“好冷的笑話。”

徐欥抿着唇,笑容卻也抑制不住。

似乎是很放松的一天,很放肆的時刻。

“不過,您不佩戴護臉面罩的話,待會兒滑雪,臉會非常疼,而且高海拔地區紫外線比較強,會對您的皮膚造成一定的損傷,可能會需要很久恢複。”

徐欥想了下,繼續勸說:“也同樣會影響您的形象,您的……總裁包袱。”

“誰說我不帶面罩了?”時舒從兜裏取出護臉面罩示範給他看,她買的是磁吸款式的面罩,吸附在雪鏡上,方便又好取。

“行。”徐欥笑笑:“那您等會兒想要拍照的時候,就将面罩從雪鏡上揭下來,我給您記錄下一些美好的瞬間。”

“你能分辨出我美好的瞬間?”

他的審美和攝影技術都不錯,并不是拿不出手的存在。

“可以的,請您放心。”徐欥:“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好。”

時舒點頭,環視周身一圈,傾身,随後極為迅速地往徐欥的雪鏡上拍了一下。

她的動作過于迅速明顯,徐欥一時沒做準備,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待她一時興起,惡作劇的降臨。

他聽見零下十度左右的寒風中,“啪噠”一聲落在他的雪鏡他的鼻梁處,有冰涼而柔軟的面料撫觸他的臉。

在這種柔軟之中,他又很清晰地感知到了另一種細膩,是有溫度和濕度的皮膚的觸感。

是時總,是她的指尖。

和剛才一樣的感受,徐欥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

她的不提前通知,

這麽快,便又再一次降臨。

徐欥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臉上多了一條黑色的擋風面罩,他輕輕一扯,将面罩扯了下來。

他看到的是,一塊和時總臉上的那塊面罩同款的磁吸式面罩,他正愣怔,又聽到時舒換掉話題,說:“這裏游客數量還是挺多的。”

“是不少。”徐欥沒顧及深思,先回答她的問題:“像今天這種情況,就屬于長淩雪山游客比較多的情況了,可能和我們選擇今天出行一樣,大家也都剛好選擇了今天,只是巧合而已。”

“哦。”

時舒頭低着,左腳先試了試滑板,單腳向前方滑動,聽見徐欥問:“您也給我買了新的面罩嗎?”

就知道他要問。

問又問不到重點上。

“嗯。”左腳試完試右腳,時舒:“買一送一。”

“不是特意給你買的。”

一眼望去,雪道很長很寬,雪質雪況非常好,賽道的人也不少,初學者比較多。

有段時間沒滑雪了,加之也是在長淩雪場的首滑,所以,時舒首先選的是初級雪道,準備先找找感覺。

時舒避了避初學者,身體重心落在後刃處,腳下發力,身體重心偏移,流暢換刃,她的平衡性很好,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曾經熟悉的感覺,自由有餘地駕馭着滑板前行。

由于初級道坡道平緩,速度也比較緩慢,時舒開始邊滑行,邊避讓游客,邊……找找徐助理。

找半天沒找到人,正疑惑納悶着:他是,不會嗎?

不會滑雪,他穿得有模有樣的?

他穿的是什麽顏色的雪服來着?

湖水綠。

她剛才問過他,怎麽穿得冰清玉潔的?

他腼腆地笑着,解釋說,他穿着比較引人注意的亮色系的滑雪服,有助于她第一時間在人群中找到他。

時舒沒在雪道上找到穿着湖水綠色滑雪服的徐助理,但……她在雪道外面找到了他。

其實很好找,別人來雪場是來體驗滑雪的,不管是初學者還是資深玩家,都在雪道上,雪道外面本就人少,再加上他優越的外形和惹眼的湖水綠色滑雪服。

只不過她剛才被誤導,以為他會跟着她,一直在雪道上找他來着。

結果不是。

時舒快要氣笑了,他根本沒滑。

根本沒上雪道。

他在幹什麽?

