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自從大一開學後, 南星從沒睡過這麽舒爽的一覺,無夢,是身體放松的深度睡眠。

她完全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醒來時天色已經昏暗,休息室窗外正對着簇紅楓豔烈如火, 鎏金色蛻變到黛青的天幕徐徐沾染層雲, 幕布的邊角料忽地灑上月的金黃, 清冷皎潔。

南星意識回了下神,下意識地擡手拿手機。

手腕上異樣的觸感引起她的注意。

不知何時, 上面用紅繩系了枚小小的平安玉墜, 雕刻者極其用心的将玉料圓潤砌成長庚星的形狀。

紅繩的大小剛好貼合她的手腕,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手機不知道誰給她充滿了電, 摁亮屏幕才發現已經七點多了,演講早特麽結束八百年了。

一直守在休息室外面的張特助聽到裏面窸窣的動靜, 知道人醒了,正想蹑手蹑腳離開, 思忖着是先告訴學校老師休息室他們用完了,還是先告訴趙陽人醒了, 就聽得休息室裏突然傳來女生大嗓門的一句經典國粹。

“我×, 宋京墨你大爺的!”

張特助:.......

南星罵完一句還不解氣,又補一句:“特麽的又給小爺下藥, 活膩歪了,宋京墨狗王八蛋!”

張特助頭上冷汗都要落下來了,想起趙陽交待的,關于這個女生的事無巨細都要給宋京墨彙報, 真想自戳雙耳裝聾。

南星足足幹了一整壺的檸檬水,冷哼了聲, 病秧子還算有點良心,知道這麽小小一杯不夠她星爺喝的。

手機上各種未接來電消息一大堆,南星先問了林聲李思思的情況才挨個回複完了其他的。

一整天忙下來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到食堂的時候已經八點多,好多窗口都關了,稀稀拉拉地幾個售賣不怎麽好吃飯菜。

南星轉悠了一圈,實在沒找到什麽能吃的飯,尋思要不去便利店買個三明治和小米粥得了,腳步一拐剛要走,旁邊窗口的大嬸忽然開口叫住她。

“姑娘,等等。”

南星停住腳步。

“你看看這些你愛吃不?你愛吃你就端走,刷一份食堂飯卡價就行。”大嬸正用抹布擦案板,順手一指桌子上放的東西。

一小份蟹黃湯包、一份松鼠鳜魚還有一大碗煮得奶白的艇仔粥上面不要錢似得堆滿了生魚片瘦肉油條絲蛋絲蔥花燒鴨絲鱿魚絲等等,摞得比碗都高了。

南星“咕咚”咽了口口水,都是她愛吃的。

她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這窗口的招牌,幾個鮮紅大字:東北大亂炖。

南星:.......

南星:“阿姨,東北大亂炖您賣這個?”

大嬸将抹布扔進桶裏,局促笑了下:“沒,俺們丫頭給俺點的,俺晚上早就吃過了才送來,扔了怪可惜。”

南星狐疑地看了眼,笑了笑,伸手拿着飯卡去刷。

扣了六塊,一頓米飯菜的錢。

她去端盤子的時候沖大嬸咧了咧嘴,笑了下:“阿姨,您就別騙人了,光看這艇仔粥就不是北城的做法,分明........”

分明就是嵩嶼那邊廚子的做法。

而且,每一樣疊加的菜碼都是她愛吃的,她常常去他碗裏搶的。

說到一半,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嗓子裏像是塞了團棉花,說不出任何話來。

“哎,姑娘別難受啊,乖乖呦,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這個飯确實是那個男孩子給你送的,怕你知道讓阿姨幫忙給你。小夥子長得高高帥帥的,阿姨就沒見過那麽帥的男孩子撒,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似得。”

“小年輕的,哪裏有什麽天大事兒吵架分手,你看你的男朋友多喜歡你,一樣樣囑咐我要溫熱着給你留着,還怕你發現,叮囑我說是送給你的,多好的男孩子,快和吧好別吵架了乖乖呦。”

