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守靈
第24章 守靈
虞洛芽感到吃驚, 眼眸粲然大亮,好感度竟然在猛漲欸。
四周的喧嚣仿佛都離他們遠去了,她眼仁裏只有他, 他的眼仁裏也只有她。
“師妹。”雲雁的頭往她肩上一靠, 柔柔地喚了她這樣一聲。
昨晚他在外面找了一夜的女鬼, 一夜未眠的他此時靠在她肩頭,倦意席卷全身, 竟覺得有些累。
“雲師哥, 睡一覺吧。”
睡一覺醒來,就會忘記這些事了。
雲雁可能真的太累了,真的靠在她肩頭睡着了過去。
“師弟?”塗山楚聞到聲訊趕到了這裏來,看到眼前的一幕, 不由得大震。
虞洛芽對着她道:“噓!”
塗山楚走了過來, 随之趕來的還有封青玄, 他同樣面容震驚, 看着地上的屍體,沖過來攙扶蘇芷棠, “叔母?”
可蘇芷棠早已斷了氣,不會再回應他。
蘇家的人跑了出去傳訊,沒過多久封家的大隊伍就來了。
好多的人, 多到虞洛芽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
“封雲雁,你瘋了!”封嬴石的聲音沖破夜空, 要不是封君山攔着, 他恐怕都要沖過來把雲雁砍了。
“來人, 把二公子帶回去。”封君山發了話, 立即有弟子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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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洛芽見狀,抱着雲雁不撒手, 可不知是誰從後面敲了一下她的後頸,将她敲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了。
她躺在一間屋子裏的床上,身旁坐着一位銀發男子,正在擡袖用汗巾為她擦汗。
“師叔。”她撐着床坐起來。
音天溯神色一訝:“芽芽,你的眼睛能看見了?”
虞洛芽打量着這間房間,這是她曾在風居苑住過的客房,屋子裏只有他們二人,她不答反問:“師叔,雲師哥呢?”
“你一醒來就問那小子?”音天溯眉梢挑起,有些錯愕。
虞洛芽掀開被子下了床:“師叔,雲師哥他在哪兒?他怎麽樣了?有沒有被封二叔殺了?”
“你說什麽呢?”音天溯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你這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情仇大戲?封嬴石怎麽可能把雲雁殺了?只要有封君山在,這事就不可能發生。”
“那他在哪兒?我去看看他。”虞洛芽穿上鞋子就往外跑去。
“你給我慢點兒。”音天溯追了出來,邊追邊道:“虞洛芽,你什麽時候跟那小子那麽好了?你最好老實交代。”
“師叔,我跟每個師兄都很好啊。”
“那為什麽昨晚我趕到蘇府的時候,還看到你倆抱在一起呢?”
“抱?師叔你定是看錯位了,我們絕對沒有抱在一起。”她擺擺衣袖,“最多就是,他借一下我的肩頭。”
“是麽?”音天溯一副很不相信的表情。
走出風居苑,虞洛芽才發現整個封府處處鎬素,門廊上也挂了發喪的白綢,氣氛悲到了極點。
前面不遠的靈堂外,站了很多的人,虞洛芽朝着那邊跑過去,果真見到了裏面的雲雁。
“小師妹,你醒了?”秦雨淞沖了過來,拉住了她,“怎麽我就暈了一下,就發生這麽多事了呢?”
他其實也是才醒過來沒多久,看到發生了這麽多的變故,他都懵了。
“他們說雲雁殺了棠夫人,這怎麽可能呢?”
這裏站了好多的人,封青玄、塗山楚、賀無霜、元善、塵雪眠、薄紅玉……他們的視線都落在前面的雲雁身上。
少年跪在地上,亦是披麻戴孝,他背脊挺得很直,身子單薄得不像話,風卷起他的白袍與發尾,顯得他的背影是那麽的孤立無援。
封嬴石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通紅,擡腿便踢了他一腳,少年被他踢中肩頭,往後面摔倒,卻一聲不吭,半點沒有反抗。
“雲師哥!”虞洛芽驚聲喊道,可是有人的聲音卻蓋過了她。
“二舅父,你怎麽可以踢人啊?”元善沖到了封嬴石的面前大吼。
塗山楚沖上去将雲雁扶了起來,“師弟,你沒事吧?”
封青玄也走過去,道:“二叔,事情還未定論,你怎可如此對雲雁?”
封嬴石用手指着雲雁怒吼:“你自己問問他做了什麽事?我夫人和孩子現在還冷冰冰地躺在裏面的棺材裏呢,我恨不得拿棍子打死他!”
元善看向身邊的雲雁,蹲下去用力搖晃他的身體:“雲表哥,你倒是說啊,說不是你殺的,你怎麽可能會殺二舅母?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封嬴石道:“蘇家人親眼所見,這還能有假?”
