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綠樹陰濃夏日長,
樓臺倒影人池塘。
嵩嶼的盛夏,山林是深淺不一的綠色,由淺入深, 車子穿行其中,南星倚靠在車窗側, 嗅到泥土與草葉被陽光烘曬的清香, 竟然生出種“人間處處, 春雨杏花急急落,車馬春山慢慢行”的錯覺。
高考後她徹底往嗨了, 早就把之前許諾的病秧子的要回嵩嶼看他忘記得一幹二淨。
後來還是南峰從外地出差回來, 看着作息晝夜颠倒的南星好好說教了一頓, 沒收她半個月的零花錢
然後轉頭給杜若打了電話過去, 不分青紅皂白将她和行李打包,親自跟着司機送到嵩嶼。
南星下巴枕在胳膊上, 看着滿目翠綠,嘆了口氣:“唉,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南峰鼻子裏“哼”了聲,低頭看文件, 不屑于和這小機靈鬼鬥嘴。
司機家的丫頭也像她這般大, 聽到小丫頭念叨,忍不住樂了:“峰老板也是為了你好, 不然又是宅家又是熬夜燒烤冰可樂的,就算你身子骨年輕也得出問題,我女兒就是,高考完了瘋玩, 喝成腎結石了,半天疼得呲牙咧嘴去醫院挂急診......”
“得, 叔您別說了,我知道你們都和我爹一波的。”南星撇嘴,漂亮的杏眸耷拉着,別提多可愛了。
司機哈哈大笑。
一路歡聲笑語到了目的地。
從高牆外就能看到滿庭蔥茏翠綠,甚至密匝匝的黃金雨從院頭躍出半個身子,滿樹金黃,熒煌滿眼前。
這是她頭一次夏日來嵩嶼。
夏星先從車子上竄下來,穿過石子小路,繞過杜老開辟的小菜圃,南星駕輕就熟徑直去了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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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珠簾,鼻息間是熟悉的藥材苦香。
她擡眼看過去,竟然失神呆愣在原地。
滿室明晃晃金燦燦的陽光由窗棂躍入,男人正在藥櫃前,半彎着身子伸手撥弄着算盤計算着入放進紙裏的藥材。
素色盤口襯衫,領口最頂端的一顆扣子都系得規整,光躍至他身,像是落雪堆砌的松柏,芝蘭玉樹。
黑綢緞般的長發頭一次沒有披落肩頭,興許因為冬季嚴寒,夏季酷熱,墨色長發被他用發帶束了英姿飒爽地高馬尾,額前碎發散落,顴骨側也餘落蓬松發絲,像是捧在掌中的溫玉,倏然綻落淩厲風姿。
本以為初見已上震撼,卻不料。
次次見卿,
次次驚豔。
南星惶惶然回過神來,藥堂裏還有其他人,看熱鬧的,幫襯的,正掩面笑着的擠在木櫃前調侃。
“大夫,你幫我看看我這病。”
男人眼眸清淡:“哪裏不舒服?”
“胸口疼,日日夜夜想你想得睡不着,不信你摸摸。”那人素來大膽,竟然上前就要去捉宋京墨的手被他後退一步躲過。
男人眼中掠過一縷陰霾,卻依舊語氣溫和:“不是病竈所致,我這兒看不了。”
“大夫怎麽還害羞了。”那人被周圍幾個姊妹簇擁着,湊過來轉進櫃臺裏就要去堵宋京墨,“宋大夫,不是我說,你看咱們嵩嶼鎮子小,你未娶我未嫁,年齡又正合适,我又不是薛雅仙那種俗婦,多般配。”
“是啊是啊,宋大夫,瑤瑤家底子不錯,人長得也不差,不然這小鎮裏就算你長得再好看還能娶到什麽樣的?”
“就是,瑤瑤一個女兒家都三天兩頭來堵你了,你就——”
“就什麽,你敢對我星爺罩着的人動手試試?”猛然落下不屬于這裏的女聲讓周圍的人皆是一愣,循聲看來。
男人未頓,随即眼眸裏的寒霜消融,視線落過來。
南星帥氣地一摔門簾,在衆人注視下絲毫不畏懼,少女眼眸似星辰,晶瑩清澈,微翹地嘴角帶着幾分狂妄地活潑勁兒。
她梳着蓬松的花苞頭,珍珠白色及膝小洋裙,優雅腰線設計勾勒出纖細腰肢,裙擺下是白得晃眼筆直纖細長腿。
像是上好的白瓷瓶。
含苞待放的小玫瑰終于在盛夏綻放出初露的色彩豔豔。
他眸色深了些。
她長高了些,也......更漂亮了。
南星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來,掃了一眼攔在櫃臺入口窄道不讓的女人,忽然咧嘴挑釁笑一下,手在櫃子上一撐,一個恣意地前空翻翻了進來。
她一出手,宋京墨便意識到這小東西在想什麽,視線落在少女堪堪遮住膝處的裙擺,擡手在她裙擺前虛遮一下。
他有私心。
他的寶貝,無分性別,誰也不能看去了。
待她腳落地,伸手将人輕扶住。
南星借了他的力氣站穩,随後一揚腦袋,護崽子的母雞一樣擋在宋京墨面前,雙手叉腰,火力氣場全開:“你們一群人五人六的在這裏糾纏我的京墨哥哥到什麽時候,我警告你們,我可是和我的......”
她頓了一下,幾乎是忍着肉麻惡心将後來幾個字說了出來,“我可是和我的親親老公訂了婚了,他現在四舍五入就等于有婦之夫了,你們可是死了勾引我京墨哥哥這條心吧,沒準我們今年抱倆明年抱仨了都!”
