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五清晨
周五清晨
第一章
2月14日周五，早上7點55分。
在一個名為【青梅竹馬青梅】的微信群裏，熱鬧非凡。
【賴潤海】：小織你還不來？馬上開始早操了，校門要關了喔
【萱萱】：寶貝昨晚當偷心賊去了？
【賴潤海】：拉倒吧她能把被偷的偷回來就不錯了
織落感受到校服裙口袋裏面的手機在震動，但無暇查看。
她沿着路牙子狂奔，企圖在信號燈變紅之前沖過馬路。
但沒來得及，她只能一個急剎，停在斑馬線前面。
她反手伸到書包上安撫式地拍了拍，生怕裏面的一盒拳拳愛意被颠得雞零狗碎。
那盒雞零狗碎，是她昨晚通宵幹出來的一件大事，成敗在此一舉。
織落長嘆一口氣，低頭回消息。
【織落】：快到啦！老班來了嗎？
【萱萱】：還沒，第二節才語文課
【賴潤海】：但是，你們家沈簇今天值日啊，你想被他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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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小織你先跟沈簇打個招呼嘛，同桌一場求放過什麽的
織落看着看着扁起了嘴。
眼看要變綠燈了，時間緊迫，她把那句“他不是我家的”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沒發出去。
畢竟她連沈簇的微信都沒加上。
她，一個土著e人，居然跟沈簇同桌了兩周，都沒加上他的微信。
簡直比開心消消樂還要unbelievable。
7點58分。
織落跑得氣喘籲籲，校門近在咫尺，她用5.0的視力，果然看到了一個鶴立雞群的身影。
她馬上停下，對着一輛停在路邊的轎車玻璃照鏡子。
透過玻璃，肉眼可見她剛剛張牙舞爪的頭發蟄伏在腦袋上，準備再次起舞。
她趕緊把發卡拆下來，重新理順了頭發。
怎麽偏偏沈簇今天要值日呢。
看着倒影中自己緊張的臉，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哼哧吭哧地往前沖。
在兩邊大門緩緩合上之際，她一個箭步滑進了學校。
五官和四肢是進門了，但——
她的書包拉鏈上面的鑰匙扣卻沒來得及進來。
真·拒之門外。
細細的金屬鏈在稀疏的門縫裏，但另一頭的亞克力板小浪花立方鑰匙扣正在校門外側無力地耷拉着。
就如同她現在的表情。
今天明明是美好的周五，她卻狼狽地卡在學校大門進不去出不來。
大門不遠處的沈簇似乎尚未發現她，正在跟旁邊的紀檢部的副部長交代事情。
織落在“求沈簇開門”和“這書包老娘不要了”之間猶豫，最終咬着牙一使勁，卟地一聲，失去了平衡倒退了好幾步。
好消息，鑰匙扣被成功扯開，那小浪花立方流落在校門外，看起來伸手就能撿。
壞消息，書包拉鏈的鎖頭居然被整個扯掉了。
織落像呼吸被掐住了一般，整個人靜止住了。
這書包，還是她碰瓷沈簇買的同款不同色。
沈簇用的書包還不那麽好找，她還是在亞馬遜上面海淘，才淘回來一個孤品的。
但現在看來，這孤品還他媽是個出口轉內銷的假冒僞劣品！！
剛剛發出了不小的動靜，引起了紀檢部幾個人的張望。
織落擰過頭雙手合十，不好意思地朝他們拜了拜。
那幾個人收回了眼神，繼續聽沈簇說話。
她松了一口氣。
現在呢，書包是解放了，鑰匙扣也得撿吧。
畢竟花了大價錢訂做的。
趁着沒人關注，織落伸手從欄杆縫隙穿過。
她沒預料到自己的手居然這麽短，人都貼在欄杆上了，還是沒夠着。
再使勁往前怼時，她像和尚手裏的那一根鐘杵一樣，撞在了校門上。
校門搖搖晃晃地“咚”一聲，發出金屬碰撞的沉悶聲。
