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馴養

第29章 馴養

“嗯……”程舟不自覺地叫了一聲, 佯作不舒服地扭着腰肢向前躲開。

但是那一瞬,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她的腰,然後身子緊跟上來, 又死死地貼着她。

程舟被這一下驚得險些叫出聲,因為目前為止他倆之間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的試探、接觸,說到底都還是拿了借口的, 是有層窗戶紙在的。

這是打算把窗戶紙捅破了?

她試圖扭頭往回看:“小邢……”

但趁着她擡頭的空隙, 邢者順勢将手臂環了過去,徹底成了一個将她環在懷中的姿勢。

這下不僅下半身, 他們連上半身都成了零距離, 滾燙的胸肌貼着單薄的後背, 窈窕的腰臀摩擦熾熱的隆起。

此時的程舟想的是:臭小子,你倒是說詞兒啊!

*

小夥子畢竟還年輕,把持不住了節奏快一點倒也正常,但是調情這個事兒,它不該只有肢體語言。

這種時候可以說的話很多啊——

“你要去哪,不是說想睡我這邊嗎?”

“有那麽熱嗎?我覺得還好啊。”

“出汗了沒, 我摸摸看?”

“姐姐,姐姐怎麽了?姐姐喜歡我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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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程舟很煩,平時悶葫蘆是可愛, 這種時候還悶那可就有點讨厭了。一個不解風情的戀人會讓一切本該濕潤的事情變得幹巴。

但很快, 她意識到了不對勁兒——把她圈在懷中後的邢者, 并不去進行任何與欲望相關的動作。

他只是那樣緊緊地依偎着她, 去嗅聞她的發絲, 撫摸她的面龐,然後沿着她的肩膀向下。

程舟這才反應過來, 邢者從10歲起就失明了,很有可能,他是完全沒有接觸過異性的。

這個所謂的“沒接觸過”,并不單單指沒戀愛過、沒牽過女生的小手,而是他無法通過視覺觀察得知男女之間究竟有何不同。

他可能有着10歲前對于女性的記憶,可能聽過女生溫柔的聲線,還可能在盲校學習過男女發育的生理知識。甚至再深入一點的,他可能在網上找到過資源,聽過嗯嗯啊啊的聲音,自己解決過自己的生理問題。

但這都無法彌補視覺上的空缺——如果他并不完全明白女生是什麽樣子,那麽他現在的行為,就更類似于探索。

這反倒讓程舟不是很樂意。

她的試探是成年人之間對彼此心意的确定,而不是來給人上生理衛生課的。

這大概就是田野字裏行間所謂的,視障者和明眼人戀愛的巨大阻礙吧——這阻礙不僅僅在于其中一方看不見,更多的是由此引申出的認知差距,一些明眼人覺得理所當然的東西,視障者卻可能完全不理解。

當然,視障者心裏究竟在想什麽,明眼人也不能完全get到。

有那麽一瞬,程舟覺得是可以推開他了,可以結束他奇怪的舉動了,但是她到底還是沒有這麽做。

因為被心上人的手撫摸的感受,是真的太令人愉悅了。

*

邢者的鼻子始終湊在程舟的頭發上,着迷地用側臉去感受那茂密綿長的發絲。

倒像是真正意義上的盲人摸象,邢者開始認為,這就是年輕女孩的樣子——有一頭長發,纖細又柔和。

他去輕撫程舟的五官,但他的“審美”其實只定格在10歲那年,他很難理解人們口中程舟的美麗。但沒關系,從今往後,這将是他心中“美”的模版和定義。

依舊察覺不到抗拒,他再向下撫去,先是肩膀、腰際,再是臀部的曲線,于是這便成了他心中的“凹凸有致”。

同時在撫摸間,他感受到了手中人微弱的顫栗。

他有些緊張了:“很難受嗎?”

說話和不說話,給邢者的感覺又不一樣了。在這種情況下聽到自己的聲音,意識到這麽做着的人真的是自己,邢者心如鼓擂。

而程舟只是輕笑一聲,小貓一樣:“邢師傅不愧是幹推拿的,手法不賴啊。”

然後邢者感受到懷中人轉了個圈,擁住他,按住他,捧住他的臉。

然後飽滿的唇吻住他,靈活的舌侵占他。沒有視力的情況下,各處感官被無限放大,他被迫與對方舌尖挑逗,又在強勢的侵入下,将舌頭更加徹底地與對方糾纏在一起。

現在他知道程舟為什麽會顫栗了,因為他也抖個不停,本就因喝了酒而昏昏沉沉的腦袋,此刻更加迷醉了。

昏沉間,邢者感到一雙手從T恤下擺探入,撫摸着他的腹肌,又繼續向上。不大不小的胸肌因緊張發力而變硬,饒是如此也躲不過恰到好處的一擰。

他驚得整個上身向上騰起,發出難以自持的呼聲。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一旁的田野哼唧着翻身的聲音。

*

邢者這才記起旁邊還有一個人。

他也不敢說話,只忙不疊地搖着頭,希望程舟停下。

而程舟也确實頓住一瞬,只是上了頭的她并沒有意識到這是老天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

