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機
第41章 心機
那之後, 程舟花了五分鐘把邢者送回去,又用了八分鐘重新返回公無渡河。
在這十三分鐘內,她反複想了很多遍, 還是怎麽想怎麽不對。
以至于回到公無渡河的時候她看起來有些恍惚。
眼鏡坐在吧臺前沖她擡擡酒杯:“來了兩個人,我讓他們先掃碼點單了。”
程舟才回過神來一樣,應了聲“哦哦謝謝”, 然後拿手機看點單情況——2號桌一杯菲士一杯水割。
程舟兩眼一黑。
再往下一看, 3號桌點了杯“止痛藥”。
程舟嘀咕一聲:“老王怎麽點這個啊,不像他平時的風格嗎。”
“誰知道呢。”眼鏡意味悠長, “可能失戀了吧。”
*
程舟跑去跟2號桌的客人溝通, 說這兩杯時間都挺久的, 要不要換一換。
客人說能等,讓她調。
于是眼鏡就眼睜睜看着她抱着搖壺搖了快半小時。
“你有心事啊?”眼鏡忍不住開口。
程舟還在繼續死亡shake:“不是,是這杯、就得、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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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沉默,你看起來有心事。”
程舟聞言将搖杯往吧臺上一敦,甩着酸痛的胳膊道:“到位。我确實狀态不太對。”
“你跟那盲人小哥,談崩了?”
“不, 談妥了。”
眼鏡吸入一口氣:“談妥了還心情不好,那我得說說你了。那小哥确實長得不錯,但你要是沒想好跟不跟他,那你就不該……”
“你用詞能不跟個老古董似的嗎?”程舟一邊把搖壺裏的酒倒出, 一邊吐槽, “什麽年代了, 還‘跟他’, 我自己是活不了嗎我還得‘跟他’。”
眼鏡沒聽明白:“那你要不打算跟他, 你還這樣幹嘛呢?看得出是他小你大,但你別覺得跟他搞到一起是你占便宜。妹妹你聽我一句勸, 男女關系中我們女人永遠是吃虧的那個,你別覺得對他始亂終棄就是你占上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你不管怎麽着,對他來說總歸是沒損失的,受傷害的永遠只有你……”
程舟加氣泡水把液面拉高,語氣已經見怪不怪了:“你說的這些,都是我上初中時我媽跟我說的話了。”
“那你要聽啊。”眼鏡眉頭皺起,“你看你現在搞得自己心情也不好,你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嗎?而且你對他知根知底嗎你就親他,萬一要有什麽傳染病怎麽辦?那你一輩子就毀了呀!”
程舟已經把那杯菲士端走了:“您好,您的拉莫斯金菲士。”
然後回到吧臺來,準備無限stir。
她還是有在試圖梳理自己的思路:“我不是心情不好啊,只是我有點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其實之前也遇上過這種人,我只是想跟他戀愛而已,他卻想跟我結婚——我就搞不懂了,我看起來像是個很适合結婚的人嗎?那次是在我意識到對方要得太多、管得太寬之後就提分手了,但這次不一樣。”
程舟仰頭看着天花板:“這次順序太亂了。”
*
這次是在明确知道對方是奔着結婚在談的基礎上,開始了這次交往。
雖然程舟也明确表示了“保證不了”,但一想到邢者是有這種期待的,就感受到莫名的壓力。
她甚至有在想,是不是在邢者說“想結婚”這種話的時候就應該斷開,但這也很詭異啊——還是那句話,她并不是一個不婚主義者,沒到說“你想結婚那我們就分開吧”的這個地步。
她只是希望談到覺得能結婚那步再聊結婚的事兒啊。
有些人談着談着就會發現他是個只适合一起吃喝玩樂的,他就只能談戀愛,真要是和這種人結婚那才是這輩子完蛋呢,她上哪能在戀愛第一天就說“哎呀我是奔着結婚去的”這種話呢。
這不是扯淡嗎?
而與此同時的田野正在準備第三次拒絕笑臉人的邀約,字剛打到一半,便看對方發來消息:【我是真心奔着結婚在和你相處的,所以希望你是和我一樣的認真(笑臉)。】
田野嘆了口氣,只好把剛才的字都删掉:【好吧,但是明天不行。明天要做家訪,換個時間吧。】
笑臉人:【那後天?】
田野:【後天得備課,周一我課還挺多的。然後還有一堆表要填,你知道的。】
笑臉人:【周一晚上呢?】
田野:【周二有公開課,周一晚上的話,我可能處在比較緊張的情緒裏。畢竟上次公開課我就被批得挺慘的。】
笑臉人:【哈哈,別當回事嘛。你是新老師,就算你準備得再好,他們肯定都是挑刺的,不批你哪顯得出他們本事?】
田野忍不住笑了一下,隐約覺得這個人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笑臉人:【而且我也很多表要填的(對手指),約你也是擠時間了。所以能不能賞個光呢?】
田野:【好吧,那就周一晚上好了。但我不确定幾點能下班,最好約晚一點。】
笑臉人:【沒事,我到時去接你(笑臉)。】
田野長吐一口氣,然後按滅屏幕。再按亮看時間,已經快淩晨一點了。
她對明天的家訪材料進行了最終确認,然後躺到床上去,關燈。
半分鐘後,摸手機,打電話給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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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舟還在攪水割,手指頭都快抽筋了。
她被眼鏡給聊疲了:“說實在的,跟你講話我找到一點跟我老板說話的感覺。要不我們還是聊聊你考試的事兒?”
