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北城一中正對面的咖啡館精致玻璃窗将世界與外面傾盆的暴雨隔絕開。

幾個男人一行在沙發上松散地坐着, 穿着工作裝兼職的女孩子端着咖啡過來給他們這桌上餐時不免紅了臉多看了幾眼。

咖啡杯裏冰塊搖晃,其中一個男人看了眼倚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人笑道:“阿言今天反常,放走了一中那個小子, 他可是個慣犯,不禁偷錢還偷人家小姑娘的衣服什麽的, 今天這小子撞槍口上, 竟然偷到阿言身上了。”

“阿言, 照你的性格,不該這麽輕易将人放了不是?”

陸言放松地倚靠在沙發上, 長指捏着玻璃杯, 光線在他輪廓分明的面龐上躍動, 他沒說話, 腦海裏少女明媚張揚的回眸湧現,真是一時被晃了眼才放過那小子, 他良久才笑一聲。

“怎麽了陸哥這是,看上了?”旁邊另一個兄弟伸胳膊碰他。

周遭兄弟都笑成一團。

陸言手指在玻璃杯上碰了碰, “呵”了聲,“哪能?我不對小朋友下手。”

“也是哈哈哈, 看着那小妹妹奶得, 像是高一小學妹,咱們北大裏法學院追阿言的妹妹都能繞北城一圈了, 阿言哪裏還用得着對小妹妹下手。”

.....

陸言跟着笑了下,只是笑意不及眼底,他放下杯子松散地将長椅搭在沙發扶手上,往窗外看。

剛剛明明小了許多的暴雨傾盆, 滂沱蜿蜒成河。

迷蒙雨水中,不遠處幾個一中學生冒雨沖到咖啡館的廊檐下避雨。

南星和貝貝也在其中。

“星爺你下課跑那麽快幹嘛?後面又沒黃鼠狼碾你, 跑得猴子一樣快,我追半天才追上。”貝貝狼狽地擰着校服,“我去,這雨也有特麽毛病,我前腳剛出校門後腳就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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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伸手遮臉,長嘆一聲,“我這不是怕雨下大了回不家嗎?不過還好,不是電閃雷鳴的暴雨,就算一會兒雨停不了我也能沖回家.....”

這話剛說完,尾音還沒落,暴雨中閃電穿透雲層倏然而至,緊接着轟然巨響的雷聲滾滾平底乍起,驚得周圍一同避雨的女學生們抱團驚叫。

南星:“......”

南星驚奇:“我有這麽烏鴉嘴嗎?”

南星:“要不我來波反向施法?”

貝貝面無表情伸手捂她嘴:“星爺你就閉嘴吧,別說話了。”

.....

“呦,阿言,你看外面避雨的那個是不是今天和你打球的那個小學妹。”旁邊人說了句。

陸言擡眼撩了瞬。

少女的校服被淋濕了大半兒,高馬尾尾端濕漉漉地,像是森林裏摘漿果被清晨露水打濕的小松鼠尾巴尖。

她正眉飛色舞地笑着和同伴說些什麽,即便外面的暴雨驚雷也談笑風生,絲毫不像旁邊抱團尖叫的女生。

陸言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句話。

少年不懼歲月,彼方尚有榮光在。

她朝氣鮮嫩地像是朝陽,榮光,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拎起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在衆人的起哄聲中起身。

“阿言去幹嘛?”有人嬉皮笑臉故意問道。

“出去一下。”

“哈哈哈哈,是出去辦事還是送妹妹回家?”

陸言不答,輕踹了那人一腳,“邊去。”

“得嘞,阿言。”

陸言借了咖啡館的傘撐着出了門,轉眼間,檐廊下避雨的少女就不見了,但是剛剛和她說笑打鬧的那個女生還在。

那人就走不遠。

陸言再一轉眸,看到南星雙手撐在頭上,冒着雨跑到隔壁的煙酒店正指手畫腳地同店主比劃什麽。

店主連連搖頭:“不行啊,姑娘這東西我還用呢,我怎麽知道你明天會不會還回來。”

南星讨價還價半天不成,索性從書包裏掏出錢包,“大叔,那我花錢買成不。”

她從錢包裏掏出張紅彤彤的票子拍在玻璃櫃臺上,“您看我這都夠買把傘了,而且我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還是一中的學生,雨下這麽大,我還得回家複習功課去,您就當行行好,成不?”

小姑娘北城話說得溜到飛起,人還漂亮機靈,店主經不住她的勸說,收了錢,“得,那你把門口那傘拿走吧。”

陸言已經旋出車鑰匙,在煙酒店門口邊等女孩出來邊摁了下車鑰匙。

不遠處的銀色阿斯頓馬丁車燈閃了兩下,惹得周遭的人們紛紛圍觀,來往的車輛都刻意放緩了速度,生怕将這輛紮眼的超跑剮蹭到。

“好嘞,謝謝叔叔。”南星喜笑顏開,沖出店門。

她跑得太快,壓根沒注意到門口撐傘的男人,風一樣掠過他身側幾步跑到石墩子前,吼了一嗓子,憋足了勁兒,一彎腰,将将門口的印着康師傅冰紅茶廣告的塑料大傘拔根而起。

力拔山兮氣蓋世。

陸言:“.......”

