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動蕩

動蕩

皇宮的馬車去了許家接人,許中源和許青玄來得不算慢。

許文鳶也早早起來了,睡不着,病了原本就只是借口,只不過沒人會戳穿她而已。

許中源和許青玄請安,太後賜座,屏退下人。

她把聖旨給了自己的父親,許中源訝異:“這,陛下什麽時候寫的?”

“昨天傍晚的時候。”

許青玄看了一眼:“娘娘怎麽想,要回去嗎?”

她低頭,沒說話。

“娘娘不說的話,微臣先說吧。”許中源頓了頓,“韓王拒召的原因,娘娘知道嗎?”

“什麽?”

“陛下遇刺之後,有些人按捺不住了。”他大概是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清晰,又補充道,“南邊要打仗了,阜南軍換了新将軍,韓王脫不開身。”

她對前朝的事情從來都是不關注的,從前許青玄在阜南軍任職的時候她偶爾還能聽到幾句,現在已經不怎麽了解了。

“北方也不安分,陳知珩已經在臨北邊軍待了很久了,相比于在帝都的其他地方,還是宮裏安全一點,至少陛下有禦林軍。”他說得很平靜。

情情愛愛只有在和平的時候才重要,戰時,最不重要的就是感情。

“北方的策略一直是主戰,不和談,南方在韓王治下,這幾年百姓生活才好一些,開戰會麻煩一些,韓王的民心還是不錯的。”他頓了頓,“陛下選宗室子應該很快會定下的。”

“這麽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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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直沒表态,不過我看他有親征的想法。”他算是能理解的,陛下一直是将軍,他有能力主戰,只不過南方的情況他不了解,所以現在還是觀望的狀态。

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沒覺得自己會做太久的皇帝,雖然政策和旨意都是長期向的,但他自己的事情都是過一天算一天。

看起來理性,實際上感情用事。

說句難聽的,就這點還是和宇文懷瑾一模一樣。

“陽陵王昨日進宮了,不知道談了些什麽,陽陵王輔政,宗室子代政,陛下親征就是板上釘釘了。”他繼續道,“帝都裏也不太平,待在宮裏做個吉祥物挺好的,家裏人來人往,總有疏漏的地方。”

“那你會離開帝都嗎?”她開口,打斷了他。

許青玄搖頭:“按照規矩,是不能的,不過陛下也不是守規矩的人。”

“他……”

“陛下不是養尊處優的陛下,陽陵王也可能會阻止他。”他頓了頓,“娘娘不需要幹政,但也需要對前朝事了解一些。”

“戰争會持續很長時間嗎?”

“大周在休養生息,其他的國家也是一樣的。”他對快速結束戰争這件事情并不看好,“有人想複興國家,有人想建立新的王朝,有人想趁亂獲益,太多了。”

他其實也并不看好戰争:“而且,會死很多人。”

那些認識的人,叫得上名字或者叫不上名字的,都有可能會死,前一天還在說着要吃口燒餅就死而無憾的同僚,被箭矢穿透喉嚨也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許文鳶已經開始不安了:“那你呢?”

“都是一樣的,不分人。”他笑,難得溫和,又拍了拍父親,“爹對戰事不也有自己的理解嗎?怎麽一提到我,又開始操心了?”

“青玄,陛下已經和你提過了嗎?”

“兩日後朝會,大概就會說吧。”

“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瞞着?”

“這不都是份內的事情嗎?何必太大驚小怪。”許青玄看得開,“原本還想着什麽時候見娘娘一面的,現在機會正好,就多說兩句。”

“哥哥……”

“娘娘也總是喜歡擔憂沒有發生的事情,事實上,很多事情都是無法規避的,要珍惜每一天啊。”許青玄算是安慰。

他說不上來具體什麽情況,只是一種直覺。

大概是分別的情緒太重,許文鳶沒有再講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他們坐在一起吃飯,講了講小時候,講了講北方的許輕舟。

這件事情好像就這樣過去了。

朝會并不愉快,主和派和主戰派難免有些争論,宇文浩成的旨意讓人摸不清頭腦。

他派了許青玄作為持節使去南方和談。

阜南軍過去的主帥擔任和談的工作,怎麽看都是很奇怪。

但意圖又很明顯,如果沒有打起來,許青玄就按照計劃返回,如果打起來了,将作為帝都外派的武将,直接加入阜南軍。

吏民司清點糧草,優先供給北方,陳家有了絕對的軍權。

對峙的狀态,誰也不會提前動手。

許青玄領旨的第二天清晨就帶人往北方走了。

紀王難得求見了陛下,他想要往南方走。

宇文浩成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你并不是擅長戰争,也不适合南方的環境。”

宇文向遠問:“不擅長就什麽都不做了嗎?”

“那你想做什麽?”