在田野翻過身來,又重新進入深睡眠狀态後,她左手捂住邢者的嘴,右手在毛毯的遮掩下,悄悄拉開了一處短短的拉鏈,然後伸進去重重一握。

饒是被捂着嘴,邢者還是發出了“唔”的一聲悶叫,無神的眼睛也終于濕潤了。

當他回過神來時,他聽見程舟完全放開的聲音:“嗯……不是,你聽我解釋。”

而在程舟的視角裏,田野只是半支着身子,懵懵地看着眼前這女上男下、毛毯狂動的場景,然後頭腦一栽,重新昏死過去。

*

啊哦,還好我們田野也是個成年人了呢。

如果這時的田野是可以正常溝通的,程舟會和她說,只是難得佳人在側,她忍不住想和對方親近親近而已。

她可以對天發誓,雖然她也不是沒野站過,但這次她真沒打算做到最後,畢竟邢者沒有經驗,而且旁邊還躺着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現在田野完全無法溝通,那麽程舟就寄希望于她明天早上醒過來,可能會斷片斷到失去這段痛苦的回憶。

當然,沒失去也問題不大。

被田野吓到興致全無後,程舟整整衣服,鑽出帳篷,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回來時,邢者正站在帳篷口等她。

看看時間,也快到日出的時候了,她索性也不再進帳篷,只是拍拍自己的肩膀:“去欄杆邊走走?”

邢者循着拍打的聲音,順從地将手放了上去。

*

此時的山頂早已過了最熱鬧的時候,偶有人醒着,也只是坐在折疊椅上聊天而已,整體一副“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的景象。

程舟帶着他穿過各色帳篷,來到觀日出的欄杆旁。

已經有些人等在這裏了,誰都不想錯過日出的一瞬。程舟将胳膊擱在欄杆上,也不回頭看邢者,只是看着遠方的另一個山頭。

感覺到程舟已經停下,邢者也不再繼續往前了,他把手從程舟肩上拿下來,然後輕輕摟住了她的腰。

那一刻,他理解了狐貍所說的“馴養”。

狐貍說:“馴養就是建立聯系,使你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我對你也是獨一無二的。”

邢者分明地感受到自己已經被馴養了,他因此感受到暖烘烘的陽光。從此程舟于他而言将是不同的,她的腳步聲會變得跟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的腳步聲會讓他迅速躲到地底下,而她的腳步聲則會将他召喚出洞窟”。

然而就在邢者試圖将今夜的事拔高到一個離譜的高度時,程舟卻躊躇着回頭道:“小邢啊,以防你産生什麽奇怪的想法,我還是想多說一句——你知道我們倆之間還什麽都沒發生嗎?”

邢者:???

*

“就是字面意思啊。”程舟挖空心思想着怎麽解釋,“就是,按照今晚我們做的這種程度,是不會有孩子的,你明白嗎?”

如果邢者能自由操控眼球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瞳孔地震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生孩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感受到邢者的恐慌,程舟索性掰開來揉碎了,“就是我們之間目前還只是親親摸摸摟摟抱抱的關系,如果是情侶的話,後面還有別的事要做。”

“生孩子嗎?”

“确實是可以生孩子的,但也可以采取措施啊……你總知道避孕T是什麽,對吧?”

邢者反應了一下,盡可能地把腦海中久遠的知識和剛才的實踐結合起來:“哦……所以說……”

他一知半解,但也不好問得太直接:“那我們剛才那個算什麽?”

“算喜歡,算互相喜歡。”程舟都出汗了,“你就這麽理解好了,總之我們之間并沒有發生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邢者眉頭皺起,顯然他對程舟的說法存疑:“總覺得你在騙我……這不是互相喜歡就可以的吧?”

“那你覺得什麽時候才行?”程舟反問。

邢者遲疑着回答:“可能……結婚之後?”

“這個,我怎麽跟你說呢小邢。”程舟撓撓頭。

跳躍的太陽像顆跳動的心,和程舟的心髒同頻舞動着,讓她不禁要想,如果她和邢者之間也是這樣的同頻就好了:“是這樣的,這世界上不止一種人,也不止一種生活方式,更不止一種生活規則。我不是适用你所說的這套規則的人,所以對我來說,婚前是可以這麽做的。”

“就像有人認為人生來就是要面對苦難,我卻覺得人生就是應該被幸福的事物填滿——這就是不一樣的兩種态度而已。其實田小野問過我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她問我我的每一天都這麽快樂的話,那我會不會很害怕死亡。”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後我覺得完全不會。我覺得就算明天和意外之間是意外先來,我的人生也已經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精彩了。”

程舟的這些話,邢者當時其實沒有完全理解下來,但他知道程舟在很認真地去和他解釋今晚的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程舟把這晚的事列入了構成她精彩人生的事件之一。

那麽邢者就覺得這一切都沒有問題。

陽光灼得他的眼球發痛,于是他閉起雙眼,将額頭抵在程舟的肩膀。像尋求保護,也像乞求憐愛。

因為他依然不知道程舟打算如何安放他,是帶着他走出黑暗,還是重新丢棄在困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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