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南疆
南疆
大周的南方是苗疆地界,一方水土,一方文化,是南疆,也是阜南以南。
許青玄快馬加鞭,直接到了宇文翰拙平日裏居住的小村莊,風塵仆仆又風風火火。
宇文翰拙還在煉制蠱蟲,許青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你打算用這個打仗嗎?”
“你不是來了嗎?”宇文翰拙的大部分注意力還是煉制。
“我現在沒有兵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笑,“其實你來了就好了,有沒有兵權都是次要的。”
“什麽意思?”
“怎麽說我也是宇文氏。”他收起自己的物件,伸手指了指椅子,配上蒼白的臉色和詭異的笑容,更詭異了:“有人要見你。”
許青玄眉頭幾乎皺在一起,坐下,但也往後仰着:“你現在比鬼吓人多了,身上的毒又變重了?”
“沒事,又死不了。”他看得開,“南越登基的是女王,曾經在戰場上對你一見鐘情,聽說你要娶公主,還失去了兵權,想問你願不願意做她的裙下之臣。”
“啊?”
“陛下沒說嗎?我寫的信可是寫得清清楚楚啊。”他咳了兩聲,給許青玄倒了杯水。
和剛剛攪和蟲子的碗一模一樣,許青玄沒喝,還是皺眉,這麽多年了,他也不是沒吃過苦,但對宇文翰拙的生活方式真是接受無能。
“陛下打算讓我和親?”
“陛下沒明說應該就不會,打起來也不是贏不了,更何況你也不願意吧。”宇文翰拙喝了碗黑乎乎的東西,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你不是本來就喜歡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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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心別把自己毒死。”他頓了頓,“之前跟在你身邊的小丫頭呢?”
“我們倆之間,還要這樣轉移話題嗎?”宇文翰拙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還沒拆封的白瓷碗,給他又倒了一碗水,“現在離南越女王定的日子還有十天,你先住下吧,郭先生和她有見過,可以給你講講。”
“好。”他還是沒喝水,“你不是想娶她嗎?”
“你看她,有一點王妃的樣子嗎?”
“你看你,有一點王爺的樣子嗎?”
“很麻煩啊,儀式什麽的,帝都總是會插手的,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
“叫你少搗鼓這些蟲子,腦子都壞了,現在已經換皇帝了,陛下和先帝不一樣,擋在你面前的僅僅只是三年孝期而已。”許青玄端起碗,認真聞了聞,才喝了一口,“我來是有正事的,別拿我試什麽東西。”
“這次真沒有。”他極力自證。
宇文翰拙看他很久,沒什麽反應,掏出自己的本子記下來:特制器皿可以抑制毒性,無反應。
許青玄無語。
“來都來了,我的體質已經試不出來了,只能靠你了。”宇文翰拙嘆氣,“在帝都過得怎麽樣?”
“就那樣。”他不想說。
宇文翰拙開口:“給你準備了野味,收拾收拾吃飯吧。”
“我沒什麽可收拾的。”他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在這吃?”
“得回王府了,這段時間你也住在韓王府。”
收拾的時間不算太長,宇文翰拙的身體情況偶爾會失控,他不怎麽騎馬,大部分時間都是坐馬車,或者不出門。
在村裏穿的樸素,偶爾也下地幹活,只不過身體太差,村民總擔心他下一秒就倒了,也不怎麽讓他單獨行動。
他的王府也很單調,但和陛下的晉王府又不太一樣。
他先洗漱,換上了藍色的親王常服才坐下,許青玄也換了衣服,比趕路時看起來金貴一點。
“和談的地方定在南越與南疆交界處,到時候雙方帶的人都有限,将軍也不必太憂心,南越對于戰或和也存在分歧,女王也只是想試探态度。”郭成是韓王的幕僚,只不過大部分時候都在周邊游走,真正能見到的機會并不多。
“呂昂大人才是将軍,我已經不是了。”許青玄強調,又開口,“女王本身性格怎麽樣?”
“女王有四個兄弟,但上一任南越王還是選了她來即位,帶過兵,也主持過南越祭祀,是幾乎全能的人。她今年二十九歲,民間對她的抨擊僅僅只是不曾婚配,也可見其能力,求親于她而言也是權宜之計,大概不是真情實感。”
宇文翰拙補充:“不過原本父皇就有下嫁過公主,現在娶大周的王夫,也沒什麽不合理的地方。畢竟戰争不是目的,獲利才是。”
“不過南越之前不也有貢女入宮嗎?”