“臣弟能改造弓弩,雖然沒有實戰,但到底是宇文氏。”他繼續道,“每個位置都應該有合适的人,帝都不是最适合臣弟的地方,臣弟也正在找,适合自己的地方。”

那天,宇文浩成沉默了很久,還是讓他去了。

适合自己的地方。

送走了他之後,他又和宇文瑜陽談話過一次。

親征這件事情才終于從許青玄的推測,變成了帝王的意圖。只不過陽陵王發了很大的火,連桌子都掀了。

而這一天,是宇文浩成二十三歲的生日,慘烈收場。

夏日裏總是容易讓人煩躁,宇文浩成靠在禦花園涼亭的柱子上,站着看月亮。

“向遠說,帝都不适合他,你覺得帝都适合我嗎?”宇文浩成在和陳邵青說話。

其實他們說的都沒錯,即便當了一年的皇帝,大權在握,生殺予奪,他還是沒能真正接受自己是皇帝的事實。

他不适合這個位置,最近很亂,迷迷糊糊總能夢到以前的事情,是更早更早一起,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

恍惚裏,居然也開始寄期待于有一個像皇長兄一樣的人,來拯救青黃不接的皇室。

再想想,又覺得自己才是青黃不接的中間人,沒那麽适合,但可以過渡。

陳邵青離他很近:“不一樣,北境适合文武雙全的晉王殿下,帝都适合陛下。”

“真的适合嗎?”

“還是比較适合的吧,比起其他的親王,陛下軍功更多,更能服衆,和陽陵王關系更好,更容易得到臣子的支持。”陳邵青舉例子,似乎想要說服他。

這些話其實不用重複贅述,他在北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王兄要是身體健康,他才是最合适的。”

陳邵青思考了一會才開口:“其實也不會的,如果王爺當時沒有跪過勤政殿,他也不會是現在的陽陵王了。”

“也是。”他搖頭,“他以前也不聰明,也不操心,每天都在想怎麽出去玩,怎麽逃課。”

“王爺以前是這樣的嗎?完全看不出來啊。”

“他從出生開始就定下了,一個在帝都久居的尊貴又閑散的親王。”他對過去的印象真的不熟悉了,“不過他很聽皇長兄的話,雖然比較活潑,但也是按部就班的,很早結婚,很早有孩子,只不過最後都失去了。”

“熙華世子嗎?”

“嗯,林家是昔日圍攻皇太子的主力,王妃大概是局外人,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大出血了,世子出生就沒有氣息,皇兄在勤政殿跪着,一夕之間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那陛下您呢?”

“一開始在圍獵場的地下室裏,後來就被送到北方了,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站不了了。”他對歸元十九年的印象只有颠沛流離。

帝都的很多事情都是後來聽聞的。

陽陵王已經失去了最終被選擇的資格,桓王才能僥幸留在帝都。

只不過結局也是慘淡收場。

“陛下很少提在帝都的日子,今日是怎麽了?要再來一碗長壽面嗎?”陳邵青能感覺到,他的話語裏都是無奈。

宇文浩成搖頭:“生日無所謂的,我沒有很在意這些,只是感慨而已。”

“陛下打算去南方親征嗎?”

“如果真要去,也該是北方吧,陌生的地方是不适合臨陣換主帥的。”

奉遠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悄無聲息地站着:“陛下似乎也在逃避,不願意踏足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你來了?”

“陛下留宿其他宮殿,有人懷疑陛下在東宮找到了新線索,正在集兵。”

“哦。”反應冷淡。

奉遠翺繼續道:“我殺了六個,留了一個活口,逃到寧王府了。”

“一次說完吧。”還是冷淡。

“寧王府有外人,進了秦府,我也跟進去了,一路跟到了書房的地下室,陛下猜猜我看到什麽了?”他一向只做事,今天莫名的話多。

宇文浩成難得挑眉提起了點興趣:“最好是我想知道的。”

“地下室有巨幅的畫像,畫的是宮裏那位,除了這副,其他的畫作都被帶走了,秦府裏的主人也不在了。”他的敘述平平無奇,無法顯示出他當時的震撼。

尚書府的侍衛确實不多,現在想來也是因為秦文正已經不見了。事實上,他也并沒有暴露什麽,國家動蕩,帝都少兩個官員也不是完全不能解釋。

只是下一次見面,他還能是大周的臣子嗎?

奉遠翺繼續道:“陛下要創造機會嗎?”

“自然是要的,過段時間還要去皇陵守靈三天。”

“要提前布局,疏散民衆嗎?”陳邵青先開口。

宇文浩成搖頭:“皇陵沒什麽人,也都是寬闊的建築,沒什麽發揮的空間。”

“那陛下的安危豈不是得不到保障?”

“我們沒法布置,他們也是一樣的,正面對抗,我們還是勝算多的。只不過……”他頓了頓,“在宮裏也準備一下吧,他現在還是朝臣,兩手準備。”

“是。”

陳邵青領命,奉遠翺再次消失,亭子裏很快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還是希望可以盡快收場的,不管是怎樣的腥風血雨,怎樣慘淡的收場,還是結束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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