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纾給靳野發信息說:我在果園裏摘了很多葡萄回來,很甜,分點給你。

靳野回複的很快:我已經回城了。山莊裏還留了兩個人,你可以給他們,我要他們帶給我。

林纾皺了皺眉,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她在靳野眼裏沒有什麽不同,像是生活的調味劑,不是生活的必備品,她的存在可有可無。

一瞬間她又覺得自己矯情的要命,一串葡萄值幾個錢?他都讓手下給帶去了,她還在這別扭什麽勁?

林纾按照靳野給的地址,找到他住的那間套房,摁了門鈴。要不是他保證裏面有人,她站在門口按到第三次還有人來開門就已經走了。

終于聽見裏頭傳來腳步聲,啪嗒一聲,一個裸着上身,只穿着灰色長褲的男人面無表情的開門,一言不發的盯着林纾。林纾打量了他一眼,在此之前這人應該是在睡覺,雙眼有些惺忪,此刻看着自己的表情,說不上厭煩不耐,但也絕對說不上和善可親。

林纾瞬間有些忐忑,靳野手下的人都是這麽個德行嗎?

昨天送她回去時後面跟的那兩個保镖也是這個模樣,一副生人勿近,是不是找抽的樣子。而且除了今早見的那個保镖有過兩面之緣外,其餘的手下對她來說全是新面孔,這讓她不禁在想靳野的組織到底有多龐大。

她緊張的撓了撓頭,“呃…我找靳野。”“三爺不在。”男人直接道。

“我曉得,這袋子裏的葡萄是給他的,還麻煩你們帶回去。”說着,就拎起一個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當這個男人看到一個白色的塑料袋時,露出了一臉的不可置信還有驚訝,仿佛在說他媽就是幾斤葡萄還要特意過來一趟?

霎那間,林纾讀懂了他的表情,果然,在靳野有過的女人中,只有她這麽一個奇葩吧。今天這個事情會被他的手下們當笑話傳個遍吧?說靳野最近的新寵,專門過來就為了送串葡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呢,這年頭還居然真有這麽傻不拉唧的人。

她就像一個跳梁小醜、天真的小學生。

可是葡萄又怎麽了?靳野想要什麽東西是得不到的呢?但是能買來眼前這串葡萄嗎?這串她親手摘的葡萄,她在一大籃子中挑的品相最好,顆粒又大的葡萄。林纾在心裏有點難過的想。

這串葡萄就像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花。

小王子對那玫瑰花叢說。

“你們很美,但你們是空虛的。”

“沒有人能為你們去死。當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你們一樣。可是,她單獨一朵就你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是我除滅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時我聆聽着她的沉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林纾并沒有讓這種情緒持續太久,她想他們不知道簡單平凡的珍貴,其實也挺可憐的。所以她又揚起自己标準的微笑,對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男人又舉起另一只手裏提着的袋子,“喏,這串是給你們的。”

這次她看到了男人眼神裏的意外。

林纾甜甜一笑,補充道:“挺甜的,你們吃吃看。”林纾還給兩個手下拎了串,絲毫沒有讨好的想法,而是做人的基本禮貌,她姥姥從小對她言傳身教過的,只不過曾經有段時間,她也認為這些不值得一提罷了。

男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十分生硬的說:“謝…謝。”

林纾沒忍住噗嗤一聲,估計在他們這群人的語言儲備裏,就沒有“謝謝”這類的詞吧。

還呆在門口的男人,看着林纾嬌俏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有些困惑的耙了耙腦袋瓜,這姑娘太他媽不一樣了。

以前三爺的那兩個女人,在外不管怎麽恃寵而驕仗勢欺人,在他們兄弟面前都客客氣氣的,有時還讨好一下,讓他們在三爺面前多說幾句好話。但這姑娘,提着一串葡萄給他們,卻根本沒有一點巴結的意思,自然而然的,帶着點兒純真跟孩子氣,那笑容跟六月的太陽一樣,笑得有些晃眼。

他們三爺這又是在哪弄的一個妞啊?而且看樣子是上了心,一串葡萄都要他們給帶回來。

楊靖雯見林纾回來後有些悶悶不樂的,她只當林纾是因為靳野走了寂寞難耐。哪裏想到一直悶聲不響埋頭寫着論文的林纾突然抓着自己的胳膊問:“我要怎麽判斷靳野對我走的心而不是腎啊?”