他脖子上挂着相機繩,手舉着單反,視線不斷追随着她,時不時按下快門,給她拍照。

旁邊還有一臺調試好的無人機。

怎麽?等她滑遠了,他還要操控無人機給她拍照,是麽?

時舒這回是真的氣笑了。

她特意擠出時間,帶他一塊兒來滑雪,他倒好,本末倒置,卻在雪道外面給她拍照。

原來他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讓她失望,能夠記錄下她滑雪時一些美好的瞬間,是指全程舉着個相機跟着她拍?

那滑雪于他,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時舒目光逡巡周遭,看到有跟拍的攝影師在蹲點游客,心下便有了主意。

時舒收回目光時,和徐欥目光隔着雪道和人群撞上,他朝她揮揮手,他身後是茫茫的雪山,沉靜安穩。

正如他這個人一般。

雪中的視線太過耀眼,他的笑容不斷放大,幹淨得如雪山腳下的碧水清泉,時舒心頭那無名的一陣煩躁,便又随之散開。

徐欥沒等到時舒的揮手回應。

但看到她突然結束了她的滑雪進程。

她抱t着雪板,走到雪場外面,低頭和雪場外面專業跟拍的攝影師交流着什麽,随後,她指着他所在的方向,繼續和攝影師交流着。

沒一會兒,那位男攝影師就向他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徐欥差不多已經是明白了時舒的用意。

但他仍是耐心地等攝影師轉達完時舒的意思,他才将拍攝設備轉交給了他:“那就麻煩您了。”

“單反拍攝不到的距離,麻煩您操作無人機拍攝視頻和圖片,等結束了,我自己剪輯就好。”

等和攝影師交換完設備以後,徐欥加快了往時舒那邊走去的速度,因為她在等他,他幹脆跑了起來。

風裹挾着雪粒,捎來她的話。

“你慢點兒跑。”

柔軟的,包容的。

也是偏袒的。

徐欥跑過去,跑到時舒跟前,時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遞給他一塊手帕紙:“跑那麽急做什麽?”

“雪場很滑,小心點兒。”

“我怕耽誤了您的時間。”徐欥接過來她常用的手帕紙,這個品牌的手帕紙原本沒有香味,但他的鼻間還有餘了些淡淡的薄荷香味,他也沒用來擦汗,而是順手放進了口袋裏,問:“您怎麽不用我給您拍照了?”

“你不是攝影師。”

徐欥攥着她遞來的手帕紙,愣了愣,手心裏汗濕:“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抱歉。”

“明白什麽?”時舒:“我的意思是,你是滑雪場的游客,而不是攝影師,不是任何人的攝影師,也不需要你為任何人服務。”

“包括我。”時舒緩了下語氣:“帶你來,是想讓你玩兒,想讓你放松,而不是拍照,你不必時時刻刻都以助理的身份代入。”

是她的好意和善心。

徐欥的笑容輕松起來:“好的,我明白了。”

“一直沒問,你會滑雪麽?”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想着,他要是不會滑雪,而他答應她來這兒只是為了不讓她掃興的話,她可以教他。

但……

徐欥說:“我會的,可以做您的滑雪搭子。”

這答案倒是令時舒幾分意外,好為人師的打算落了空,時舒哂笑了一聲:“是麽?徐助理會得還真夠多的。”

是挺多的。

但無法做她的游泳搭檔。

“初級雪道?中級雪道?還是高級雪道?”

徐欥想了想,如果他一個人來玩,其實什麽雪道倒是無所謂,但和時總一起滑雪,除卻盡興而歸之外,更多的是要考慮到她的安全。

中高級雪道坡道又長又陡,老玩家自由式滑雪,新手對中高級雪道的躍躍欲試,都可能會成為魚雷。

再加之,時總她剛才也是在初級雪道滑的。

他于是保守地說:“初級。”

本想直接換道去中級雪道的時舒:“……好。”

兩個人在初級雪道滑了一會兒。

時舒發現徐欥滑得其實不錯,雖然動作保守,速度也慢,但……動作要領和板子的掌控基礎做得很好。

完全可以有更高的挑戰。

于是,她問:“你要不要去中級道試試?”

