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然後又過了幾天, 蔡氏被恩準去召獄探望自己的老爹, 自然是在清竹派人監視的情況下去的。
蔡氏帶了些小菜還有一壺酒, 哭哭啼啼的就來了。蔡銳倒也不怕酒菜有問題, 在女兒的淚眼裏吃的頗為痛快。
吃飽喝足, 蔡銳問蔡氏,“三殿下有何吩咐?”
蔡氏還警覺的左右看看, 然後低聲道“殿下說,想要讓他幫忙把父親您撈出來, 他也辦不到。”
這句話實誠,蔡銳點點頭。三皇子要是獅子大開口說能保住蔡氏全家, 蔡銳頭一個不信。
蔡氏接着道“殿下說, 要是父親信得過, 他可保無關家人的平安, 但是他也不會無端出手……”蔡銳的幾個成年兒子是絕無可能出來的。
蔡銳閉着眼,“你說!”
蔡氏道“他, 他還說,目前父親已經日暮西山,還想讓人出手,就看父親願意付出多少代價了,殿下他,不想要聽虛的,他想要實際點的。父親,殿下說您可以拒絕,反正現在着急的不是他, 要是拖的時間長了,您以後付出的代價就更大!”
蔡銳的肩旁松了些,有所圖,有貪念,這種人就好打交道多了,他為官這麽多年這種人見得多,哪怕是皇子,也不例外啊。
現在就可讨價還價了,看看這位殿下的胃口有多大!
蔡氏看父親沒反應,不由的急了,她現在能見到殿下的機會并不多,這回還是花大錢賄賂了姚公公,才見了殿下一面,拿了這個主意。可要是父親不願,那就白搭了。
蔡氏擦擦眼睛,“爹爹,我已經着人問過了,家裏已經被抄了,哥哥們已經被抓,祖母和母親她們雖然沒有下獄,整個宅子已經被圍了,下人們被另外關了起來,每日裏供應的米面菜蔬只有那麽一點,大人尚且能熬,耀哥兒才多大啊,喝不到奶聽說已經哭都哭不動了。”
耀哥兒是蔡銳大孫子的兒子,是蔡家最小的嫡系。
蔡銳這回已經徹底栽了,家中婦孺都成了待宰羔羊,哪怕朝廷律法規定十歲以下的孩子不會被斬,将來跟着家人流放也是逃不了的,先不去管那些孩子如何熬到流放地,就現在,他們也得活得下去才能等來蔡銳最後的判決。
以前蔡家如何顯赫,如今就有多麽落魄難堪,現在已經是秋天,京裏冷的還早一些,往常家裏女人們都開始燒炭了,各種皮毛衣服都早就備好,如今恐怕連煮飯的柴火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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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生病了還有好醫好藥的養着了,府裏的孩子從小嬌慣着,如今怕是受不了這苦難生活的磨搓了,再過幾日,怕是孩子們首先挺不下了。
“罷了!”心裏如此嘆息,蔡銳睜開眼,“三殿下的條件是什麽?”
蔡氏趕緊拉了父親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了幾個字。蔡銳心下一松,“這個倒也……”不算多還沒出口,蔡氏趕緊道“殿下說,一個人頭這個數!”
蔡銳面色陡變,混蛋!獅子大開口啊,一個人就敢要這麽多,想要全家婦孺平安,蔡銳這些年收刮的還不夠買命呢!
蔡氏也不管什麽了,繼續道“殿下說,父親可能還沒意識外頭的境況,兩廣好些官員已經紛紛落馬,大理寺堆的卷宗有好幾屋子,聖上數次大發雷騰,菜市口,菜市口的腦袋也已經掉了好幾顆了!如今,殿下說,要不是看在,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決計不會管的!”
就連蔡氏,也覺得自己的面子其實沒這麽大。不過現在只要能救家人,誰的面子都行。
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嫁妝銀子都捧出來,只為能夠救家人,但是清竹的胃口她的嫁妝可填不滿,蔡氏的嫁妝再多,連一顆人頭都買不下來。
蔡銳最後也沒松口,蔡氏失望而歸。清竹沒放在心上,她就是一步局外的棋,用不用得到還說不定呢,只要平宣帝能看到她的心就行了。蔡家人的腦袋掉光了也和她無關。要是蔡銳同意,這些銀子到了她的手她也拿不到,所以她急什麽。
倒是大皇子得知清竹去接觸蔡銳,看在老三以前幫過自己的份上,告誡她一通,讓她別蹚渾水,“好好辦你的差事,這種事別管了,你那個側室,也要看牢了,要是蔡銳的案子判下來,再美的人,你也別憐惜才是!”
