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元寶山莊

元寶山莊

元寶山莊距離天機堂不遠,方多病抗議未果,便提出稍微喬裝打扮一下,他還想跟着師父闖蕩江湖呢,可不能被抓回去。

李蓮花拗不過臭小子的死纏爛打,只得同意,戴上誰看都有病的醜面具招搖過市。

當然,醜是他們倆的事,家裏唯一的姑娘自然要穿着新衣裳漂漂亮亮的了。

一段委實令人失語的小插曲翻篇,三人順利進入元寶山莊。

與幾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醫士結識後,莊主金滿堂娓娓道來此次名醫聚會的意圖。

小師落座于最末,和李蓮花之間隔着個方多病,她摸摸空空的肚子,懷抱少師劍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別人說話。

也沒啥特別的,金滿堂收到勒索信,怕自己遭遇不測提前請來大夫,防範意識很強。

聽着聽着她就開始犯困,姑娘往後一靠坐得更舒服些,歪歪腦袋,臉頰抵在劍柄上。軟布包裹着少師劍柄,李蓮花還在她常握之處縫了層棉花,和皮膚接觸也不會硌。

說來真奇怪,她身為劍靈,卻有痛感會流血,牙疼也是痛感之一便算了,為何她近來會感覺餓還有困呢?

是她正在向着正常人慢慢靠近嗎?

變成真正的人有利有弊,不過只要她能學會揚州慢給李蓮花解毒,其他的就都不重要啦。

她迷迷糊糊做起小花解毒後和她遠離塵嚣自在生活的夢,夢裏的小花好開心啊,像是、像是她從煉劍爐中誕生,初見他那日一樣,她永遠記得那時恣意灑脫、意氣風發的少年。

或許是她這一睡實在明目張膽、旁若無人,多少吸引了些注意,可人到底是李神醫家屬,自己安安靜靜待着也礙不着他們什麽事,想睡便睡吧。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宗政明珠帶領一波下屬進門後,下令将李蓮花與方多病二人拿下,這姑娘忽然暴起,霎時間寒光驚現,劍鋒若流星趕月,直抵對方咽喉。

衆人駭然,廳堂內一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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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持劍穩如泰山,但以宗政明珠的視角來看,她分明是睡眼朦胧,還搞不清狀況,只聽她冷淡開口:“你是什麽人?”

宗政明珠氣結,這話該由他來問吧,他們認識嗎一上來就拔劍?

“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

“不知道才問。”小師清醒了些,越發覺得這人有點毛病,管他呢,對李蓮花有惡意的都是壞人,縱使殺不得也要打一頓才行。

瞧這人武功也不咋地,用少師劍太擡舉他了,用別人家的東西打壞了要賠,還是拳頭好了。和笛飛聲一個待遇,就偷着樂吧。

纖瘦的五指握拳,就比雞蛋稍大那麽一點,色澤白裏透粉,看架勢軟綿無力,砸到臉上大概也是輕飄飄的。若非劍鋒抵喉,宗政明珠不敢輕舉妄動,他都想不合時宜地笑兩聲。

沒等宗政明珠笑出聲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包住小拳頭,輕松将其攔下。

李蓮花沖宗政明珠扯了扯嘴角,轉向姑娘時笑容就真誠許多:“小師,他是監察司指揮使宗政明珠,他跟我們鬧着玩兒呢。”

“誰跟你——”宗政明珠一滞,已然感覺到劍尖觸及頸部的涼意,再開口話音都有些哆嗦,“姑、姑娘,別動手……你我無冤無仇,有話好說……”

小師沒話好跟他說,無辜地朝李蓮花眨了兩下眼:“不能揍嘛?”