聽到最後一句,南星徹底繃不住了。

喉嚨處的酸澀蔓延到心髒,一顫一顫的,潮水般襲來,她嘴唇翕動半晌,轉過身去。

下一秒,淚水就滾了下來。

很難受又好快樂。

母親離開得早,從小到大,南峰對她物質上給予的很多,但是生活起居上,她是女孩子,多有不便,甚至是青春期懵懂躁動的心,也被她硬生生按捺下來。

南峰對她很好,但是她卻從沒有此時此刻的感受,溫暖的,細水長流,像是春風一般可以在她疲憊時将整個人溫柔的包裹進去。

在離開嵩嶼那晚,有人在她心口印了個烙印。

現在,這個烙印越發滾燙,南星慌亂喝了口粥來平複情緒。

她拿勺子的手有些抖。

這個烙印好像在潤物無聲中越發深镌,再也消融不掉了。

-

這次申請積極分子的人不在少數。

南星将班級裏修改幾次的材料收集起來,整理好上交後,找到輔導員,辭掉了團支書這一職務,下午沒課,她準備去遞交了學生會的退出申請。

臨出門時候李思思去水房洗衣服了,林聲和張紫薇床上頭對頭的探讨八卦。

“這是商業聯姻嗎?”

“我看像是,卓正那麽大一個集團和誰聯姻都虧,不過華盛最近也勢頭正猛啊,我聽小報說華盛千金花千蕊生得秀氣溫婉性子好而且不參加綜藝不抛頭露面的,是不是也挺般配的?”

“不是,般配個屁啊?”張紫薇不屑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卓正現在的執行董事誰不?就是那個宋家的大公子啊,上次來咱們學校演講都是秘密來的,保密身份才沒讓大會堂人滿坐崩了,開始演講了才知道演講嘉賓是他,後來人進的太多,差點出事故,老師趕緊組織暫停入場的,沒看見星星那天去大會堂幫忙,回來的那麽晚,差點晚飯都沒吃上。長得那麽牛逼的人,我看和花千蕊不般配,不過他們家族聯姻就是這樣,利益至上,咱們看個樂子。”

.......

南星爬下床換衣服,聽得一臉顏汗。

她回來晚了不是因為忙得,而是被狗男人下藥了,一覺睡到晚上。

“星星,上次你看到宋家大公子的正臉了不?”正思忖着,張紫薇扭頭過來問她,“是不是特別帥?我真後悔那天沒去啊,我看他們發在論壇上的照片都帥得慘絕人寰了。”

南星手忙腳亂系扣子:“還好吧......”

“好吧個錘子,就是帥!”張紫薇把平板電腦轉過來正對着南星:“星爺你自己瞅瞅,這人怎麽配得上宋學長的!”

照片是花千蕊的精修美顏圖。

南星看了眼,确實比花千蕊本人還要漂亮許多,高P害得她差點沒忍住來。

畢竟本人她也見過。

南星腦子裏一片混亂。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商業聯姻”上。

上次花千蕊顯然是專程為了宋京墨去的嵩嶼,最後他們聊了些什麽?

他是真的要聯姻了嗎?

心口一瞬間湧上來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緒,酸澀,擠壓,難受得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像是小時候摘的蒲公英,吹氣時候猛地吸了毛絨絨的種子進鼻腔,癢得難受,卻找不到源頭。

她到底是怎麽了?