同時,因為她望向徐欥時,視線不免要掃到後方。

後方專業滑雪道上,幾位資深的滑雪玩家在表演自由式滑雪,他們依次沖破高空跳臺,後又連續空中轉體,最後以一個卡後刃式後空翻轉體結束極限表演。

“哇哦。”

徐欥循着她的視線和贊嘆聲扭轉腦袋看過去。

以為是她也向往着極限挑戰,他于是說:“這種是比較專業的滑雪運動員才會去做的動作,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挑戰的難度太大了,危險系數也太高,并不适合我們學習和效仿。”

他勸道:“您不要心動。”

“我知道。”時舒點頭:“我交往過一位喜歡極限運動的男生,有過一些徐助理你不知道的不錯體驗。”

“啊?”徐欥抿着嘴,沉默了一會兒:“哦。好。”

“好什麽?”

徐欥有些別扭地問:“怎麽沒聽您提起過?”

啧。

她需要事事向他彙報了?

徐欥心裏産生了一些異樣的情緒,是一種不太令他舒服的感覺,他很清楚,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産生了這樣的情緒。

“您不是問我,要不要去中級道?”想起她剛才的提議,徐欥說:“我回答的是這個。”

“好。”

兩個人往中級道走,徐欥問:“我能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徐欥眨了下眼:“您的滑雪技能是那位和您交往過的男生教您的嗎?”

“想什麽呢?”時舒側頭看他一眼:“當然不是。”

“我會需要從交往的對象身上,來獲得某一項技能的學習嗎?”

“抱歉,是我唐突了。”

走了一段距離,徐欥又開口:“那然後呢?”

不過是一筆帶過的話。

時舒自認為早已經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還有完沒完?

“什麽然後?”

“您和那位喜歡極限運動的男生的然後。”

啊,他問的是,他們的結局。

為什麽要告訴他呢?

她能不能吊一吊他的?

“你是不是管太寬了?”剛好走到雪道入口,時舒“啧”一聲,佩戴好雪鏡:“你少打聽我。”

似乎是覺得在徐欥面前多言了,有種總裁包袱掉落的不自在感,她伸手“啪”一下,将徐欥額頭的雪鏡拍了下來,遮住他一雙真誠清透,卻“愛打聽”的眼睛。

不小心觸碰他額前的短茬,手心留下輕癢的刺感。

她又說一遍:“少打聽我。”

-

中級雪道緩坡和陡坡交替,往下還會拐入窄道和彎道,果然更适合有一定基礎的滑雪愛好者。

時舒在前面走刃滑行,前刃換後刃,後刃換前刃,靈活自由地變換着,往前滑到空曠人少處,她做了一個落葉飄,然後內轉跳轉360,外轉跳轉360,她自己一個人自娛自樂,玩得還挺開心。

徐欥不做花式動作,只加快了走刃滑行的速度。

他不知道她的水平如何,但不免擔心她的安全,只好緊跟其後,時不時提醒她一句:“您慢點兒。”

“慢點兒。”

“您小心點兒。”

“小心點兒。”

“你好煩啊,徐助理。”

“你要是将來有女朋友了,不會也這麽煩吧?”

“我不會。”

“不會什麽?”時舒:“不會這麽煩?”

是……不會有女朋友。

“是麽?這麽肯定?”

徐欥抿抿嘴,不再多言。

雪鏡和磁吸式面罩遮住了他發燙的臉和耳頰。

低重心的轉換,更快的速度,兩人依次連續的八字刻滑後進入窄道,以更快的速度,更穩定的重心一直滑到中級道的終點處。

徐欥的表現令時舒有些意外,她掀起雪鏡,說:“徐助理,我看得出來,你其實基礎很不錯。”

“你就是沒放開。”時舒好奇他的真實水平,引導着:“你要不要和我比賽?”