清竹真心誠意的感謝了大皇子。
二皇子從上回就開始惱恨清竹,現在十分高興,摩拳擦掌的,只等着老三掉錢眼裏,然後他就能摁死老三。上次的暗虧他還沒咽下去呢。
現在朝廷上下都在辦蔡銳的案子,清竹自從身份交換以來,難得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她現在真的感慨,性別和地位能讓人如此不同!
她現在能騎着馬大搖大擺上街(不是策馬狂奔,是馬馱着她在街上散步,還有人牽着嗎呢,這點她已經能适應了)。看見好看些的女娘可以肆意打量,自己府裏就不說了,全圍着她轉,無論出入哪裏,招待的人都殷勤小心,似乎整個世界看見她都是謙卑善意的。在這種狀态裏生活久了,難免人會飄飄然。
清竹甚至想,蕭景養成如今這幅性格脾氣似乎也不稀奇,除了平宣帝,他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他一出生就離權勢這麽近,謹小慎微就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禮賢下士是先生的教導,他骨子裏皇子的尊貴是以身俱來的。
而窩在荷香園的蕭景,已經有些魔怔了,天天同母妃祈禱,換過來換過來,到底要怎麽樣你才願意把我換過來啊!是,之前我做的是欠缺考慮,差點把自己坑死,不過現在危機已經渡過了,您老還要我困在這具身體裏多久啊!
要知道平時吃喝拉撒還就罷了,一開始蕭景甚至發現清竹的身體素質極好,腹部甚至還有薄薄的肌肉,以往他不大親近清竹,哪怕兩人睡一張床,他對清竹的身體還是陌生的,現在無事可幹,他左看右看,左捏右捏,覺得還真有料。
不過等第一次見到了女人那躲不過去的老朋友造訪,蕭景差點崩潰!他連月事帶都不會用,早上醒來看見一褲/裆血,他吓的面色都白了。
還是胭脂和豆蔻給他弄幹淨身體,綁上月/事帶,然後穿戴好了,讓他揣個暖爐窩在榻上休息,這幾天的夥食也添加了各樣湯湯水水等補品。
其實清竹這輩子家庭條件不錯,身體養的也很好,老朋友來的那幾天她的生理反應并不厲害,也就肚子隐隐墜痛,兩天一過也就沒什麽感覺了,蕭景哪裏經歷過這個,簡直讓他痛不欲生。
不能動,一動就覺得有熱熱的東西流下來,晚上睡覺肚子墜墜的,睡着都覺得有隐痛。丫頭給他更換月/事帶的時候,他都是一副想死的表情,那幾天,他簡直對女人身體産生了恐懼。
清竹知道後淡淡道“每個女人都這樣。”
蕭景覺得自己在崩潰邊緣徘徊。他畢竟還有皇子的政治自覺,知道蔡氏出了門,他開始坐立不安,交換身體到現在也三四個月了,不可否認夏氏做的很好,大皇子和‘他’建交了,連宮裏德妃對‘他’也熱情了幾分。
以前蕭景覺得四弟和德妃沒什麽幫助,他只保持面子情,現在夏氏緩和了關系,他才發覺以前是自己狹隘了,沒幫助也能刷好感啊,最起碼讓人知道他兄友弟恭。
蕭景真的不想承認自己做人比不上清竹,甚至連辦事能力他都覺得夏氏比他更有手腕,這就更讓他難受了。
夏氏頂着他的名頭可以不露馬腳,甚至還能化解危機,得到父皇青眼,自己在自己的後院禁足都被禁了好幾回,蕭景畢竟是皇子,臉皮還要的,扯不出什麽換了身份一時不察,不懂後院規矩這些借口。
甚至客觀的看,哪怕是王妃李氏罰他,也是有憑有據的罰他,沒弄什麽莫須有的罪名整他,他的後院雖然不大如人意,也還過得去,但是蕭景真的過夠了。
等到清竹回府,他還是讓胭脂去請了,胭脂現在覺得服侍自家主子有些飄忽,以前主子腳踏實地,在皇子府安生過日子,外頭的田莊鋪子也細心盤賬打理,還一直說這是大家安身立命的本錢,現在主子行為怪異,動不動出些狀況,還三番五次讓她去截殿下!
第一次去截清竹的時候胭脂腿都是抖的,現在她鎮定多了,因為殿下對她一向和藹,且每次都會去荷香園見一下主子,哪怕不過夜,荷香園畢竟還是有寵的。
蕭景見到了清竹,劈頭就是一句,“前幾天蔡氏出去幹嘛?”