給喝飄了的人換話題很容易,眼鏡很快被帶了過去:“啊,考試啊,下周開始報名了。今年鵝鎮沒什麽我能報的崗位,我打算報個鐘市的崗,報錄比500:1,去看看卷子吧。今年只能奔着後面的事業編去考了。”
程舟“啧”她一聲:“怎麽就看看卷子了,你既然真心想考你就認真考,萬一還就考上了呢?”
“得了吧,鵝鎮的我都沒考上呢還考鐘市的,這得多萬一啊。”眼鏡擺擺手,“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你看你也沒什麽壓力,辛辛苦苦讀的碩士學歷說扔就扔,又不追求事業,又不着急結婚……可能漂亮也是一種本錢吧。”
程舟沒回這話,只是把吧勺一收:“呼……總算做好了,我屁股都快被震麻了。”
她把這杯也端了過去:“您好,您的威士忌水割。”
然後從後屁股口袋掏出手機:“喂,你大晚上不睡覺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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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約我見面了,下周一晚上。”田野說。
程舟語氣誇張:“哦喲是嗎,這麽大的事兒啊,我還當他碰你手了呢。”
“你能不跟我這麽陰陽怪氣的嗎?”田野斥她,“你就沒什麽能教教我的嗎?第一次約會的注意事項什麽的?”
“我的親娘啊田小野,你是打算非他不嫁了嗎?還得考慮第一次約會怎麽給他留個好印象?”程舟說着,沒留神眼鏡的表情變化,“你就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去和他相處啊,他要是不喜歡那就說明你們不合适,那就不用再聊了啊。”
“我最真實的樣子?”田野揉揉眼睛,“我最真實的樣子就是不去見他,見他這件事本身就在我的舒适區外。”
“那你就別見。”
“不見他我加他幹嘛,這會顯得我很怪哎。”
“我哪知道你加他幹嘛。”程舟給她個白眼,“反正我跟你說啊田小野,你千萬不要什麽事兒都努力。你要真去赴約的話,到時心裏怎麽想的你就怎麽說,合得來就合得來,合不來就是合不來,千萬不要硬裝一副談得很合拍的樣子,沒有意義。”
“有道理。”田野應下,但還是試圖争取道,“那我提前洗個頭不過分吧?以示尊重嗎。”
程舟嘆出口氣來:“行吧,你洗,你洗。”
長夜漫漫,田野那邊顯然還不想挂電話,只是翻了個身:“話說你之前說的那個比賽,預選通過了嗎?”
“還沒到截止時間呢。”程舟把手機夾在脖子裏,空出雙手來洗洗涮涮,“比賽嗎,黑幕多得是,我要是沒進預選,肯定就是有黑幕,那這比賽不參加也罷。”
田野咯咯笑笑,暗嘆程舟這種人,估計這輩子也不會內耗:“那你跟小邢怎麽樣了?他後來又找你了嗎?”
對面靜了三秒,然後罕見地傳來一聲嘆息:“我還想找你說這事兒呢——我一不小心陷入了一個非常尴尬的境地,我覺得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戀愛都不一樣了。你知道嗎?這小子想跟我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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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你也被扯到舒适區外了啊。
聽完程舟描述的田野以手撫膺:“少年好心機啊。”
“是吧!”要不是田野說,程舟都還沒想到這詞兒。
她苦惱道:“你也覺得不是我想多了對吧?他就是在威脅我啊,他依仗我對他的感情,利用他自己的缺陷,打亂我的節奏,影響我的判斷,拿捏我的愧疚心理,用讓我混亂的方式達到他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可得了吧?你這麽無辜的嗎?”田野嗤笑,“做人坦蕩點好吧?你自己做了點什麽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我做了點什麽?你要不要聽聽他都做了些什麽啊!”程舟嚷道,“還跟我在那撒潑打滾地犯渾,要不是我嘴角到現在還疼我還真當我出現幻覺了!”
“那也沒辦法啊,我看你這比我還費勁呢——你自己撩撥的人家,自己說的是男女朋友關系,那你就硬着頭皮上呗。反正你一旦不喜歡了分手分得利索着呢,到那時候我估計你才是真能脫一層皮。”田野的聲音愈發困頓,她打了個哈欠,“行了不說那麽遙遠的事了,我趕緊睡了,明天還有家訪呢,要了命了。”
“還要家訪?我上學時咋沒這事兒呢?”程舟奇道,“是什麽比較特殊的學生嗎?”
“不特殊啊,常規家訪。”田野說着又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