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戀人
第40章 戀人
“松手!”行動遭到控制, 讓邢者看起來格外緊張,看得出他尤其害怕手機被搶走。
程舟趕緊放開他:“你喊什麽,發酒瘋啊?”
“讓開!”邢者把盲杖往前掃, 輕擊着她的小腿。
程舟也只得讓步道:“好好好,讓你走讓你走,我送你回家好了吧?”
邢者根本不等她, 點着盲杖推門出去了, 程舟折回吧臺裏揣手機、又抄起吧臺上邢者忘帶的傘和墨鏡,再一擡頭人都沒影兒了。
她踩着高跟飛奔到門口, 又陡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來:“眼鏡、老王你們幫我看下店, 有人問就說我馬上回來!”
然後就出門了。
眼鏡愣在那裏, 半晌回頭看了老王一眼:“你……還行吧?”
老王的嘴角用力向下撇去,搖了搖頭,坐到屬于他的沙發那裏。
過了一會兒,從喉嚨裏發出難聽的嗚嗚聲。
*
深夜的幸福路雨已很小,在昏黃的路燈下掃着細細的雨線,兩邊的商鋪大門緊閉, 靜得好似沒有人煙。
邢者像個發瘋的牛犢一樣直往前沖,也不願意把手放在程舟肩膀上,程舟只好一路跟着他給他打傘,見他拐早了想拉他還被甩開手。
程舟也是服了:“還沒到!你在這兒拐要繞好大一圈呢!”
邢者聞言停下來喘了口氣兒, 程舟以為他要服軟, 卻沒想到他拿出手機就開導航, 導航裏清晰地傳來:“前方直行50米後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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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氣沖沖地揮着盲杖向前走。
程舟趕緊跟上并抓住機會:“正好前面是紅燈, 你先停一下, 我們把該說清的……”
導航拆臺道:“前方紅燈即将變綠,請盡快通行。”
程舟:???
*
到底還是手動讓他停下了:“哥哥哥, 你是我哥行了吧,你先停一下。”
想不到這招還真有用。
程舟攔在他面前:“你告訴我你在生什麽氣?”
邢者反倒火氣更大了:“你連我在氣什麽都不知道,說明你根本就不想尊重我!”
程舟承認自己有一瞬的破防,因為當初師姐鬧那出的時候好像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甚至表情也是這個死出。
但她還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好,我承認在和你相處的過程中我有一定問題,我以為你很願意……”
這歉道到一半程舟到底還是道不下去了:“可你确實就是願意的啊。你看你不讓我碰你手機我是不是沒碰?你不願意睡在店裏我是不是扔下店陪你出來了?我從來就沒有強迫過你什麽吧?”
邢者的胸口來回起伏着,靜了幾秒,到底還是脫口而出:“我都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你覺得我不懂那你就說嗎!”程舟到底還是猜上了,“還是順序問題是嗎?如果你覺得只有情侶才能這樣,那沒問題啊,那我們就是情侶關系好了。我只有對真心喜歡的人才是這樣的,而且我也不可能同時喜歡兩個人啊,所以這段時間對我來說我們就是事實上的男女朋友關系了——實際上從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好,正常來說我回去之後肯定就會找你聊天然後跟你表白,但……”
“正常來說。”邢者的重點劃在了程舟意想不到的地方,“但是我不正常是嗎?”
“不是啊!”程舟大叫,“那是因為……”
她說不下去了。
因為是田野讓她跟邢者保持距離啊!所以順序才會亂套啊!但是像這種話要是跟邢者說了會陷田野于不義吧!
程舟的嘴角在抽搐——這地方太詭異了,你說它開放吧它能教出田野這麽個土鹌鹑,你說它保守吧它又能孕育出邢者這個“手腳麻利”的,然後在程舟感慨小夥子挺會玩的時候,他又會忽然鬧起來說自己要名分!
這都是啥。
看得出邢者還是挺想聽到程舟的解釋的,但程舟那邊遲遲沒音,他也失望至極。
他試圖繞過程舟:“編不出來就別編了。”
“不是邢者你不要太過分!”程舟趕緊重新攔住他,“我扪心自問對你從來沒有過哪怕一丁點的偏見,你不要拿這個跟我說事!”
“是,我承認跟你相處的時候我是很輕松,我承認你把我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跟我說話讓我很舒服,但是……”邢者說着喘了兩口,他知道他終于不得不向自己的缺陷投降了,“但是我畢竟就是視障,看不見就是看不見,我永遠也不可能做到像明眼人一樣。”
“可你不用像明眼人一樣啊。”程舟還是沒明白,“我覺得你這方面的壓力也沒有很大吧?像爬山的時候你讓我把肩膀借給你,我覺得沒有任何問題啊,你大大方方地說,我大大方方地借,這山不也就爬下來了嗎?”