南星煩躁得不行,她鮮少有這種感覺,于是一言不發低頭穿鞋準備出門。

“你看,星爺都不吭聲,一看就不般配。”張紫薇吐吐舌頭,翻身過來和林聲接着唠嗑,“要我說,怎麽着,也得咱們星星這種級別的天然大美女才勉強配的上。不過咱們和那種人家的距離太遙遠了,唉,別說星爺和他般配了,但凡星爺能和他認識難度都賽過我天天出門踩狗屎。”

南星出門時正好聽到這句話,差點滑了個趔趄,還好扶住門框穩住了身形。

出宿舍門時正巧撞見從水房回來的李思思,哭紅了眼,周圍腫了一圈。

“出去辦事嗎?”看到南星,李思思眼眸裏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掩藏起來,笑着問她。

“交退學生會的申請書,”南星皺眉,幾步上前,仔仔細細看她紅腫起來眼,“思思你這是怎麽了?又和家裏吵架了嗎?”

最近她們知道李思思常常給家裏打電話,每次挂電話的時候都狠狠大哭一場,問她什麽都不說。

直到一次李思思去廁所,南星接到到了李母的電話,上來那邊就狠狠咆哮“人家小李都沒去大學現在結婚生孩子了,人家婆家給了一大筆彩禮,你呢?硬要上什麽狗屁大學,錢我是一分沒見着,畢業了你要是不給你弟整一套房錢出來我真是白養你了!”

那一刻,南星才知道李思思經常哭的原因。

原來,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

“沒事的,我都習慣啦。”李思思輕輕抱了她一下,揚起個笑容,“你先去忙你的。”

“行。”南星點點頭。

遞交申請的時候,系裏正在開會,副主席不在,學生會的學姐讓南星等一下,馬上散會了讓副主席直接簽字批準,就不用來回跑了。

下午沒課,南星索性就在學生會辦公室沙發上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宋京墨上次給她下的藥加了什麽成分,這幾天她的睡眠質量堪比百分,入睡快還不做夢。

等着等着,南星就在沙發上眯着了。

-

臧旭傑昨晚去網吧打了個通宵,上午逃課去酒店睡了一大覺,一直到下午會議快開完才回來。

他家裏也算是能擠進上流圈子裏,父親做房地産生意的,買的地皮旁邊忽然被劃分到學區房裏,還是重點學校,房價飛漲,狠狠賺了一筆。

當初臧旭傑分數不夠進北大,臧父又是找關系又是托人的讓臧旭傑參加了個美術考試,以一分之差頂了個人下來才進了北大。

進了北大的臧旭傑一改之前在高中的弱小存在,開始揚眉吐氣,仗着家裏有錢開始各種逃課追女生,死纏着人家要聯系方式。

美術系半個系的小姑娘都或多或少被他騷擾過,甚至一次在衛生間堵了個小姑娘給吓哭了。

但是臧旭傑仗着父親和美術系某教授認識的關系肆無忌憚為所欲為,臧父也是鼓勵兒子在大學裏搞了漂亮媳婦帶回來,于是通報批評遲遲沒下來,加上好多女孩子家裏被臧父塞了錢,學校也只是象征性的懲罰。

臧旭傑逃了會議,尋思去辦公室拿着簽到表寫上自己的大名,反正學生會裏沒人敢為難他。

他大搖大擺地進了辦公室,剛要去拿桌子上的簽到表視線卻徹底挪不開了。

金色的暖陽透過玻璃窗斜射進來,少女側枕在沙發扶手上,烏黑的長發順着瘦削裸白色的脖頸柔軟蓬松散落下來,嬌氣像是雲朵邊白色的一只小鹿。

伶仃細白的手腕上用繩子系了枚小小的玉佩,紅繩冷玉襯得她皮膚更加細膩光澤。

女生側臉對着他這邊,姿容韶秀,燦若春華。

太過于驚豔的面容。

臧旭傑看得入了迷,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放輕呼吸走過去的,生怕打擾了仙女下凡。

南星睡得昏沉,只覺得臉頰上癢癢地,像是突然多了只手來回摩挲。

她睫毛顫了顫,忽地睜開,清澈烏黑的杏眸帶着睡醒的懵懂無辜,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這個滿臉麻子帶眼鏡的男生,還靠的這麽近,手指正落在她臉上摩挲着。

臧旭傑嘴裏“啧啧”道:“學妹,你皮膚怎麽這麽光滑?”

