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子

太子

“你們打算誰主導殿試?”宇文信墊了幾個枕頭,斜躺着。

殿內站着宇文浩成和宇文瑜陽。

宇文浩成先開口:“回禀父皇,兒臣會和皇兄一起,還有……”

雕龍的茶杯在宇文浩成腳邊摔得稀碎,打斷了宇文浩成說話。

宇文瑜陽冷笑:“殿試本就是父皇做主,兒臣見如今父皇氣力有所恢複,不如父皇主導,順應規矩。”

有人告訴宇文信,很正常。

這麽快就被宇文信知曉,不太正常。

許中源去長春宮說了幾句話,還沒出宮就被召來問責,很難不讓人多想。

“你們……”

“父皇又要說什麽?。”他沒有行禮,幾乎是怨恨,“如果今天是宇文懷瑾在這裏,即便什麽都不做,父皇也會稱贊吧。”

“你本就比不上你哥哥。”宇文信從來是這個觀念,說出口也相當肯定。

他還是冷笑:“是嗎?他要是那麽好,就應該在這裏監國理政,而不是躺在皇陵裏,還不讓活人好過。”

“你……”

“既然知道兒臣說不出什麽好話,父皇又何必召兒臣前來,父皇無其他事情,兒臣就告退了。”他敷衍行禮,甩袖離開。

宇文浩成和許相都沒有說話,只低頭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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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信急火攻心,起到吐血,李維項遞上茶水,宇文浩成召太醫,許中源自然而然退到殿外,一番忙碌。

李維項侍奉宇文信躺下,宇文浩成才退出養心殿。

許中源還是在殿外,兩兩對視,自然而然一起離開。

“殿下不必介懷,此事對于陛下确實意義非凡。”許中源跟在宇文浩成身後半步的距離,“畢竟那一日,是先太子殿下主導的武舉殿試。”

“本王知道,不過文試和武試不一樣,我和皇長兄也不一樣。”他頓了頓,“許相是從禦禮司擢升的,三皇兄那樣說話,許相不攔着嗎?”

“這大概是陽陵王殿下與陛下的相處之道,從前攔着的時候,陛下也會讓陽陵王殿下說完的。”他感慨,“做皇帝不能只聽着自己想聽的,那些話聽起來也許大逆不道,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許相有問題要問本王嗎?”宇文浩成走了很遠,最終停下腳步。

許中源行禮:“殿下,皇後娘娘。”

“許相放心吧,本王對皇後娘娘沒有惡意,不會借此威脅許相,也不會拿着規矩逼迫皇後殉葬。”他說的也是實話,殉葬是陋習,但也沒有完全取消。

一般殉葬都是皇權更替時,用于穩固新帝的地位。

年輕的太後,僅僅只是活着就能影響新帝的決策。

“至于本王與皇後如何相處,本王還沒想好。”他這也是實話,很複雜,他也難以自處。

尤其是現在知道了更多的事情,比如自己也是如今場面的始作俑者之一。

許中源難得舒口氣:“殿下很老臣想的不太一樣。”

“什麽不一樣。”他繼續往前走。

“北境戰事總是捷報,百姓奉殿下為大周戰神,傳聞中殿下總是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相處起來倒是随和很多。”許相不算奉承。

宇文浩成嘴角微勾:“許相也說了,都是傳說。”

“殿下。”他刻意停頓,大概是要說很嚴肅的內容,“過去的帝都和現在的帝都,并沒有什麽不同,将來的帝都充滿着未知。”

過去和現在的帝都都是宇文信做主,沒有人能越過宇文懷瑾。

宇文隽隆的以下犯上,不是冒犯了父皇,窩藏的女婢是牽連到謀害儲君裏的家族,是冒犯的皇長兄。

他不是宇文隽隆,沒有什麽把柄;

他不是宇文瑜陽,沒有妻兒皆亡的命運;

更不是宇文懷瑾,不是明确的儲君。

大周還有別的皇子,如果不刻意塑造些父皇喜歡的樣子,未來還有變數。

“本王知道了,多謝許相。”他沒有停下腳步,但也聽進去了。

大概是宇文瑜陽總不瞞着他,他也能關聯起來一些事情。

那天之前,宇文懷瑾曾經有一次說過,如果他不在,也許宇文浩成能成為儲君。一語成谶,在宇文懷瑾去世的當天,聖旨就下了,不是皇子封地,是驅逐。

七歲時前往北境,是因為這句話。

如今二十一歲,能最先回到帝都,大概也是這句話。

周太子宇文懷瑾,永遠都是宇文懷瑾。

宇文瑜陽的步辇走在出宮的通道上,他單手撐着自己的頭歪坐着,眉頭一直緊鎖。

“殿下,何苦總是頂撞陛下。”顧齊快步跟在宇文瑜陽的身邊,他是陽陵王府的老管家,每每宇文瑜陽進宮,他都心神不寧。

一開始自然是怕被砍頭,後來才看明白,他也是自苦。

他沒說話,只是不由得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太子冊封禮很早,早到他們每一個人有記憶的時候,太子就已經定下來。