“不是,我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嘛?”
“程舟我問你,”邢者很少對程舟進行稱呼,乍一這麽連名帶姓地叫竟有些駭人,“你說我們現在是戀愛關系,那你覺得戀愛的目的是什麽?”
“戀愛的目的是快樂。”程舟一如既往地說着這種話,這種容易被“正常人”認為是“幼稚”或者“有毛病”的話,“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那我們就可以戀愛,去吃吃喝喝玩玩,去做一切令人快樂的事。”
“然後最後再分開嗎?”
程舟一個頭三個大:“我幹嘛要在剛戀愛的時候考慮分手的事啊?”
邢者把臉撇向一邊:“長痛不如短痛。”
“那也不能剛出生就想着死啊。”程舟不解,“又不能說因為怕死就不活了。”
面對這樣的雞同鴨講,邢者到底還是忍不了了:“可我就是不想死啊,我就是不想分手啊,我要的是和你結婚,我想娶你!”
“你這是不是太快了點?!”程舟尖叫。
*
鵝鎮,一個非常開放的地方,開放到沒見幾面就可以談婚論嫁。
程舟着實被吓退了半步:“保證不了,這個真保證不了。”
“我不是要你保證!”邢者着急地用力搖着頭,“可你至少不能、不能只是玩玩的心态!”
“我從來就不是玩玩的心态啊。”程舟按住自己的心口,她總算知道電視劇裏那種“你要我把心挖給你嗎”的臺詞是怎麽來的,“我說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歡你,難道說你覺得我和不喜歡人也可以接吻嗎?”
邢者跟她聊不下去了,因為他自己心裏清楚,真把“不希望程舟離開鵝鎮”這種話說出口的話,就是他太自私了。
而且邢者雖然借着酒勁兒發起脾氣來,但其實他也沒那個底氣真的就此不再和程舟來往。直接把這個矛盾點破的話,那就再也沒法裝傻了——要麽管住自己,再也不要去招惹她;要麽繼續和她厮混在一起,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站在原地靜候她離開。
真到那個時候,可就連撒潑打滾的資格都沒有了,因為早就掰扯清楚了,沒有誰對不起誰,雙方都是你情我願的。
這樣的預判讓邢者感到恐懼,他忽然覺得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對他來說其實是有利的。
因為現在和程舟聊這些的話,程舟百分之百會一口咬定就是要走,接受得了就處接受不了拉倒。但是如果能再相處一段時間的話呢?
到那時,她是不是有可能會改變想法呢?她會不會覺得鵝鎮其實也不錯呢?她會不會……再稍稍心軟一點呢?
然而就在邢者盤算着這些小九九,心裏逐漸明鏡化的時候,程舟自己已經說開了:“還有你要是因為我說我會離開鵝鎮而覺得不開心的話,這個其實沒必要的。”
邢者像被觸發了什麽開關一樣擡起頭來,卻聽程舟說:“我爸爸長期在國外務工,他和我媽婚後異國二十多年了,我看感情還是很好嗎。相信我,這不是什麽大問題。”
邢者那顆剛剛粘起來的心髒啊,再次被擊潰了。
*
他覺得是真不能接着聊了:“那就……暫時按你說的來。”
程舟沒跟上他的節奏:“我說什麽了?”
邢者怒道:“你說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關系的!”
“啊啊啊,對對對。”程舟趕緊應下,“這個不用再确定了啊,我們确實是啊。”
邢者心裏才稍微踏實一點:“那我,下周一能約你嗎?”
程舟想笑,但又怕好不容易哄下來的人又給笑生氣了,只得壓着笑意調侃:“我都是你女朋友了,你就這麽點訴求嗎?”
邢者低着頭悶聲道:“行不行嘛。”
“可以啊,周一閑得很。你想去哪兒?從今天起就可以期待起來了。”
“你能開車嗎?我想去遠一點的地方。”邢者說,“可能……海邊之類的。”
這倒讓程舟很意外,她以為邢者充其量是約她看看電影吃吃東西什麽的,沒想到玩心還挺大。
她利索地應道:“可以啊,你想去哪片海?鐘市的,還是再跑遠一點?”
“都可以。”正常狀态下的邢者,又是那副随和的模樣了,“只是租車的時候……可以帶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