楊靖雯一愣,剛準備開幾句玩笑,見她不像是插科打诨,皺了皺眉認真的想,确實,她閨蜜跟靳野可以說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去,創造個機會都要廢個大勁,這麽一問還真是難倒了她,“是不是認真的,你一個當事人是應該能感覺到的吧。”

林纾聽完眉頭緊鎖,“我這不就是感覺是又不是嘛。我跟你講,就那天我撞了個正着的喜歡他的女人,身材好到爆!”

楊靖雯是難得一見林纾這麽的不自信,驚奇的同時又說:“別人又不是瞎,這種鑽石王老五誰不想要?別人喜歡又怎麽樣兒,他正眼看過嗎?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他對你是認真的。”

林纾眨巴了一眼,問:“為啥呀?”

楊靖雯答得一本正經,“不你說你的情敵們都是豐胸翹臀嗎?那你一個歐派,他還能看上,只可能是真愛。”

話音還沒落,氣的林纾抓起抱枕就扔了過去,“楊靖雯!你D就了不起嗎?我穿吊帶是高級風,你呢,除了愛情動作片還是愛情動作片!”

楊靖雯絲毫不介意,笑得得意,她D她驕傲,林纾純屬嫉妒,繼續開怼,“诶,我說,你別告訴我你兩個小時,腦子裏想的就是這種事情。”

林纾一嗤:“怎麽可能?我可是公認的文綜小公舉好吧。兩個小時,手打兩千五不是夢想。”

楊靖雯氣的老血都快吐出來了,林纾就是個機器人,從她認識她起就是這樣,上一秒還抱着本小說哭的稀裏嘩啦呢,下一秒說要考試了,她就能給你瞬間切換,進入狀态。原以為陷入小愛河的林纾,會跟她們這種肉體凡胎一樣呢。

楊靖雯每次跟家裏人說起的時候,楊爸爸都會借此教育她,“這麽好個榜樣,你還不虛心的學?這才是能成大事的樣子!”

林纾更可怕的是,上課的時候喜歡摸魚,還臭不要臉的叫上她一塊,饒是這樣,林纾穩坐年紀前五,偶爾考砸了,也不會跌出第一考場。而她呢,垂死在一、二考場邊緣徘徊。

他們那時候,考場是按成績排的,好的跟好的坐一塊,差的跟差的坐一塊,讓你抄都沒法抄,你周圍的人水平跟你差不多,再怎麽抄分數都差不多。當然根據楊靖雯的經驗,這種情況第一考場除外,如果有幸發現身邊的人答案跟你不一樣,不要懷疑,那一定是你錯了。

她看着林纾的電腦,心想要不是林纾初升高時,家裏發生那檔子破事,也不會只考到省排名第二的高中,跟她繼續念一所學校,雖然後來高考林纾還是進了全國重點大學,但會更好吧,至少不會還留在本市。

***

開往濱城的高速公路上,靳野坐在副駕駛,回複完林纾的微信後,通過後視鏡瞥了一眼方明山。

車內的氣氛一如既往的安靜,認真比較的話,比平常還是要安靜幾分。原本方明山是打算在莊子裏再呆兩天回程的,這樣的話,有些事情雖然明知道是他們做的,卻不會被別人擺到明面上來說。現在回來,等于做實了。

哪裏曉得,中午吃着飯,方明山突然接到家裏保姆的電話,說太太小産,已經送到醫院了,但是孩子沒保住。

對于他們這位大嫂,靳野也是被搞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鄒薇,現任市.長的大女兒,比方明山小了二十六歲,第三任妻子。平日裏趾高氣揚,相當能作,靳野還被她喊去過當司機,方明山知道了還笑着跟他說別跟女人一般見識,讓他忍一忍。

本就是政.治婚姻,方明山對她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聽說這次是懷着孕蹦極把孩子給蹦沒了,可謂是踩到了方明山的底線。

方明山才是真正的喜怒不動于聲色,從知道這件事情到現在,沒什麽特別大反應。但是靳野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生不生氣還是看得出的,氣壓低的吓人。靳野往下囑咐了幾句,都長點眼睛,別往槍口上撞。知了情的幾個兄弟,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遭魚池之殃。

