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醫院
醫院
體育課過分放肆的後果就是第二天他們每個人腿肚子都打抽抽，各個腿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互相攙扶着才能進得了班門。
“來孫子，扶爹一把。”王易傑趴在門框上活像只大螞蚱，“都說我是朵嬌花了吧，你們這群不要臉的，居然還把我推出去當體育委員，你們的心不痛嗎？”
孫子旭趴在桌子上擺擺手：“我不行，我一起來兩條腿就打擺子。”
“沒用。”林賀晃着椅子把作業交上去，“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缺鈣，不然那麽大個子腿居然能抖成這樣。”
“可能還缺腦子。”宋尋涼涼補了一句。
“你是懂他們的。”顧亞慧收着作業還要涼涼補一句。
兩節體育課讓十班安生了半周，也沒精力滿教室亂竄了，全都老老實實地養起了腿。
按照三中的慣例，在七月份放假之前他們還有一次月考。
十班已經考試成常态了，每到月考班裏都要掉出去幾個在進幾個新人。
考試前一天晚自習大家開始搬桌子布置考場，他們每個人書都多的摞起來能把十班的天花板頂破，有幾個想偷懶的不想把書搬回宿舍，直接就把桌子搬到後排了。
“都把桌洞收拾幹淨，咱們班還是和之前一樣留四十二張桌子，後面幾排多出來的桌子堆到後排，放不下的搬到樓道黎靠着牆放，擺好了我貼考條啊。”吳正拿着考條幫女生把桌子擡到後面又招呼值日生打掃教室。
“咱們倆把桌子般樓道吧。”林賀說：“後面塞不下了。”
“不是說要留四十二張桌子，搬出去夠數嗎？”宋尋問。
“絕對夠！”林賀把桌子擡起來：“看到門口那位了嗎，就是吳正給咱倆留的，不然這一桌子書搬回去不累死，唐僧取經都不帶這樣的。”
“那可不是，知道我有多好了吧！”吳正把考條黏上去對林賀說：“對了！賀哥這次你被劃到十五班那個考場了，也不知道學校這破電腦怎麽算弄的。”
林賀搬着桌子剛要轉身聞言一愣，剛要說什麽右手就傳來一股尖銳的刺痛。
林賀嘶了一聲急忙把桌子放下來，他剛才愣神沒注意到宋尋也擡着桌子站起來了，右手被兩張桌子擠了一下，更嚴重的是宋尋那張桌子有之前同學黏上去的鐵挂鈎，不偏不倚地在他手上劃了一道口子。
宋尋丢開桌子本能的去抓林賀的手，“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擦了一點。”林賀捂着手沒讓他看。
宋尋不聽他瞎扯，捏着他的手腕子強迫他把手伸出來。
事可能還不小，那挂鈎是鐵的，從林賀無名指一直刮到手背上，長長的一道口子一個勁的往外冒血珠子。
“怎麽回事啊？”王易傑吓了一跳。
顧亞慧直接把自己放在樓道的桌子挪開，把桌洞裏的抽紙拿過來：“先拿紙摁一下！”
林賀龇着牙拿紙包住，就聽見宋尋說：“是我弄的。”
“別扯了，什麽叫你弄的，我自己愣神撞上去的。”林賀說：“別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他胡亂拿紙纏了一圈，顧亞慧看不過去：“別纏了，你還是去一趟醫務室吧，桌子一會讓王易傑給你搬出去。”
“不用那麽麻煩……”林賀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志強往外推：“別浪費時間了，別搞得醫務室一會沒人了。”
“我跟你一起去，王易傑一會幫我把桌子搬一下。”宋尋說完扯過自己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拽着林賀的左手就往外走。
劉志強打掃衛生沒跟過來，林賀被他拽着往前走，他步子邁得快林賀幾乎是被他帶着往前沖。
林賀看他緊繃的下颌線嘆了口氣：“宋哥真沒事，就劃了一下，真沒必要。”
“那你告訴我到什麽程度才算得上有必要？手斷了才有必要？”宋尋沒回頭，聲音卻透着冷意。
林賀說不出話了，他下意識排斥去醫務室，因為會很麻煩，他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是一個很麻煩的人。
他們去的時間不晚，醫務室還有校醫值班。
校醫看着林賀的右手吸了一口氣：“怎麽弄成這樣了，又是打籃球撞球框上了？”