“雲表哥,你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解釋?”元善比他本人還要着急,看着他沉默安靜的模樣,仿佛默認了這一切都是他所為。
雲雁也想說話,可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
他醒來之時,就看到了棠夫人躺在了棺材裏,而他被人換上了這套白色喪服,所有人都用憎惡的眼神看着他,說棠夫人是他殺的。
昨晚的事情,他只記得自己穿上紅嫁衣,披上紅蓋頭,出現在那條巷子裏,他扮作女鬼的模樣,走向蘇芷棠,但後面的事情,他全忘了。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弟子們說有人親眼看見是他将劍刺入了棠夫人的胸膛,他就是那個害得棠夫人一屍兩命的兇手。
元善讓他解釋,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昨晚的事,我都想不起來了。”
“呵?想不起來?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虧你說得出來?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要承認,你這樣窩囊到底像誰?”
封嬴石怒發沖冠地大罵着,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因為棠夫人的死,他已經沒有理智了。
他彎下腰,揪起了雲雁的衣領:“封雲雁,為什麽?我夫人她哪點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下此毒手?她不過就殺了你師妹一只貓嗎?你至于要讓她償命嗎?”
“貓……”雲雁吃吃呢喃。
“她的肚子裏還有你未出世的弟弟啊,你怎麽下得去手?”他雙手都在發抖,睚眦欲裂地咆哮:“我們封家怎麽會生出你這種心腸歹毒之人?”
雲雁嘴角緩慢地扯出一個荒唐的笑,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封家人啊。
心腸歹毒?
這就更好笑了。
他不是一個反派麽?
那本就該歹毒啊。
他一擡衣袖,朝着身旁的三人揮去:“你們都走開!我不用你們管!”
後面的虞洛芽見他如此,那副孤冷的模樣,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也相信了人就是他殺的。
原書中,就是這樣。
因為封嬴石的辱罵與踢打,促使了他的黑化,加劇了他入魔。
不行!
不可以!
她不能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是的!棠夫人不是雲師哥殺的!”
她用力掙脫開了音天溯的桎梏,沖到了前面去,大聲地說道:“昨晚我就在現場,我可以證明雲師哥沒有殺棠夫人。”
她的聲音太過明亮,令少年回過了頭來看她。
薄紅玉諷笑道:“一個瞎子怎麽證明?”
其餘人也在附和:“是啊,瞎子說的話,哪有什麽可信度?”
虞洛芽回過身,對那些人道:“我的眼睛已經好了,我看得見。”
“好了?突然就好了?”
虞洛芽看向斜對面的薄紅玉,道:“明正堂議事那日,薄宗主身上穿的是一件绛紅色的衣裳,頭上的發簪是桃花紋,薄宗主在議事期間,至少看了雪眠道長上百眼,我說得沒錯吧?”
“哪有上百眼?頂多幾十眼!”薄紅玉甩袖辯駁。
衆人聞言,開始議論紛紛,音天溯訝道:“芽芽,你的眼睛在那時候就好了?”
“嗯。”
她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仰首對封嬴石道:“現在相信我的眼睛看得見了吧?”
旁邊,有道格外炙熱的視線不容忽視,她扭過腦袋,看到雲雁正錯愕地盯着她看,似乎也不敢相信她的眼睛早在那時候就可以看到了。
“你眼睛早就好了,為什麽要裝瞎?”人群裏的賀無霜問了出來。
“我……”虞洛芽看了眼雲雁,眼珠子轉了轉,解釋道:“我跟雲師哥鬧矛盾呢,當初是他害我眼睛變瞎的,我想讓他對我抱有愧疚之心,所以才假裝眼睛沒好的。”
元善已經等不及了,抓着她道:“你快點把昨晚發生的事都說出來。”
虞洛芽将她看到的全都說了出來:“是那只女鬼附在了棠夫人身上,故意撲向雲師哥的劍,蘇家的人肯定沒有看到全過程,只是看見了劍身刺入棠夫人身體的那一幕,所以就以為雲師哥是兇手。”
“如果大家不信的話,可以請蘇家的人來,問問他們蘇府當年是否失蹤了一個丫鬟,那名丫鬟就是因棠夫人而死,所以怨氣多年不散,如今才跑回來報仇的。”
蘇家人正好就在現場哭喪,封嬴石立馬将人喊了過來,蘇家人支支吾吾,原本還不想說,最後還是承認了。
“女婿啊,那蘇泠的死跟棠兒沒關系,是那丫頭自己命賤。”
封嬴石已經聽不了那麽多了,“原來那晚棠兒真的見到了鬼,難怪她會那麽的害怕。”
因為虞洛芽的話,事情有了轉機,可總有人想搗亂,賀無霜的聲音驀然響起:“就算是這樣,虞姑娘說的話也不能夠全信,萬一,他們兩人是一唱一和呢?”