雙腳着地的人都同時與之發生了共振。
她好想捂着耳朵假裝自己不存在。
然而織落身後那群人，還是聽到了嚴厲的聲音乘着晨風在耳邊響起。
“別動！”
沈簇說話很少那麽大聲，連他的部員們都聽得一清二楚，詫異地看向她。
織落她保持着半蹲的狀态，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像個人體結構不精确的雕塑。
她是真的巴不得現在馬上就變成雕塑。
沈簇是不是生氣了。
嗯，如果自己有個這麽丢臉的同桌，她也會生氣的。
但預想中的責備并沒有到來，肩上突然落了一件外套。
随即就聽見沈簇嘆了一口氣。
衣服很大，帶着洗衣液的香氣，織落蹲在地上挪動一下，衣服就在水泥地上拖一下。
但沈簇絲毫不關心，他盯着門外的鑰匙扣，淡淡地說：
“我來撿吧。”
沈簇手長，屈膝伸手就能摸到鑰匙扣。
他指尖吊着那小玩意兒晃啊晃，看了一眼，将鑰匙扣還給她。
他沉默了半晌，終于開了口。
“挺……可愛的。”
織落低聲說了一句“謝謝”，用手指擦掉上面的浮塵，又在校服裙上蹭了蹭，才放回書包裏。
拉鏈已經被扯壞了，她的書包像一只合不上嘴的小怪物，裏面的牙齒舌頭看得一清二楚。
織落看着在語文和數學書中間夾着的月岩紋紙包裝的長盒，愣了下神，然後将書包緊緊抱在胸前，飛速地掃了沈簇一眼。
差點就露餡了！
沈簇非常有教養地移開了視線，對她的隐私沒有絲毫探究的意願。
《運動員進行曲》快播到尾聲了，織落掂了掂書包，龇牙咧嘴地說。
“要開始早操了，我先走了。”
晚到了又要被班長叨叨，搞不好還要被紀檢部扣分。
沈大部長從來鐵面無私，才不會管是不是自己班的人呢。
仿佛聽到了她的腹诽，沈簇突然開了口。
“一起過去吧。”
織落眨了眨眼睛，将一直往下滑的書包抻了抻。
“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嗎？”
沈簇的值日是沒有固定日期的，但無論值日與否，他都會在第一節課上課鈴響之前回來。
早讀早操什麽的，他從來都不參與。
而且今天是周五，應該要統分交格吧。
織落擡眼看他，沈簇神色如常。
“這個星期開始移交給他們做了。”
織落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聲音裏幾分雀躍顯露無疑。
“那，我們一起過去？走吧？”
她站起身，蹲久了有點發暈，起身時晃了一下。
沈簇伸出了手。
織落盯着他修長的手指，“哦哦”兩聲。
然後撐着自己的膝蓋站起來，将肩上的外套搭到他的小臂上。
嗚，還想再披一會兒呢。
他的外套好香，有一種……
沈簇的味道！
對了，就是跟他同桌了兩周，她每次聞到這味道都頭暈目眩的。
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蹲久了，還是因為沈簇的外套正披在她的身上。
織落朝他羞澀一笑，有點不好意思。
“謝謝，還給你。”
她吃力地端着小破包，率先邁出步子，留了一個後腦勺給沈簇。
啦啦啦，新買的發夾用上啦！
她把蝴蝶結夾在天靈蓋，是一個恰當的角度。
沈簇一垂眼，就能看到她的星河蝴蝶結。
-
織落貼着學校的外圍欄杆，悄悄歸到高三2班的隊伍。
看了一眼，平常站她前面的萱萱不在。
她用眼神詢問着賴潤海。
賴潤海就在隔壁的3班，早操站位剛好在萱萱隔壁。
剛剛他還在跟其他男生聊着送禮物的事情，見織落來了，馬上像間諜一樣，不動聲色地瞥過四周，悄悄地說。
“我老婆她不舒服，在教室歇着…”
賴潤海的話說到一半，看到沈簇的身影，站到2班男生隊列的最後一個。
“哦喲，你們一起來的？搞定了？”
“沒搞定，丢臉死了。”
織落皺着鼻子，輕輕踢了一腳小破書包。
賴潤海驚訝：“你書包咋被割喉了？”
織落：“拉鏈斷了，裏面書多，有點重。”
