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程

回程

匕首正中心髒,血流如注。

玉樓春張大嘴巴試圖呼吸卻是徒勞,眼中的光彩逐漸黯淡下去,最終沒了聲息。

呆站在床邊愕然失色的男人被侍衛扣押在地,動彈不得。

“……竟然是他——李一輔!”

李一輔聽到動靜,忽然劇烈掙紮起來,嘴裏氣急敗壞地嚷着:“不是我殺的!我沒有!”

“我親眼看到,還能有假!”

“……我沒殺他!是……是你!”李一輔目色陰鸷,緊盯門外抱劍站立、仍舊溫和文雅的李蓮花,“都是你!都是你手裏的劍!那到底是什麽東西!鬼東西害我……”

施文絕黝黑的臉龐皺了皺:“人證物證俱在,還想狡辯!李神醫可從未離開過咱們的視線!別冤枉好人啊!”

李一輔又開始叫嚷自己已放下記號,金鴛盟的人馬上就會來此,他們每個都逃不掉。殊不知吊橋外山壁上的鐵風車早讓刀清蘭給拔下來,時不時響兩聲,看風景都沒個清淨。

畢竟李一輔親手殺人是真,旁人并不會聽他一面之詞,真說出什麽匪夷所思的話來,也只能是走投無路胡言亂語了。等百川院來人再行發落吧。

玉樓春身亡,辛絕等人隔不多時便也松口,他們替玉樓春賣命只因被下了劇毒披肝瀝膽,方多病答應會幫他們尋解藥配方。而其他賓客都同意等百川院監察司過來審理清楚後再下山,至于和玉樓春有勾結的東方皓嘛,是不得不同意,清兒拿來的賬本怼到眼前,自然是百口莫辯啊。

李蓮花和方多病拿到碧凰送來的羅摩天冰,還得趁百川院将此地封鎖前去探探祠堂,或許有另外兩個南胤人的線索。

“……李蓮花,你問過蘭姐了,小師怎麽樣?”

“傷勢無礙。說是怕我生氣,所以躲着不肯出來。”李蓮花無奈嘆道,方才來祠堂之前刀清蘭問他借去少師劍,說有些姐妹之間的話要聊,此刻只有他們二人,講話随意許多,“方小寶,你見過我生她的氣嗎,我是脾氣很差,很兇嗎?”

方多病思索了下,客觀道:“她多在意你的感受啊。重傷玉樓春,然後設計借刀殺人,行事不複以往天真單純。我想,比起生氣,她更怕你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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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是希望她有自己的想法,可以不用那麽聽他的話,他們的關系從來都是平等的。可将主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是劍靈與生俱來的本能。小師想幫助女宅的姑娘們,用冰片做交易,想方設法把自己摘出來,為的是不讓火燒到他身上。

再說相識以來的種種,她總是向着他,維護他,只在意他,為了他可以不惜任何代價,讓他不得不去考慮以後,若她鐵了心要為他解毒,到時又該怎麽辦。

李蓮花一目十行地翻閱手劄,語氣微沉:“也不知道她越來越有主見,究竟是好是壞……”

……

百川院與監察司兩隊人馬在傍晚時分抵達女宅,後續事宜便不需要他們操心了。下山前施文絕有事找方多病單聊,李蓮花則去找了李一輔,打算套套話。

人被綁在懸崖邊的水車處,此地開闊無處躲藏,方便看守。

“金鴛盟和南胤到底在圖謀什麽?你若想通了,百川院或許能給你減輕一些刑罰。”李蓮花也沒指望李一輔能給出有用的信息,他握着少師劍,指腹似是無意識般輕撫劍鞘,而後面色沉靜地補充,“你為何如此在意我帶來的這把劍,是有人同你說過什麽嗎?你為冰片而來……那應當是,角麗谯?”

李一輔抿直唇線,扭過頭不與他對視。

看來他猜得沒錯,角麗谯或許發覺了刀清蘭的存在,卻摸不準她究竟是什麽人,又通過安排進四顧門的內鬼得知,小師的身份不一般,因此派李一輔過來試探。

李蓮花背過身走遠幾步,垂眸注視少師劍,知曉劍被帶走的只有那麽幾個人,其中清楚劍靈存在的更是少之又少。這些昔日好友的脾性他了解,或許他們當中某些人并不希望李相夷回去,但總還是顧全大局的。

要不要提醒石水整頓一下內部弟子呢?算了吧,他只要在餘下的時間裏盡快找到師兄,查清當年東海之戰背後的秘密,就足夠了。

還有小師……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與此同時,手中長劍忽然脫鞘而出,朝後飛去,他怔然随之回頭——李一輔解了鐐铐企圖對他下殺手,但被少師劍柄重擊肩部,手臂脫力下垂。李一輔還未來得及驚呼出聲,只見眼前淩空飛舞的長劍失去控制一般跌落在地。這人一擊未成,仍作勢上前,被趕來的方多病打退,躲避後撤時竟一個踉跄掉下懸崖。

“咎由自取。”不知何時走近的石水冷言道。

李蓮花拾起少師,拂去劍身沾染的灰塵,收劍回鞘卻發現離劍柄寸餘的位置有一道細長的裂紋,他心頭猛地一跳,定睛細看,劍身依舊光潤無暇,似是錯覺。

自昨夜她去找劍到現在,少師劍雖回到了他手中,但沒見到姑娘本人,他心裏高懸的大石就落不下來,必然要找時間和她好好談一談了。

回程需同來時那樣原路返回,一行人拜別女宅衆姑娘和施文絕陸劍池二人,乘上小舟,再換乘馬車。原來女宅的車夫都被百川院扣下,只能告知路線後由他們自己駕車回蓮花樓。

原本刀清蘭想坐在前頭禦馬,讓蘇小慵坐旁邊有個伴兒聊天,可刀姐的車技跟她這個人一樣風風火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只能和方多病互換。小小的馬車至多坐下三個人,不得已和某個家夥面對面,能怎麽辦,總不好去拆散小情侶吧。

刀清蘭特意和對側的阿飛錯開,像是碰到衣擺都嫌膈應,避免對視不說,怕氣氛尴尬還不停跟李蓮花閑扯。

“她真的沒事兒,休養幾天就好了。這時候出來讓你看到傷了,見你擔心,她不得更難過嗎?人有了感情,行為方式上就會有變化。”刀清蘭平靜地看向李蓮花,“想變成人,怎能不付出代價呢……我知道你不想讓她豁出性命救你,但你勸不了她的。器靈因護主而生,器靈的命系在主人身上,縱使不甘,也無可奈何。更何況,小師是心甘情願的。”

李蓮花低下頭去,臉頰貼在少師劍柄柔軟的布料上,像是依偎的姿勢。

兩人一時無話,雙手環胸淡漠如常的阿飛冷不丁開口:“你說的不甘,是何意?”

刀清蘭瞥他一眼,不理。

“除了吵架,你就不能跟我說點別的嗎?我總得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吧!”阿飛拔高音量,似有不耐,大魔頭一發話連外頭說笑的小情侶都噤了聲。

此時刀清蘭倒是肯正眼望過去,面上不含懼色,只一抹黯然一掠而過,幾息之後自嘲一笑:“你沒有錯,是我錯了。兵器就是兵器,就該是一件受人掌控的死物,不該妄想成為主人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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