“賀無霜,你在胡說什麽?”虞洛芽怒道。
“當時那只貓被棠夫人帶走時,虞姑娘可是傷心了一天一夜,說不定就是你們兩個合謀殺了棠夫人,然後又推給一只誰都沒有見過的鬼。”
“秦師兄和塗山師姐都可以證明那只女鬼的存在。”
“是麽?”賀無霜的視線轉向他們二人,“你們親眼所見?”
秦雨淞撓撓頭道:“當時我被船上的女子迷暈,她是不是被女鬼附身,我也不是親眼所見。”
塗山楚道:“昨日我在水中救起棠夫人時,她直接就掐向了我的脖子,虞師妹将鎮鬼符貼在她身上時,的确出現了鬼火與慘叫,所以,她是被女鬼附身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道了一句:“争辯都無用,用試真丸吧。”
虞洛芽毫不畏懼地道:“好,那就用試真丸,看看我說的可有半句摻假。”
很快,就有弟子奉上試真丸,虞洛芽拿起來一口便吞了。
之後,便是你問我答環節,她一一回答了衆人提出的問題,最終說的與先前一模一樣,大家這才開始相信她。
“真的不是雲雁殺的?”
“冤枉二公子了。”
“我就說嘛,二公子長得那麽純良無害,怎麽可能殺人?”
……
“不,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我們的女兒,現在還要賴在一只死了幾十年的鬼身上。”蘇夫人指着雲雁大吼。
封君山在這時趕來了這裏,蘇夫人沖到了他的面前,嘶聲力竭地道:“封君山,你可要為我女兒做主啊!”
他身旁跟着一個小弟子,那人已經将這裏發生的所有事都告知了他,他停了下來,對蘇夫人道:“蘇夫人,真相既已查明,便請節哀順變吧。”
蘇夫人情緒激動,指着他大叫:“封君山,你什麽意思?你要包庇你的兒子嗎?”
一旁的弟子走上前攔在封君山面前:“不可對家主無禮!”
封君山拉開那人,看向蘇夫人,道:“雲雁又沒有殺人,何來包庇一說?”
蘇夫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堂堂封家,正義大家,竟然以強欺弱,可憐了我的棠兒,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她眼神變得陰毒,指着地上跪着的雲雁,道:“你們要包庇他是吧?好,那我不介意再添上一條人命。你們記住,我們蘇家三口人的命,都背負在你們封家的身上。”
說罷,她就沖向了一旁的石柱子,腦袋撞上去,然後倒向了地面。
“啊……”
所有人都在驚呼。
“岳母!”封嬴石與封君山同一時間沖過去,将她扶了起來,她滿頭都是血,眼睛如死珠一樣盯向遠處的雲雁,臨死之際道了最後一句話,“封雲雁,我和我女兒,都會化為厲鬼來糾纏你的!”
被她盯着的少年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如一潭死水,翻不起任何波瀾。
反倒是他身邊的虞洛芽表情震驚萬分,事情怎麽演變成這樣了?
又添了一條人命……
這條命,又該算在誰的頭上呢?
所有人此刻的心情都是複雜的,棠夫人的喪事還沒辦完,又要緊接着辦蘇夫人的,整個封府都籠罩着一股哀傷的陰霾。
雲雁一直在此長跪不起,為靈堂內的棠夫人守靈,四周的人散的散、走的走,最後還剩下虞洛芽、封青玄、塗山楚等幾個人,全都跪在這裏守靈。
到夜晚的時候,封青玄對衆人道:“你們都回去休息,我留在這裏守夜。”
塗山楚脫口而出:“我陪你。”
封青玄一訝,随後道:“好。”
雲雁一直跪在地上,沒有反應,封青玄看向他:“雲雁,回去休息,你現在需要休息。”
雲雁仿若神魂脫殼,空洞麻木地跪在地上。
封青玄只好看向旁邊的幾人:“麻煩你們把雲雁送回去。”
秦雨淞站了起來,與虞洛芽一人一邊,将雲雁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們費了些許功夫,才将雲雁扶回房間,秦雨淞對他道:“雲師弟,別想那麽多了,不關你的事就是不關你的事,你現在好好睡一覺,争取明早醒來把今天這些事也忘掉。”
虞洛芽也對他道:“雲師哥,你快閉上眼睛睡覺,我們就先走了。”
她轉身之際,雲雁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詫異地回過身,“嗯?”
雲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虞洛芽問道:“雲師哥,怎麽了?”
然而接下來他卻說了極為破天荒的兩個字:“陪我。”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