周圍的路人:?

只見南星南星歡天喜地地撐着一把廉價地足以容納七八個人的塑料大傘跑回檐廊下,活像是打了勝仗的将軍。

貝貝第一個主吹,“星爺牛逼!”

旁邊素不相識同校校友也跟着歡呼,捧吹。

一行人歡天喜地擁擠在大傘下走了。

陸言站了許久,哼笑一聲,收了傘進了咖啡館,将車鑰匙甩在茶幾上。

周圍一群看熱鬧的笑話他:“阿言頭一次吃癟,這個妹妹仔有意思得很。”

“哈哈哈哈哈,平生第一次見,阿言也有今天。”

“是啊,”陸言慢吞吞坐下,将雙臂枕在後腦勺,似笑非笑,“頭一次吃癟。”

咖啡館外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駛停,司機将車子停在街道邊的臨時停車位上,緊張地擦了擦汗,輕咳了一聲,“大公子,您剛剛讓我送傘的那位小姐回去了。”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司機緊張得冷汗往下掉,“是是是,她是沒帶傘,但是薅禿了商店的廣告遮陽傘回去了。”

“而且還順路送了同校的女生一起走的。”

電話那段沉默半晌。

司機緊張地心髒加速狂跳,這一路上他緊趕慢趕過來就是怕來遲了,誰知道路上下暴雨,車輛多即便抄近路過來也在高架橋上堵車了半天,到一中門口時學生們已經放學了,沒趕得上送傘,好不容易把人給找到,還沒來得及停車,誰知道人家拔了門口商店的傘走了。

這這這真是用不上他啊。

良久,電話那段傳來男人的輕笑聲,磁性溫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宋京墨站在窗邊,窗外是淋濕的杏花簇簇,滿園春色,仿佛在宋家這壓抑無趣的大宅裏,也能窺見少女張揚的笑容。

真是個小機靈鬼。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半晌,他才回。

司機趙松這才松了口氣,誠惶誠恐:“不辛苦不辛苦,大公子有事情就吩咐,應該的。”

他本是杜若安排在宋宅的人,之前也受過杜若的恩惠,這次來接大公子回宋宅也是得了杜若的吩咐,萬事以大公子的吩咐為主,一定要将人照顧保護好了。

-

時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一中荷花池裏的嫣紅翠綠影綽搖曳。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柳帶雨垂垂重。

轉眼間,已然初夏。

高考那兩日陰天,有風,帶着細微小雨。

南峰提前請了假,又是親自動手做飯又是當司機的親自将南星送到考場,也不做生意了不打電話了,就拎着個紙袋子在考點門口等着。

最後一場英語在八號下午,交卷鈴聲打響時,教學樓裏響起歡呼聲,甚至還有學生交了卷子沖到走廊裏将帶在包裏考前看的複習資料抽出來撕碎往樓下抛。

南峰在外面一衆家長擁擠的人海裏扒着脖子往裏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老南,我考完了!”南星從他右邊人群裏鑽出來。

“你個臭丫頭,考的怎麽樣?”南峰問。

“唉。”南星嘆氣。

“怎麽了這是,能上本三不?”南峰緊張,心裏思忖,雖然他一向在學習上主張寓學習于快樂之中,也對南星抓得不緊,随着她去了,但要是南星那半吊子的成績連本三也上不了,他怎麽着也得給自家閨女找關系去國外混個本科文憑鍍金,不能讓自家兔崽子連個本科證書都沒有。

南星接着嘆氣,不說話。

南峰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是怎麽了你這臭孩子說話啊?總不會筆丢了還是作弊被逮......”

南星猛地擡頭臉上笑容燦爛,哪有垂頭喪氣的樣子,踮起腳尖拍了拍南峰的肩膀:“老南你就放下吧,本科穩了。”

“你閨女出手,一個小小的本科還能拿不下來。”

“沒大沒小的,考得好就考得好,還演戲騙老子!”南峰一愣,随即大笑着伸手揪了一下南星耳朵,“走走走,你爹請了兩天假,今天在不上班在北城,爹帶你下館子去,你最愛吃的那家海鮮鮑魚粥。”

一大一小勾肩搭背地樂呵走了。

當時南峰只當南星這丫頭算是給南家考上個大學生,琢磨着也就本三的分數,最多本二線撐死了,他對自家小兔崽子的實力還是知曉的,卻不料幾天後晴天霹靂,南星這小兔崽子給他了大雷,折騰出了個省理科狀元給他,差點把他這當爹地吓出心髒病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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