“從前他們是貢品,後來大周下嫁了公主,如今自然是想要更多,這也是人之常情。”宇文翰拙還是補充,“夙王已經安排好了,糧草是不缺的。”
“他還真是有錢。”
“他是富庶之地的親王,母家就是經商發家的,他有錢這件事情好像不需要過多說些什麽。”宇文翰拙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了,“說起這個,宗室子如何了?”
“和從前皇子們的教學沒什麽區別,帝都有最好的教育資源,至于最後的結果,自有陛下決斷。”許青玄也是實話實說,這麽長時間,陛下并沒有對任何宗室子表現出特別的優待。
他也想起來了點事情,繼續道:“王爺不是去過寧王爺的婚禮嗎?還記得什麽細節嗎?”
“細節?”宇文翰拙知道他在問什麽,“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皇室規格,依照規矩留宿正妃院落,婚禮第二日側妃奉茶……”
他頓了頓,繼續道:“父皇很看重儀式的,即便有什麽,也不會擺在明面上。”
“非要說的話,當時原定的禮官是現在的禦禮司尚書秦大人,溫氏以喪妻不吉的理由拒絕了禮官送嫁,就改了桓王兄送嫁。”宇文翰拙抿了兩口水,他當時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只是現在很多事情發生了,就只好多想想了。
他放下了筷子,郭成也放下了,他起身行禮離開,和談本就諸事繁多,他也還有得忙。更何況聊到皇族的事情,他本就應該退避。
宇文翰拙點頭,許青玄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韓王并不強勢,這不意味着他沒有威嚴。
“桓王這麽閑嗎?”許青玄還在吃飯,他在韓王面前一直不在乎規矩。
宇文翰拙笑着搖頭:“桓王兄本來就是帝都裏面最好支配的皇子,又是最年長的,這些事情落在他頭上也不奇怪。溫氏從正妃變成側妃,本就需要從其他地方彌補,皇子的身份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浮于表面。”
“一直不都是浮于表面嗎?父皇對曦月那麽好,不也是為了把她送出去和親嗎?父皇對她越好,越顯得她尊貴,也就越有價值。”宇文翰拙難道收斂起笑容,“曦月十三歲的時候父皇就打算把她嫁到南越了,這事你不是知道嗎?”
“知道。”他放下筷子,“寧王在帝都,和我想得不太一樣。”
“幽禁也挺好的,他的适應性很強,最重要的是耐得住寂寞。”他對這個弟弟算是了解一點點。
只要陛下不讓他死,他就不會死,相比于陛下現在需要承擔的風險,他的處境,算是很安全了。
許青玄道:“你就吃了幾口,沒問題嗎?”
“我?我倒是還好,本來也不餓。”他也沒叫人收拾,繼續道“別轉移話題了,就我們兩個人,你就不能坦誠一點嗎?”
“把話說的清楚做什麽呢,大家心裏都知道就行了。”許青玄挑眉,“王爺言論頗有些大逆不道,小心隔牆有耳。”
“活人的嘴是管不住的。”他微笑,搖頭,“而且,現在能做主的那個人,未必不是這樣想的。”
“你總給我一種活夠了的感覺。”許青玄不置可否。
“這話也送給你。”他微微搖頭,“陛下是不主張和親的,他不會既把你許給曦月,又把你許給南越。主和的形式有很多種,和親是下策。”
他若有若無的走神,又似想起來什麽:“你和曦月相處到底怎麽樣啊?”
“就是普通的相處,見面的次數又不多。”他也端起茶杯。
“從前見面次數更少吧?”
“……”許青玄總覺得這次見面,他一直在打聽自己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麽?”
“……”
宇文翰拙沒說話,南方的夏天來得很早,蟬鳴,鳥叫。
只是這些聲音很難讓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熱鬧起來。
“我沒你想的那麽想死,而且這麽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我會活下去的。”許青玄的承諾來得突兀。
宇文翰拙不再問了。
他們之間漫長的相處,已經到了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對方在想什麽的地步。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他的承諾其實也只是一句話而已,至于最後的結局到底怎麽樣,沒有人會知道的。
許青玄往後靠着,表情嚴肅:“現在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比較擔心。”
“什麽?”
他身體前傾,看着宇文翰拙:“你……少吃點藥,多吃點飯,不要餓死了。”
聞言,宇文翰拙只是笑着搖頭:“哪有那麽容易就餓死了,這麽多年不也活着嗎?”
他頓了頓,又開口:“要出去走走嗎,這麽長時間沒見,聊聊吧。”
許青玄點頭:“好啊,只是別走太遠了,吐血了還得我給你背回來。”
他背過他不止一次,他們倆的交情也很難說清楚。
時間都尚且過去了十幾年,他們從弱小的皇子變成封疆親王,從文臣子弟變成鐵血将軍,不止時間在變,所有的一切也都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