林賀聽到她口中的“又”字，沒想到他們學校還有能彈跳力強到和籃球框硬剛的學生，一時間頗為敬佩。
“沒撞球框上，就拿書的時候被桌子上粘的鐵挂鈎劃了一下。”林賀趕在宋尋開口之前說。
細究起來這事其實真和宋尋沒什麽關系，是他自己走神才撞上去的，怨不了別人。
宋尋聽他說完，眉毛狠皺了一下，抿着唇沒說話。
傷口太長，再加上林賀之前胡亂包了一圈紙，現在衛生紙黏在傷口上清理起來林賀難免要遭點罪。
林賀伸着手在被老師拿碘伏擦手的時候不受控的有點抖，疼的。
宋尋就站在他後面，林賀躲得時候後背撞到了宋尋的腿，他剛要往前宋尋就把兩條腿站直了，像是怕他疼要他讓靠着一樣。
“好了。”校醫把林賀的傷口用紗布包好：“這幾天都別碰水，我這藥不全，先給你開一盒，你看能不能讓家長再給你送過來點。”
“沒事，我不住校。”
校醫擡頭看了他一眼：“不住校，那行，你不是說是被鐵挂鈎弄的嗎，保險起見二十四小時內去醫院打針破傷風。”
林賀沒想到還要去醫院，下意識想拒絕。
他還沒張嘴宋尋就已經接過了校醫手裏消炎藥：“一會就去打。”
從醫務室回來宋尋就沒說過話，林賀晃着包好的右手跟他搭話他也不理人。
“別着冷臉啊，我真沒事，你就別這幅苦大仇深的樣子了。”
林賀說着沒注意宋尋停了下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麽都能抗，劉志強沒考好情緒低落你都能去哄他，到了自己身上就只有沒事兩個字了，是吧。”最後那兩個字他說的冷硬又緩慢，像是生怕林賀聽不清。
林賀臉上的笑淡下去，他其實也沒覺得自己牛逼到什麽都能扛下來，他只是怕麻煩別人。
他看着宋尋繃着的臉，冷不丁在心底冒想宋尋會不會覺得他很麻煩呢？
他們回來的時候晚自習已經開始了，吳正給他們請了假，他們進來的時候彭浩看了下林賀的手，問了兩句就把它們放進去了。
全班人看着他們進來，林賀感受到身上的視線情緒更低落了。他可以接受自己領獎時他們或是平淡或是嫉妒的目光，但他受不了這樣的，像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說自己很可憐一樣。
彭浩講的是他們昨天做的卷子，班裏只有三十張桌子剩下的二十個人都搬着桌子和別人湊在一起。
“賀哥宋哥，你們倆的卷子。”顧亞慧把她從桌洞裏翻出來的卷子傳到後面。
“哦，謝了啊。”他們倆的椅子在後面擺着，宋尋把兩把椅子扯到牆角後，涼涼的看了他一眼。
林賀拿着卷子不情不願的走過去，等坐下了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有點矯情。
他盯着黑板發呆，也沒想東西就純發呆，等反應過來突然發現自己有一道感應電題數值沒算對，他左手拿着筆想改卷子，筆還沒握上卷子就被宋尋抽走了。
“手殘了就別亂動。”他說。
林賀看他用紅筆把那道題訂正好，連公式都整齊列好了，他盯了半天老老實實“嗯”了一聲。
宋尋訂正完就把卷子還回來了，林賀盯着自己卷子上那幾行字發呆一不留神整節課就過去了。
放學後，林賀坐在椅子上接受了一衆同學的親切問候，林賀邊和他們說話邊祈禱宋尋快點走，結果宋尋收拾完書包直接拽了一下他的衣服後領。
“起來。”他說。
林賀悶聲問他：“幹嘛？”
“幫你收拾書包。”說完他擡眼看向林賀像是猜透了林賀的想法：“不然你還想在這坐到什麽時候？”
林賀“哦”了一聲乖乖站起來了，顧亞慧站他跟前看了半天好戲臨走塞給他一塊巧克力，“看你這小媳婦樣，給你收拾你還不樂意。”說完直接跑了。
林賀有點不自在，周圍同學陸續都回宿舍了，宋尋低着頭站在樓道裏給他收拾複習資料。林賀的桌子雖然不像其他男生那樣亂的找不到東西，但大體也算不上整潔。
林賀想起宋尋第一天來十班看到他擦拭卷子的那一幕，覺得自己可能要丢人。
宋尋把明天要考的幾門複習資料從桌洞裏抽出來給他裝進書包，又把他桌洞裏的書歸置整齊，才擡頭拎着兩個書包對林賀說：“走吧。”
“書包我拿吧，我還沒殘廢到書包都拿不了。”林賀沒想到自己居然沒被怼，下意識想去拿宋尋手裏的書包。
宋尋沒說什麽，舉着書包帶子給了林賀。
林賀磨磨唧唧的把書包背好一出校門就被宋尋塞到了叫好的車裏。
“師傅第三醫院。”宋尋報了醫院的名字。
現在算不上堵車期司機車子開的很快，林賀和宋尋都坐在出租車後排，林賀腿稍微伸開點就能碰到宋尋的腿。
他更不自在了，腦袋撐着看向窗外用餘光偷瞄宋尋。
