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發作

發作

蘇小慵照常每日定時來一趟蓮花樓,投喂一下狐貍精,看幾頁方多病留下的話本。冷冷清清兩日,等到他們回來自然高興啦。

“小師,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啊?”蘇小慵把買來的油雞腿放進狐貍精的小飯盆裏,而後和她一樣席地而坐,相處久了姑娘總算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樣,表情也豐富起來。

“小花到鎮上出診去了,他說你午後可能會過來,讓我在這裏等你。”

蘇小慵親昵地撞了撞她的肩膀:“噢,李蓮花讓你等我,你才留下等我的?”

姑娘眨眨眼,無辜地看過來,答案顯而易見咯,倒是比以前有進步,蘇小慵還以為她會直白地應一句“嗯”。

“阿蘭跟笛飛聲回金鴛盟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她,她說會想你的。方多病回了天機山莊,他留了一封信給你,放在你知道的那個位置。”小師一字一頓地将需要轉告的事情說完,便保持原有的姿勢縮成一團。雖然沒什麽表情,但瞧着總有些可憐。

看信哪有姐妹的心情重要呢,蘇小慵湊近了些,關切地問:“你不開心嗎,是李蓮花出了什麽事?”

能影響到小師的人還能是誰,她垂着頭,話音帶着點微弱的哭腔:“昨晚半夜他發作了一次,我用揚州慢幫他療愈,他不讓,可我哪能眼睜睜看着他難受不管呢。”那種時候她根本不會考慮動用內力的後果是什麽,她只想讓他好過一點。

“因為你用了內力,所以他生氣了嗎?”

李蓮花會生氣嗎?他只會自責,把一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她不在意自己最後的結局,但李蓮花一定要好好活着。

小師蔫蔫地呼出一口氣:“比起生氣,我更擔心他的身體,碧茶毒至肺腑,便開始三日發作一次,越到最後,清醒的時光會越來越少,我不确定能否趕在那之前練成揚州慢。我明明都沒有讓他出手過,我一直在保護他的,為什麽會發作得這樣快……”

“可這不是你的錯啊,要怪也得怪給他下毒的人。”

縱使她殺了下毒害他之人,将他們千刀萬剮,能改變什麽?她回到他身邊,用了太久太久了,他這十年間吃了多少苦又有誰知曉呢。

蘇小慵掏出帕子擦去她面頰淚痕,然後挽住她的手臂,柔聲道:“我跟你說哦,昨日關大哥帶來好多藥材,方子都寫好交給我了。李蓮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都會想辦法幫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起來的。”

安慰或許也是有點作用的吧,在李蓮花回來之前,姑娘整理好思緒,和蘇小慵一同對應方子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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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苦的藥香自四面通達的蓮花樓流淌外洩,離得近了,能聽到屋內女子清靈的嗓音,帶點急切又無奈。

“……拿笤帚掃幹淨就好了,別用手碰……我來吧我來吧,你這手勁兒也太大了……”

“我怎麽什麽都做不好啊……”

“哪有,剛要不是你及時提醒,我都放錯藥了!”

一路走來的疲憊似乎被裹挾着藥香的清風吹散,李蓮花慢慢走進屋,一邊将藥箱挂在牆上,一邊笑容和煦地跟蘇小慵打招呼。

“蘇姑娘來了,這兩日多虧你照顧狐貍精。”

“我也就喂了點吃的,舉手之勞嘛!”蘇小慵倒出藥湯,示意小師給李蓮花端過去,“這是關大哥精心研制的藥方,趁熱喝!”

李蓮花皺着臉看向碗裏漆黑的藥汁:“我才剛進家門就讓我喝藥啊?”

“這是晚飯前喝的,方子上寫明時間了,一日攏共要喝四回。”小師将藥碗遞上,白皙的五指被碗壁的熱度燙得微微發紅。

李蓮花一臉苦悶,單手接過,另一手順勢握住她的,輕輕揉搓了下指腹才放開。

吹散幾分熱氣,仰頭一飲而盡,又酸又苦,他那近乎失靈的味覺怎麽在喝藥這事上就不管用了呢?