賴潤海：“快檢查一下英語書帶了沒有？沒帶禿頭搞死你。”
織落随意掃了一眼，又使勁搓了搓眼角，蹲下開始盤點。
再次站起來時，她呆呆地張着嘴，俨然一副離魂的木乃伊。
“賴潤海，我真的沒帶！”
“怎麽辦？”她蹙着眉，聲音裏帶上了哭腔，“等下他又要罰我抄書了！”
站在賴潤海的一前一後的兩個男生嗷一下開始跺腳。
“沒帶我借給你啊織落！”
“用我的！我的書跟新的一樣！就寫了個名字！”
賴潤海一掌撥開這群狼崽子。
“第四節課是英語對吧，待會兒我送過來。嘿嘿，順便給萱萱送點吃的。”
織落沒好氣地看着賴潤海神氣的樣子，只得咬牙點頭。
醉翁之意不在酒，好氣！
又給了他一個秀恩愛的機會！
隔壁班的男生還在安慰織落：
“織落你別難過啊，那拉比特就是個傻X！”
“對啊，講課沒啥水平，就知道訓人和說廢話……”
拉比特就是她們班的英語老師，以禿聞名，大家将禿子諧音為兔子，再加上他教英語，還帶着濃厚的口音，大家都學他念Rabbit時的發音喊他拉比特。
當然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直接喊他禿頭。
那平頭的男生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來拉比特在3班上公開課的經典畫面。
“這題為什麽選C啊，因為ABD都不對。”
“這題這麽簡單自己回去琢磨吧，別浪費大家時間。下一題太難了，大部分人都理解不了，不講了。”
織落聽着聽着就笑出了聲，那倆男生說得更起勁了。
“上次我去他辦公室，看見他一直在刷抖音，全是長腿美女，臉上那個猥瑣收都收不住。”
“俗，太俗了！”
她又被逗笑了，接着擡手當陽光的空隙，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沈簇一眼。
沈簇正在跟1班的體委聊天，朝晖灑在他的眉眼上形成柔和的濾鏡，像阿波羅一樣耀眼。
唉。
論将阿波羅拉下神壇的難度，堪比在拉比特嘴裏聽到表揚的難度。
見織落一臉愁容，賴潤海湊到她腦袋旁邊，偷偷摸摸地問。
“小織織，今天周五了，你們同桌的最後一天了，還不好好把握？”
“想當年我跟萱萱的進展，比你現在快多了。”
這還不夠，他還陰森森地加了一句：
“今天還是情人節加元宵節，偷偷告訴你，我們班的學委連巧克力都準備好了。”
“你煩死啦！”
織落擡手往他的胳膊扇，可惜只打到了袖管沒打到肉，袖子發出卟的一聲，像一個空心巴掌拍在她臉上。
賴潤海連連退後：“造反吶，小爺在傳授秘籍，你居然想弑父？”
“我看你是想喜當爹！”
“汏！師父也是父！你個不孝女！”
賴潤海像個長臂猿似的，一手頂着她的腦袋，她雙手掄成了風火輪也打不中他。
織落抓狂：“我警告你哦！放手啦！”
散場的音樂響起，好多女生嫌太陽太曬，趕緊跑回教室。
織落還在跟賴潤海鬥氣，已經壞掉了的書包在腳邊無依無靠。
“織落。”
溪流一般悅耳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不善。
是沈簇的聲音。
織落趕緊收回了手，表情凝滞，機械地往後轉。
“啊？”
沈簇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的身旁。
迎着光，他面容沉靜，眉眼間的冷淡溢于言表。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是沈簇第一次，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喊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