不待南星回答,他笑起來,滿臉油光顯得有些猙獰:“是不是嘴唇也很軟啊?讓哥哥好好親一親。”

-

小張眼瞅着臧旭傑進了辦公室,猛地想起剛剛來的那個很漂亮的學妹還在裏面。

她心道完了完了完了,又不敢進辦公室讓臧旭傑出來,畢竟這個混混纨绔子弟為了報複,之前可是把堵廁所的小姑娘的手指頭都用夾子夾得青紫。

小張急得團團轉。

不行不行,不能讓這個人渣欺負了裏面學妹,她一咬牙,視死如歸地扭頭闖進了會議室。

午後陽光正密,會議室長桌周圍圍着學生會各部門代表,正聽着前面的人講話,邊低頭做筆記。

男人坐在窗邊的位置,潋下長眸漫不經心看着手裏的東西,陸言上午剛剛處理完律師事務所的事情,下午又趕回學生會開會,他穿着襲頗為正式的皓白西裝,寬肩窄腰,西裝扣子系到最頂端,布料被胸肌撐得微微緊繃,看上去滿是雄性荷爾蒙的安全感。

會議室大門被推開,瞬間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扭頭看向小張。

小張咽了口口水,直接奔着最“安全感”的人去了。

“陸言會長,剛剛有個學妹來找您,我讓她在辦公室等着,但是臧旭傑剛剛進去了,還還把房門反鎖上了......”

她添油加醋了一把,生怕救援不及時。

“卧槽,臧旭傑可是什麽王八事兒都能做出來!”旁邊的女生,也是文藝宣傳部部長立刻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就是啊,臧旭傑什麽德行,會長,咱們現在趕緊過去吧!不然萬一出了人命。”

“是啊是啊。”

.......

周圍的人紛紛站起來表示支持,卻礙于主位上主持會議講話的女人,畢竟這個女人可不好惹,不敢輕舉妄動。

張靜瑤眯了下眼,波浪長卷發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擺蕩,光線落在她烈焰如火的唇瓣上,飽滿如花瓣的唇張開,女人不緊不慢冷笑一聲。

小張低頭不敢看她,衆人也紛紛心裏替辦公室的小姑娘捏了把汗,還沒來得及求情,只見張靜瑤一高跟鞋踹在會議桌上,鞋跟幾乎要嵌進桌子裏了。

“敢在老娘的地盤幹出肮髒龌龊事兒來,我讓他男兒身進來,太監身出去。”

會議室鴉雀無聲。

衆人,不,在場的衆男性默默低頭看了眼褲.裆,覺得褲.裆涼飕飕的。

“還愣着看我幹嘛?不去救人等着我給你們削了那根當柴劈着玩兒嗎?”女人紅唇一張。

衆人紛紛如夢初醒,連忙大吆小喝地往外跑。

旁邊的陸言不緊不慢笑了聲,站起身來,經過張靜瑤身邊看了眼女人,點了句:“我還在這兒呢,會長。”

張靜瑤環抱着雙臂,眼神慢悠悠落在他身上,“哦,不好意思,忘記給你留點男性尊嚴了,去給學生會賣命吧,陸言會長。”

還沒到辦公室門口,在走廊就聽到一聲慘叫,驚起陣陣飛鳥。

小張暗道了聲糟了,她不會搬救兵搬晚了吧?

她和周圍幾人聯合起來推了推門,推不開,依稀聽到裏面的哭喊聲,指甲抓門聲。

“臧旭傑,你別欺人太甚,把門打開!”她提高音量用力拍着門板,紋絲不動。

正兵荒馬亂着,身後頭頂忽然落下道嗓音:“讓開。”

衆人紛紛讓開,陸言慢悠悠走到門前,呵了聲,一擡腿猛地一腳踹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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