印象裏他也總是穿着差不多的顏色,淺黃色或者明黃色,如果不是禦禮司的人攔着,大概早就穿上了龍紋。

他總是溫和,不管發生什麽都帶着笑意。

父皇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少年時兄弟之間的打鬧,也總是他來周旋。

朝堂國事、皇子們讀書習武、公主的新衣首飾,他樣樣都管,幾乎已經架空了父皇。

但他又很守規矩,沒有逾越過,大多是商量,只是父皇總是聽他的。

他沒有架子,對弟弟妹妹們的規矩沒那麽在意,宇文瑜陽小時候也總是會妒忌,妒忌自己的哥哥,沒有對自己更好。

林家的長子、許家的長子都是太子伴讀,未來一個是武官之首,一個是文官之首。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卻能看出大周未來的繁華似錦

所有人都是這樣覺得的,宇文瑜陽也是這樣覺得的。

直到某一個稀松平常的宴會,他多喝了兩杯,離開宴席的去醒酒,在禦花園的亭臺裏遇到了宇文懷瑾。

可又好像不是宇文懷瑾。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不知道什麽地方,好像斂去了所有的光芒。

“皇兄,你也喝多了?”他沒想太多,只是走過去。

宇文懷瑾眨眼間又帶上笑意,又變成了和平日裏一樣:“只是想躲一下罷了。”

“躲什麽啊?”他開玩笑,“怕父皇給你選太子妃嗎?”

“太子妃應該不會這樣選。”他擔心的不是這個,“母後邀了各家姑娘進宮游園,那個才是太子妃的人選吧。”

“哥哥知道?那哥哥喜歡什麽樣的人?”

“不知道,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一直以來我想要什麽還挺容易的。”宇文懷瑾倒也坦誠。

“這話雖然很氣人,但也只有哥哥能說出這句話了。”他啧啧兩聲,僅是調侃,“各家的女兒都來了,加上哥哥至少會有四位皇子要定下正妻,出宮開府了。”

“嗯,以後都是大人了。”

“哥哥說話老氣橫秋的。”他酒氣上頭,有點像撒嬌的小孩子,頭靠在宇文懷瑾的胳膊上。

宇文懷瑾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他羞澀一笑,“但是我不能做主,也不想跟哥哥搶,本來就是哥哥先選,不用照顧我們的,而且,她也不一定喜歡我。”

還是喝多了,說話有些亂了。

“你沒有和哥哥搶,對哥哥來說都是一樣的,對你來說,這是你自己争取的。”他還是哄着的,“是林家的聞溪妹妹嗎?”

“哥哥怎麽知道?”他臉很紅,眼睛卻是亮的。

“那你去問問聞溪妹妹吧,如果她願意嫁給你,哥哥可以替你做主。”他本來就不是非誰不可,對他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後來他就不記得了,宇文懷瑾大概還說了些什麽的。

母後問了聞溪的意願,情投意合自然最好。

陽陵王、桓王、成王先後立府,後來,賜婚的聖旨也下了。

陽陵王娶妻大概是宇文懷瑾保媒的緣故,婚禮盛大,他給了林聞溪他能給的最好的。

作為主角的宇文懷瑾,倒是沒有娶妻。

他确實不是非誰不可,也沒有那麽多心思在婚娶上,為了避婚也信口胡诹過幾句玩笑話,他說許家女挺适合做皇後的,那個時候她才三歲。

他其實并不在意自己的婚事,林聞溪懷孕的時候他也說過過繼的話。

每每父皇讓他把心思多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都不甚在意,培養自己的孩子也是從小到大,培養弟弟妹妹也是如此,沒什麽區別,也都血脈相連。

後來新朝的頂梁柱,都死了。尊貴的先太子、忠臣許家、叛臣林家;王朝裏最風光無限的年輕人,全都死了。

活着的時候說的玩笑話,居然能改變王朝的命運。

少年時好像也算是聽話的,從來沒有頂撞過任何人,心眼不夠多,心機謀略也不如宇文懷瑾。

宇文懷瑾總是能看出來,也總是慣着。

他總喜歡黏着哥哥,武舉殿試有圍獵,宇文懷瑾不讓他去,讓他在家陪即将臨盆妻子。

就那麽一次,他完全沒有參與,也永遠失去了知道真相的途徑。

從前那些學習,好像也只是紙上談兵,跪在勤政殿之後,他也确确實實像變了一個人。

即便那個時候努力修複雙腿,現在也未必能成為儲君,他渴望真相的心遠遠超過維護宇文懷瑾。

他突然醒悟,坐正。

顧齊以為是他有不适,叫停了步辇:“殿下,怎麽了?”

“沒什麽,繼續走吧。”

如果真相與風光無限的宇文懷瑾不能共存,那麽是不是說明,必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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