宋尋正低頭打字，臉色有點冷，出租車裏光線不好林賀看他那雙淺色的眼睛被手機光一照，瞳色很淺。
宋尋一動他就做賊心虛的把視線收回來，兩條長腿也并在一起，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位置。
第三醫院是公立醫院即使是半夜人也很多，宋尋排了號和林賀坐在椅子上等。
林賀盯着綠色的指示牌有點放空，賀君蘭出事那天他來的也是這家醫院。
“其實不用陪我來的，我又不是小孩，校醫讓我打我肯定會打的。”他低着頭說。
宋尋看着宋茹發的那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兩秒之後把頁面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又不是沒腦子。”宋尋看着顯示屏上的號碼，聲音很淡：“我來這是不想你一個人去醫院，我不覺得你是麻煩。”
直到被領進會診室林賀都在想宋尋最後說的那句話。
醫生檢查了校醫給他包紮好的傷口，判斷傷口有點深還要縫針。
聽到要縫針林賀也慫了一下，但是宋尋就在他後頭站着，他再害怕都不想露怯。
等醫生把針拿出來，林賀看那針頭那麽粗人直接麻了。
“沒事，別害怕就縫個四五針就好。”醫生看他緊張安慰道。
林賀心想你還不如不說呢，你說完我更慌。
“沒害怕，就有點緊張，小緊張。”他試圖安慰自己。
醫生給他打完局麻，等麻藥發效醫生就讓他把手伸出來準備縫合了，林賀不情不願的把右手伸過去，醫生剛碰上他林賀就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
“怕成這樣。”醫生固定住他的手，“就幾針，你別看很快的。”
林賀心想，我手在你手裏，你要紮針我能不看嗎。
結果醫生剛要下針宋尋就把他的頭給轉到一邊，林賀剛要動作手上一陣細微的刺痛還沒來得及回頭，宋尋就把外套罩他頭上了。
“害怕就別看，一會就好。”少年人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幾分難以掩飾的關切。
三中的校服外套都大得很，宋尋把人罩在下面，又伸手隔着校服按住了林賀不安生的手腕。
林賀手腕被他捏着後背又被他兩條腿抵着，動都不敢動。
等縫完針宋尋才把他的校服拿下來，林賀猛吸一口氣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
“別看了都縫好了。”醫生給他纏紗布，打趣道：“你這同學對你還挺好。”
“還行吧。”林賀都不敢去看宋尋的表情。
“行了，一會去做個皮試再打針破傷風就好了。”
林賀“嗯”了一聲舉着手被宋尋領出去了。
給他做皮試的是個阿姨，看他一直皺着眉看自己縫完針的右手逗了他兩句，林賀是個會冷落人的性格剛要開口，阿姨就拿針給他紮上了疼的他皺着臉啊了一聲。
“好了，在這坐二十分鐘就能打了。”
林賀苦着臉跟她道了聲謝，大廳裏還有空位，他和宋尋并排坐着。
周遭一安靜林賀就有點尴尬，他沒去看宋尋，左手裝模作樣的玩着手機裏的單機游戲。
他玩了兩局酷跑，每局金幣還沒收幾個呢就被撞死了。
宋尋坐在他旁邊回了宋茹幾條信息
他剛坐直身子宋尋就扭頭把他那只做過皮試的手捏了起來。
林賀手臂很白，打過皮試針的小臂上鼓起一個小小的包。
林賀被他捏的很奇怪，剛要縮回手宋尋就推着他進去打針了。
手腕可能剛才被宋尋捏的有點發麻，針孔又給班裏那幾個鬼嚎的報了平安，林賀看他一直在敲字視線還沒收回來呢，就被宋尋突然響起
宋尋剛剛還站在他後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出去了。的鈴聲吓了一跳。
紮進去的時候居然沒有想象中的疼。
打完針護士給了他一根棉簽按着傷口，林賀道完謝一轉身發現身後的人已經不在了。
林賀丢掉用來摁壓針孔的棉簽走出去都沒有看到宋尋，他原地站了兩秒下意識去找人，走到服務臺時聽到宋尋的聲音。
“沒事是嗎？”
“基本上沒事，破傷風要在受傷後二十四小時內打完，他這潛伏期都過了。”
宋尋道完謝回頭就看見林賀杵在他後面。
他臉上罕見地出現詫異的表情，像是被人抓住了什麽把柄一樣，把手裏的藥丢給林賀，悶聲說：“藥已經取了，我叫了車馬上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