方明山的手下,都知道這次他們這位大嫂好日子怕是過頭了,方明山之所以會如此縱容,是因為這女人再怎麽樣都翻不了天,小打小鬧成不了什麽氣候,不像他們上一位大嫂。

說起來,他們上一位大嫂,比現任牛逼多了,從後臺到本事,比躺在醫院那位高出十幾個段位,給方明山生了個兒子後,更硬氣了。借着方明山的旗號在外面給娘家撈了多少好處不說,最後居然想爬到方明山的頭上,架空方明山。

結果呢,方明山眼睛都沒眨一下,連帶着她外加她那準備功成身退的父親跟德高望重的爺爺一起往牢裏一送,方明山還因此得了個大義滅親、清廉正派的名號。而上次的功臣裏,就有現任市長,作為答謝,方明山默認了他把女兒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果然不出所料,方明山就回城當天去醫院看了一次,算上搭電梯的時間,一共十五分鐘還不到,就再也沒露過面。

也不曉得方明山跟她說什麽,靳野進去象征性的交代幾句的時候,瞧那臉色不像是流産,像是剛割了腕搶救回來似的,不算好看的臉,血色全無,一雙眼睛無神又呆滞。跟祥林嫂有得一拼。

幾天後,終于看出事态嚴重的鄒薇,徹底慌了,不停的打電話,讓方明山來醫院看她。可通了幾次電話,得了方明山秘書老陶的保證跟安撫,卻一次方明山的影子都沒見着,知道沒用,電話打到了靳野這裏。

靳野在把投毒的事情故意鬧大後,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空理這位大嫂。

這天,在陪着方明山赴一場飯局的路上,正好接到了鄒薇的電話。靳野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方明山,後者眼皮一掀,直接囑咐道:“不用接。再打過來,你也不用接。老陶那我也是這麽交代的。”

靳野挑了挑眉,将手機上鎖。車間內又陷入安靜。

方明山像是又想到了什麽,對他說:“你也多帶着方迅玩幾次。除了你那飙車,不準把他往裏頭帶,其他的事情,不用都跟我彙報。他跟着你,出不了什麽事兒。”

靳野笑了笑,打趣說:“迅哥兒可看不上我們那兩個輪子的,前陣子還要我幫他那臺新買的邁巴赫搞塊好點的牌照。”

方明山也笑,寵溺似的搖搖頭,繼續說:“除了老陶,我最放心的就是你。手底下那麽多人,跟我最像的就是你這小子。他跟着你學,錯不了,你也得了機會多教教。”

靳野心裏咯噔一下,一時半會兒摸不準方明山是不是話裏還有話,只說道:“哥,您也別急。迅哥兒還小,這才剛成年,何況迅哥兒聰明,機靈的很,什麽都一點就通。”

方明山自然是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麽樣子,心裏有些驕傲,卻繼續說道:“他也不小了。你跟着我混的時候也沒滿二十歲吧?”

靳野一愣,沒想到方明山會記得這麽清楚,他點點頭。仿佛陷入了回憶,方明山臉上浮起笑容,“想當年,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鼻青臉腫的站在那外面,還穿着校服,衣上腳印泥點子什麽都有。轟都轟不走,低着個頭,脊梁骨卻挺得筆直,眼神裏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啊,我當時就在想,嚯,還是個心高氣傲的主。”

說起往事,靳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多虧您看得起,要不然早餓死了。”

“哈哈,這麽些年,敲敲打打,好在你也沒讓我失望,不像錢向榮。”

方明山突然說到以前的老二,靳野臉色微僵,好半天不知道如何接話。

方明山看出靳野的神色,不在乎的擺擺手:“你也不用緊張。你雖然是錢向榮帶進來的,但你跟他不一樣,我心裏清楚得很。人都死了幾年了,你們也用不着忌諱在我面前說起他。”

靳野诶了一聲,心裏明白了,方明山這是在拐着彎提醒他,別走錢向榮的老路,不然一個下場。

說話間,到了某家私人會所,靳野跟着方明山進了一間包廂。

當看到飯桌上坐着鄒令城時,輕呵了一聲,還真是好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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