李蓮花溫柔一笑:“暫時不能。”

正當苦惱之際,金滿堂終于上前圓場。

李蓮花三兩句話抛出天機堂機關術的引子,金滿堂聞言兩眼放光,即便是燙手山芋也要接下,宗政明珠只得暫且把怨氣往肚子裏咽。

而後便是好吃好喝的招待,這一切與小師無關,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草草吃了幾口就恹恹地等待結束。

可宴席進入尾聲,金滿堂招呼一聲大家自便,下一秒迫不及待地拉着李蓮花和方多病前往卧房。

小師墜在後頭揉着右頰,好生難受。

“小師姑娘?”刻意壓沉的清脆嗓音自身後傳來,是那位“乳燕神針”關河夢,“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她能感覺到對方隐約的關切,沒有多餘的意思,而且女孩子身上總是比男子好聞,香香的,小師也不介意跟對方多講兩句話。

“我有點牙疼。”

“牙疼?李神醫不幫你治嗎?”關河夢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支着,指尖點了點下巴,舉止仍能看出些女兒家的嬌态,“你哥哥看着挺關心你的呀。”

“試過很多方法,都不管用。”小師頓了頓,補上一句,“他不是我哥哥。”

關河夢眉目間浮現出一絲困惑,很快消散,沖她笑笑:“對了,小時候我……義妹牙疼,我曾給她尋過一個偏方,你可以試試,萬一有用呢。”

小師便拿着關河夢給的方子去找李蓮花,都是常見草藥,藥鋪裏能買到,搭配在一起并不會産生副作用。李蓮花檢查過後去藥鋪抓了藥,搗成泥狀讓小師敷于患處。

先前李蓮花給她喝的止疼湯藥都顧着她的口味調制過,這還是她頭一回嘗到苦味,下意識一含,苦澀從舌根擴散開來,眸中氤氲出淚花。

比姜還難吃,難吃就算了,方小寶還在旁邊嘲笑她,被李蓮花一瞪也不收斂,沒過多久臭小子的報應便來了,罡氣封住啞穴,這下真成了小啞巴。

小啞巴欲哭無淚,被李蓮花打發去練功調息,恢複過來後嘴都還沒張呢讓小師給轟出門了。

等等,這好像是他和李蓮花的房間吧?

李蓮花撓撓眉尾,多少有點心虛:“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不助他,他很難挺過去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的身體我清楚的,別擔心。”

小師垂眼戳了戳置于桌上的少師劍,嘴裏的苦味淡了點,不知道為什麽,是轉移到別的地方了嗎?

方多病才練揚州慢多久,已經摸出一些門道,若不是罡氣蔓延太快,他自己也能壓制。

可她呢……

姑娘手掌朝上橫于丹田,默念揚州慢心法,雙手翻轉,比劃着每一步都爛熟于心的動作。

看吧,根本沒用,失落的情緒争先恐後地冒出來,卻在某一瞬間停滞,繼而轉變成驚喜。

是內力?在她經脈深處湧動的是揚州慢內力嗎?和劍氣截然不同,帶着它獨有的純和力量。

“小花!我是不是成功了!”一時間姑娘也忘了要和他保持适當距離,掐指輕點他頸間穴位,渡入剛剛彙聚而成的內力,“有沒有感覺?”

精純真氣如同一股熱流湧入脈絡,安撫體內一刻不停折磨着他的舊傷,只是太過稀薄,轉眼間便耗盡了。

“不錯,少說也有五年功力了。但最好別讓笛飛聲知道,那家夥煩得很,肯定會來找你比試的。”

小師不以為意:“我才不把內力浪費在打架上呢,都要留給小花解毒的。”人一高興,連嘴裏的苦都不值一提了,“小花你快去歇息吧,我得練功了!”

李蓮花來不及同她說聲早點休息,姑娘已盤腿坐上矮榻,閉眸凝神,兩耳不聞窗外事。

解毒啊,其實他早都認命了,也不奢望什麽以後。能在一切落幕前拖着這副殘軀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但總有那麽點不甘心吧。

混着某些莫名的、本不該出現的念頭,在心底滋長。

他別開視線,快步走至窗前,試圖遠離那充盈在鼻尖的清苦香氣,卻恍然發覺如此只是徒勞。搗藥汁的是他,幫姑娘上藥的不也是他嗎。

是啊,有些事并非他想克制,想逃,就能逃得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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