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計劃
計劃
夜霧籠罩,寒風刺骨。
赤龍擡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山頂,搓了搓單薄的衣衫,西妃見狀,将她摟緊了些。而她倆身邊是剛從摘星臺下來的碧凰,神色更為凝重。
小師提出的幫她們搞定玉樓春的條件,是一枚冰片。碧凰答應了,她與姐妹們依偎在一起,默默在心中祈禱,期盼這次放手一搏,是正确的。
為何最終選擇信任那位小師姑娘呢,或許是西妃說的,在女宅這麽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卻從未遇到過像李蓮花那樣溫和禮貌,又不會讓人感覺虛假的……君子。或許如大家所見,家世顯赫身份尊貴的方多病,會因為擔心姑娘們受責罰挺身而出,對她們以禮相待,看她們的眼神總是幹淨的。又或許……
赤龍說,是小師阻止慕容腰斷臂,幫他們打暈了在外窺伺的侍衛長。她做這些事可能也沒什麽多餘的理由,她整個人冷冷清清的就像一陣風一樣。
但這陣風是暖的——
「斷掉會很疼的。你今日跳的舞很好看,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看到。」
“……你們看上面!”
西妃欣喜萬分地呼喊出聲,離地面數十尺高的地方,黑衣姑娘伸展手臂朝她們示意可以降下坐藤籃。月亮不知何時鑽出雲層,皎潔的月色柔柔映照在她身上,襯得她格外耀眼。
姑娘們同心協力推動轉盤,不多時坐藤籃落地,她們蜂擁上前,可在看到她領口腰帶、白底布料上斑斑血跡時,一個個都啞了聲。
“你、你受傷了?怎麽這麽多血?”
“……不是我的血。我不知道怎麽破玉骨功,費了點時間。”小師低頭看看,黑衣不顯血色但血腥味仍舊很重,她略顯苦惱地撓了撓頭,“明日可以幫我跟小花解釋一下嗎,我怕他生氣,玉樓春現在……有點慘……”
不能用內力的确麻煩許多,單靠劍法周旋很難對身懷硬功的玉樓春造成傷害,況且小師完全不曉得玉骨功的命門在何處。于是她就在一招一式中注入劍氣,專攻玉樓春身上各處重要穴位,當然為了留他一命,她并未把窟窿捅得太深,看上去慘而已。
各色美人垂淚的模樣打動不了冷靜至極的姑娘,她蹙眉抹去手背血痕:“我把他捆起來了,封了幾處大穴,動不了。你們記得收集玉樓春的罪證,啊,那個東方皓是不是有問題,他身上的味道很難聞。明日方多病會傳書給百川院和監察司,如何審理玉樓春就看他們了。”
人群中唯有碧凰神情不變,這位女宅管事跳了半個晚上的舞,面上倦色濃重:“留着玉樓春的性命,若他日後卷土重來怎麽辦?大牢裏能關他一輩子嗎,他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我們不是沒想過報官,從前有受邀而來的江湖客和一個姐妹是舊相識,她求那人幫忙,那人答應了。可就在那年漫山紅結束之後,她被丢入侍衛營,受盡折磨,最後被活活打死。那個江湖客渺無音訊,沒有人來救我們。”碧凰滿目悲涼與決絕,“玉樓春不死,我們難以心安……夜深了,姑娘回去歇息吧,在你們下山之前,我會想辦法把東西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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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默不作聲,卻仍站在原地沒選擇甩手走人。玉樓春該死,只是這些姑娘們在女宅磋磨數年,受了那麽多苦,若最後還要背上殺人的罪名,為此付出代價,那可真是悲哀。
她擡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忽而冒出一句“做人真麻煩”,眸中隐約的霧氣轉瞬即逝,神态如故,無悲無喜不染塵埃:“再等等,明日,定是玉樓春的死期。”
……
月淡星疏,天将破曉,衆賓客相約前往貫日亭賞香山日出。
西妃依着規矩給李蓮花備好鬥篷,雖因昨夜發生的事心中忐忑不敢多言,但李神醫似乎心不在焉,并未發覺她有哪裏不對,禮貌道謝後便和方多病一同離開。
一抹淡金色出現在遙遠的天際,撥開雲霧降臨人間,太陽就快升起來了。
西妃目送二人遠去,一顆心懸着,直到望見另一個方向奔來的紅衣身影才舒了口氣。
“怎麽樣了?”