“你贏了,随便提條件。”

說是比賽,但徐欥還是求穩。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他仍是以落後時舒十多米的距離抵達終點。

因為徐欥始終有所保留,時舒問:“徐助理,是我給的獎勵不夠誘人嗎?”

“不是這樣的。”

“那你怎麽總是故意輸給我?”

徐欥抱歉地說:“我只是還有一些顧慮,我會下意識地覺得安全更重要。”

她那麽好勝。

他贏她有什麽必要?

“你說實話。”

如果她一定要問的話——

徐欥坦白說:“我就是想輸給您。”

時舒笑着:“……你好無聊啊。”

雖然徐欥沒有完全發揮出實力,但這麽幾圈下來,時舒也的确是盡興了,發絲上沾着細微的汗漬。

行吧。

時舒覺得有些累了,停下來。

兩個人坐在中級賽道外的休息區休息喝水,她看到另外一條雪道上有穿着紅色背心的工作人員。

時舒問:“他們在幹什麽?”

徐欥喝口水,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他們是雪場上的教練,提供滑雪教學服務,也提供代滑的服務。”

“代滑是?”

代滑是指,游客因為恐懼克服不了心理障礙,但又想體驗滑雪帶來的刺激和快感時,教練就會提供背着游客一起滑雪的服務。

“背着?”時舒原來去的滑雪場并沒有這樣的服務,所以,她是第一次聽說:“那可以抱着麽?”

“嗯,背着、抱着……甚至扛着或者夾住。”徐欥做了個肘部夾起的動作。

“難度挺高,挺有挑戰性。”

“美女,你需要滴滴代滑嗎?”一位代滑教練剛好經過休息區,聽到他們的對話,問:“我們可以為您這樣的美女游客提供一切代滑服務,你看,背着滑、抱着滑,想要哪種代滑都可以。”

“嘿,要不要體驗一下滴滴代滑的公主抱?”

雖然人是有些油膩,但看得出來,本質并非惡意。

時舒眯了眯眼t,于是沒接話。

倒是徐欥直接拒絕:“抱歉,我們不需要。”

看到美女游客身邊還有位年輕男人陪着,看裝備也知道是熟手了,那人便不打算繼續湊熱鬧,離開前丢下句:“嘿,美女。你這不有現成的嗎?”

“讓你男朋友抱着你滑呗。”

“咻~很爽的。”

徐欥下意識地要澄清他和時總不是男女朋友關系,而是上下級關系,話到嘴邊又遲疑住,覺得對着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好像也沒必要解釋那麽多。

那路過的代滑教練已經走了,徐欥還在思考着,下一次再遇到誤會他和時總關系的人,他有沒有必要澄清,又應該以什麽樣的方式澄清才會顯得不那麽刻意。

忽然,他聽到時舒問:“你怎麽知道我不需要?”

“太危險了,一摔摔倆。”徐欥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中,因此沒太多的考慮:“何況,您滑得挺好的,并不比滑雪教練的水平差。”

“是麽?”時舒哂笑了聲,故意說:“但我還挺想體驗一下的。”

“您不是和喜歡極限運動的男生交往過,你們有過一些不錯的體驗,難道沒……”

沒試過?

話剛說出口,徐欥就後悔了,他好像剛才講話的時候沒經過大腦思考,他很快彌補:“抱歉,我失言了。”

“嗯,沒試過。”時舒點點頭,倒沒在意:“就還挺遺憾吧。”

身旁休息區坐着的人陸續起身離開了,又換來新的坐下來休息的人,高級道仍不斷有新的高難度挑戰,而不遠處提供代滑服務的那裏也依舊熱鬧。

時舒半仰着腦袋在喝水,下颌線收緊,頸線流暢,專注喝水,落在徐欥身上的餘光幾分精明狡黠,眼尾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對接下來有可能會聽到的話或發生的事情早已了然于心。

果然,她看見,她聽見——

遲疑了半天的徐助理,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能不能,為您提供代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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