“你騙人!宋大夫一直在嵩嶼,根本不認識什麽外地人!”那個叫瑤瑤的女人先紅了眼,咬牙切齒。
“呦呦呦呦呦呦,他人都是我的了,深吻輕吻淺吻托馬斯旋轉吻我們都親過了,還需要你相信。”南星說着,邊伸手一把抱住男人的手臂,小腦袋蹭過來,挨着他的肌膚,得意洋洋,“他當然是我的,就憑我敢這麽抱他而你不能。”
“你......”瑤瑤眼睜睜看着風光霁月的男人被女孩抱着手臂,毫不反抗,甚至眼裏還帶着絲溫和的寵溺,氣得咬牙切齒,紅了眼,一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瑤瑤!”衆姊妹連忙追了出去。
藥堂裏只剩下稀稀散散的幾個不相幹來開藥的鎮民。
看着鬧事兒的人出去了,南星這才嘚瑟地揚了揚拳頭,“小樣兒,就這姿色還想嫁給我京墨哥哥,休想!”
她放開抱住他的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唉聲嘆氣:“病秧子,你也太好欺負了吧,她們糾纏你你就默不作聲挨欺負啊,要是真被她們占到便宜怎麽辦,你不會就娶了吧?我告訴你她們可都配不上你,你長得這麽好看......”
小姑娘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操心不完似得。
好像他在她心裏的形象真的是弱柳扶風人人都能欺負得一樣。
她壓根沒注意到旁邊幾個鎮民都是男性,窮鄉僻壤自然民風淳樸彪悍,不似大都市都女性尊重有佳。
那幾人的目光放肆甚至有些垂涎地在少女身上流連,畢竟嵩嶼這種僻壤地兒從沒見過女的這麽穿,還這麽嫩這麽有料。
宋京墨眼尾下壓,戾氣一閃而過,微微俯身下來将人擋住。
距離突然拉進。
“你你你你......你幹嘛?”南星被這蠱世容顏晃了下眼唠叨暫停,慌張結巴着後退兩步。
媽的這人長得太特麽蠱惑人心。
但是這身高差讓她很不爽,她星爺太憋屈了也。
脖子仰視他有點費勁。
這人這麽還這麽高,她都長個子還是比他矮這麽多。
南星鼓腮,氣勢上不占優勢。
她踩着凳子,三下五除二上了櫃臺,一屁股坐在上面,視線剛巧和宋京墨齊平。
宋京墨不慌不忙直起身子,看着在他面前為非作歹膽大包天的小姑娘,沒阻止她的動作,意味深長重複她的話:“深吻輕吻淺吻托馬斯旋轉吻.......”
南星本來一路飛奔進來,酷熱口渴得不行,端了一邊的茶缸子自顧自地倒了半缸涼水正往嘴裏“咕嘟咕嘟”地灌,聽到他這騷話一口水天女散花狀噴了出來。
“.......只是好奇重複一遍,長庚這是怎麽了?”男人這才慢吞吞說完後半句話。
艹!
艹啊!
南星嗆得連連咳嗽,眼眸都憋出了生理性眼淚,拍着胸脯咳嗽騰不出嘴來罵他,只能伸手顫顫巍巍地指着他。
媽的,你特麽說話大喘氣!
你家說話習慣重複別人!
背上一陣溫暖,宋京墨手掌落上來,溫緩地幫她捋着後背,指骨不經意在幾個穴位上輕摁幾下。
南星順過氣兒來,一把推開他的手,目眦欲裂:“病秧子你是不是找死?你故意惹得小爺我喝水嗆到了你也別想好過!”
她不解氣,欺身逼近,坐在櫃子上伸手一把扯住男人的衣領,往下用力一拽。
星爺也不管什麽美色當前,星爺現在滿腦子都是怒火滔天。
宋京墨被小姑娘用力拽着,眼眸溢出一絲溫和的笑,遷就着她的力度彎着身子:“我不是有意為之。”
“放屁!你就是故意的!”她拽着他的領子使勁兒搖晃。
男人愣一下,随即一手撐住櫃子邊兒穩住身形,明明是受制于人的境地,眸子卻依舊溫和,嗓音也柔,“長庚,女孩子不應該這麽講話的。”
“講個話還分什麽男男女女,你不想聽是吧?我偏要說我就要說!”她用力把人往下一扯,和他暗中較勁兒。
力道維持在一個平衡的臨界點。
豈料,一個毫無保留,一個存了心思。
宋京墨鮮少有這種起惡劣心思的時候。
他桃花眼微彎,靠近時潋滟像是在眸中下了場桃花雨,紛紛蠱人心。
南星被美色晃了心神,一時間動作呆愣住,傻在原地。
一瞬間,男人手臂似乎是控住不住她的拽力,一下松了勁兒。
在臨界點猛然失衡。
男人傾身跌過來時,南星整個人是懵的。
不是?她力氣這麽大的嗎?
不應該啊?
肩膀上驟然一暖,他手掌落過來,試圖撐起身子,但不抵,薄而淡的唇如此始料未及,亦意料之中的落在她唇瓣上。
輕而淺地一點。他的唇微涼,像冰山上最後一捧雪。
只一瞬便融于盛夏。
宋京墨深邃漆黑的眼眸情緒壓了一瞬,随即擡手撐着藥櫃起身,眼眸裏帶着餍倦的占有欲,掃視了圈不遠處的幾個鎮民。
像是在宣誓主權。
窗外雪白的茉莉飽滿花瓣簌簌搖曳,蟬鳴忽止,起了陣燥熱的風,桑葚在屋檐懶洋洋地往屋子裏瞅了一眼,瑩綠色的貓眼憤憤不平“喵喵喵”地叫着然後害羞地別過臉去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