清竹好聲好氣的解釋了,“你放心,我不會故意攬事,不過這是陛下的意思,我總不能置之不理吧。蔡銳的事主管是吏部和大理寺,我連陪審都沒資格,不過詐些銀子出來罷了,誰讓蔡銳這家夥會藏銀子呢,聽說那一大筆錢至今沒着落。”
聽到平宣帝知道自己拿了蔡銳八十萬兩,蕭景不由得心下一寒,這京裏還有什麽事是父皇不知道的,不過也要感謝夏氏,她把這件事化解了,父皇甚至都沒出言責怪。
沉吟了一下,蕭景道“你開了什麽價格?”
清竹道“一百萬一條無關者的人命!”
蕭景的眼珠子瞪起來了,“胡鬧,蔡銳怎麽可能答應!”
清竹道“答不答應是他的事,他們蔡家眼看就滿門抄斬了,一百萬一條命,那是延續他們蔡家的香火,我開少了這老狐貍能信?”
蕭景沒話說了,“那還得小心,別到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清竹知道蕭景擔心的是他自己的名聲,就怕名聲污了洗不過來,那就得不償失了。哪個朝臣會擁護一個愛財如命不惜從罪犯手裏裏撈錢的皇子。
清竹道“你放心吧,這是過了明路的,我看蔡銳不一定信我呢。”
随着朝中對蔡銳等人案子的深挖,蔡銳就是不想找清竹,也不得不找了,這是滿門抄斬的節奏啊,他的耀哥兒還在襁褓裏呢!
別看蔡銳已經身陷囹圄,指使幾個人出來接觸清竹還是能辦到的,于是清竹拿到了三百萬兩銀票,然後她給了蔡氏一塊令牌,讓她把耀哥兒還有蔡家兩個只兩三歲的女孩子給帶了出來。
蔡氏親自把這三個孩子安排妥當,買了奶媽下人服侍,還用蕭景的名頭把這三個孩子的籍貫改到了蔡家十分遠的旁族名下。
蔡氏再次去見蔡銳的時候就細細說了“……殿下說,他答應了就會辦到。爹,耀哥兒還有麗姐兒姐妹倆我都安置好了,以後我也會一直照看的。”
蔡銳道“如何不救三個哥兒,反倒是把麗姐兒姐妹兩個救了出來?”男孩子在這些人的心目中總比女孩子重要。
蔡氏有些難過,“殿下說了,父親給的代價就值這麽多,您要不樂意,他還不願伸手呢。”
麗姐兒姐妹倆也是哥哥們的親生女兒,父親到現在心裏記挂的還是男孫。可是救誰不救誰哪裏是自己能做的主,還不是殿下說帶誰出來就是誰啊。
按照律法,哪怕蔡家滿門斬首,未成年的孩子也不在此例,可是如今蔡家人并沒下獄,不過圈在自己府裏,外人進不去,裏面出不來,供給又只有這麽一點,小孩子應該就是第一批受不住死掉的。
要是下了監獄,獄中再死掉個把體弱的簡直極為正常,等到朝廷宣判,蔡家的孩子們估計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蔡銳也是知道這些事,才願意花錢救下子孫的,成年的就別想了,不要說一百萬一條命,就是加到五百萬,也沒人敢承諾。
蔡銳不說話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現在還有什麽資格讨價還價,不過這一試探,倒是發現三殿下确實能說到做到,這點讓他心下稍安。
而在吏部和大理寺,審訊倒是沒有旁的問題,很多官員為了家人最後也都認罪伏法,只為不牽連家人。但是那一大筆贓款還是毫無蹤跡。
審訊下來都說錢在蔡銳手裏,他們一切都聽蔡銳的調度,銀錢也是他分派的。那筆錢到底在哪裏呢?
蔡銳的家已經差不多掘地三尺了,金銀細軟皆搜□□淨,剩下的就是粗苯家具,這些東西可算不得多啊。
甚至有官員說這錢是不是蔡銳抛出來唬人的,其實壓根沒有呢!
等到清竹這裏收了三百萬,蔡銳沒錢的說法才偃旗息鼓,他們只能鉚足了勁再審,再查,再找。
清竹還真沒看錯自己,她這裏真的挨不上這麽大的案子,拿錢辦事是平宣帝允準的,她也不擔心。但是二皇子激動的哆哆嗦嗦,這可是大把柄啊,自己得好好合計合計,怎麽把三弟給弄死。
而蔡銳這裏,一共就詐出了四百萬兩,蔡銳又花了一百萬把一個四歲的小孫子救了出來,此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到了最後案子差不多塵埃落定了,這筆銀子仍舊懸而未決,甚至有人怒道“那就把那四個孩子提到蔡老賊面前砍了,看他抱着銀子到地下花去!”
這當然只是氣話,平宣帝就是再恨蔡銳,四個屁事都不懂的孩子,還沒有蔡家人在一邊教導,過個幾年連親生父母都能忘幹淨了,有什麽可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