“慕容已經把染血的玉扳指帶出去了。”赤龍緩了緩繼續,兩彎黛眉微擰,似是有些難以啓齒,“那個侍衛長,小師把他綁在了進出女宅的必經之路上,還、還扒光了衣服……小師說,既然他這麽喜歡看,就讓他被人看個夠。但是這件事不能告訴李蓮花是小師做的……”
要她們幫忙隐瞞不過一句話的事,只要能順利解決玉樓春,一切都好辦。
再說貫日亭上,方多病将這銷魂所溫柔鄉背後暗昧之事跟大家說明,有人義憤填膺,自然也有人不以為然別有用心。慕容腰看準時機丢出玉扳指,引導賓客去瞰雲峰查看玉樓春的情況。
返回女宅卻遇上被五花大綁困在樹幹上,只穿了條亵褲蔽體的侍衛長。
“他怎麽在這?剛才還不在呢!”施文絕指着被他們大呼小叫吵醒、羞憤欲死的侍衛長,嚷得更大聲了,“侍衛們不是不得命令不讓進女宅嗎?誰把你綁這兒的……哎喲,這繩結打的,完全解不開啊……”
施文絕好心想給侍衛長松綁,搗鼓了幾下兩手一攤表示放棄。
一群人靠近研究繩結,侍衛長被封住啞穴只能喘氣兒,生無可戀地閉緊雙目,恨不能一頭撞死。
李蓮花湊近一瞧,心下了然,提醒大家先找玉樓春要緊,而他與方多病落在最末。
“是小師,我說她怎麽一夜未歸,想必玉樓春出事也跟她有關。”李蓮花眉頭深鎖,語含擔憂,“玉樓春罪有應得,可他的玉骨功極難破解,要殺他并不容易。你也了解小師的性子,她不回來,只怕是……受了傷,不想讓我知道……”
“她還能趁咱們去貫日亭,這麽短的時間綁好侍衛長,肯定沒事的!你別多想!”方多病拉着他快步跟上衆人,安慰起不了什麽作用,但願小師無礙。
在瞰雲峰下跟辛絕周旋片刻,這位死腦筋的護院終于松口,召集院外侍衛入女宅送他們上山。
山頂寝宅後院的木槿花樹下,他們找到了渾身血窟窿、奄奄一息的玉樓春,将人束縛住的繩子也打着特殊的繩結。
辛絕趕忙弄斷繩子,把人扶到屋裏躺下,為玉樓春輸送了些內力。見其好轉,他們也沒忘記來此的目的,方多病忿然質問,陸劍池和施文絕接連附和。而玉樓春閉口不言,只死死盯着人群當中若有所思的李蓮花。
“玉先生為何一直看着李神醫?”李一輔冷不防出聲。
東方皓煞有介事地接話:“難不成是你把玉先生傷成這樣?即便他有錯,也應當交給百川院審判吧!”
“胡說八道什麽呢!”方多病最見不得別人不分青紅皂白信口胡說,“這裏只能靠坐藤籃上下,那個轉盤有多重你們不知道啊,除了辛護院,十來個侍衛才能推動,李蓮花怎麽上來?栽贓陷害也得講點邏輯好吧!”
那邊玉樓春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等平複過後,只聽玉樓春喘着粗氣,嗓音嘶啞含混不複以往明朗:“李神醫啊……你的大禮,玉某見識了……”
這話在旁人聽來,可不就是受害人指認兇手嘛。
李蓮花似笑非笑,語焉不詳:“玉先生此言差矣,李某未曾贈禮,是有人不問自取在先。”
似乎正在緊張玉樓春安危的辛絕猛然回頭:“你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