柔軟的指尖貼上唇瓣,是姑娘往他嘴裏塞了一小塊糖,芝麻點大的甜味壓根蓋不過滿嘴的苦,拿舌尖頂了沒一會兒就融化了。

小師忽然覺得他委屈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樣,很像吃不到肉搖尾巴撒嬌的狐貍精,她可能并不會對狐貍精表現太過親昵,但若是李蓮花,他想要什麽當然是……

視線放空一瞬,姑娘回過神,毅然決然地紮緊腰側糖袋:“不能多吃糖,我們要遵醫囑,關河夢說了,不宜飲茶,腥膻寒涼的食物都要少吃,酒也不能再喝了!”

李蓮花欲哭無淚:“關兄真是如此說的?”

蘇小慵在一旁忍住笑,定然是要為姐妹撐腰啦:“對啊,白紙黑字寫着呢,李神醫也是大夫,不會不清楚忌口吧?”

“少喝點應該也沒……”

“不能喝!你得為你的身體着想啊,你昨晚都……”姑娘驀地住了口,哽咽着軟了語氣,“有什麽方法都要試一試,萬一就能多争取點時間呢……”

李蓮花耐着胸口酸澀悶脹的感覺,略微俯身與姑娘平視:“好,我會聽話的,不過是些吃食罷了,我又不是貪嘴的小孩子,總能……不如你幫忙監督我?吃酒倒是能忍忍,但糖嘛……”

明明也嘗不出什麽味道,他偏生有如孩童一般喜愛糖豆,糖袋裏幾乎沒斷過糖,哪能這麽輕易戒掉啊。

小師應下,關注李蓮花這件事沒人比她更在行。

治毒一事只能暫且如此,另外還需盡快找到下一枚羅摩天冰。李蓮花根據黃泉府主所習武功猜測他可能會躲藏的地點,讓蘇小慵去查祖母綠礦,最後鎖定于離州小遠城。

給方多病去信後,三人啓程。中途,在臨近的小鎮落腳。

李蓮花喝了幾日苦藥,效果确實是有的,夜間咳嗽少了,不會總是昏昏沉沉,覺得體寒發冷。大概也多虧小師看得緊,總想把他裹成粽子吧。

“……小花你夠不夠吃呀,我這裏還有。”姑娘動作不比他快,他吃完了一碗鮮肉馄饨,她才慢悠悠地吃掉一半。

“夠的,我吃很多了,藥補加食補,我都胖一圈了。”

“你這是衣裳穿得厚。”小師細細端量男人的身形,哪能稱得上胖啊,依舊是清瘦單薄的,難得睡了幾夜好覺,看着精神許多。

李蓮花也不反駁,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邊湯汁:“那我努力一下再多吃點……哎對了,小慵怎麽進去這麽久都不出來?”

先前蘇小慵說大家都是朋友,老是姑娘來姑娘去的多生疏,便改了稱呼。此時去了旁邊客棧買東西,好半天也不見人。

正念叨着,蘇小慵拿着一張告示跑過來。

“你們快看這個——”

告示中央潦草幾筆的畫像,勾勒出一名年輕女子的輪廓,頂上是“破刃榜”三個大字,下方幾行字內容竟是說此女盜走少師劍,與金鴛盟笛飛聲勾結,意圖為禍武林。

“我記得阿蘭跟我說過,你們從百川院帶走劍是過了明路的呀,他們不都知道嗎,就算要抓人,這都過去多久了才來?”

小師咽下嘴裏的馄饨才道:“還用想嗎,肖紫衿不敢針對小花,就來針對我呗。”

百川院那幾個即便想對她出手也早已錯失了時機,若此事由新門主提出,人證物證充足,又有個守護舊主佩劍的名頭在,可不得來觸觸黴頭嘛。

但破刃榜都下了,攤上這麽個麻煩耽誤他們查案的進度,無奈之下只好和蘇小慵兵分兩路,他們二人先行前往小遠城與方多病彙合,而蘇小慵則帶着蓮花樓和狐貍精轉移視線。

租了馬車趕到小遠城已近傍晚,方多病倚着城牆摸摸餓扁的肚皮,望向不遠處走來的二人一臉幽怨。

“不是說晌午能到,知道我為了躲開兩位院主費了多大勁兒嗎?”

“還以為你堵在城門口等着抓人呢!”

方多病越過他往後頭張望:“就你們倆啊,小慵呢?”

“咱們分頭走的,讓她把蓮花樓停郊外了,也該到了吧。”李蓮花故作不滿道,“就知道小慵小慵,都不曉得關心一下師父嗎?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師父?”

方小寶瞥了眼這兩人緊緊交握的手,朝李蓮花揚起笑臉,他們師徒倆啊,誰也別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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