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得不為

不得不為

人的命運,自己能把握嗎?不願做卻不得不做的事,一定對自己有益嗎?

江寄南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尋找了六年,始終無果,他身上有太多不得已,太多不可不為,太多違心之舉。

正如此刻,他獨自推着一個行李箱出現在中戲的校園裏,也并非他所願。

可不願又能如何?這裏終歸是他要待過四年的校園。

報名的程序不算繁瑣,不過幾時就完成了,現在他要去找自己的宿舍,把行李安放好。

九月份的北京秋高氣爽、晴空萬裏,校園裏人來人往,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哉游哉。

作為大三的學長,應晨擔負了一份接學弟學妹的職責,但在報名點待了半天也沒被誰需要,心裏默默感嘆,這學分還是不好賺啊。

他正無所事事,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

那人在低頭看學校的平面圖,分明是豔陽高照的晴天,卻仍舊将衛衣帽子扣在頭上,只漏出那張嬌小玲珑的臉龐。

真漂亮啊。應晨輕聲感嘆,一旁的同學沒聽清,問他說了什麽,他輕笑一聲,向江寄南走去,對同學留下一句:“我說天氣真好。”

同學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這種事也要特意說嗎?

“同學,需要幫忙嗎?”應晨問。

江寄南絲毫沒有察覺到應晨的靠近,被吓了一跳,擡頭看向應晨的眼中還帶着一絲驚慌。

好像受了驚吓的小貓,挺可愛。應晨在心裏想到。

面前的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仰望的姿勢讓江寄南感到不太适應,他不喜歡仰望別人,因為父親說過,他應該成為被仰望的那一個。

而且應晨還帶着口罩,不以真實面貌示人的人,江寄南也不喜歡。

他正想如何拒絕,應晨卻率先搶過了他的行李,也不管他的意思,朝宿舍樓的方向走去,嘴裏還說到:“我們學校宿舍樓在食堂對面,可人性化了。”

江寄南微愣,輕皺着眉,跟了上去。

“你宿舍在幾樓?”應晨看向走到自己身旁的江寄南。

後者默了幾秒,道:“512。”

五樓12號,說得特別簡潔,但應晨挺開心的,至少得到了回應,而且江寄南的聲音很好聽,清脆又溫柔,像緩緩流淌的河水,雖然聲音中透露着一絲厭煩,大抵是因為不經同意就拿走人家的行李惹得人生氣了。

這小學弟真高冷啊,炸毛的小貓可難哄喽。

不過應晨也不怕這些,于是他又問到:“小學弟,你哪個系的?”

“表演系。”江寄南這次沒再猶豫,回答得很快,大概是他感受到了應晨确實沒什麽惡意。

“真巧啊!”應晨的眉眼彎了彎,“我也是表演系的,大三,你的學長。”

雖然應晨沒惡意,但是也太自來熟了,江寄南不太能适應,也不知道怎麽接話,便沒應答。

應晨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直到二人達到寝室門口,他将行李交還給江寄南,道:“就是這兒了。”

江寄南接過行李,道了聲謝。

“不客氣。”應晨緩慢摘下口罩,微笑着說,“我還沒介紹我自己吧,你好,我是應晨。”

江寄南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愣了神,才想起來對方的身份,這可是娛樂圈當紅演員應晨,是自己的前輩啊,那他剛才對前輩的那個态度……

“你……”江寄南支支吾吾,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應晨老師,我不知道是你……”

應晨連忙打斷他的話:“我不喜歡老師這個稱呼,好像我年齡有多大似的,叫學長。”

“哦”江寄南眨了眨眼,不太能懂應晨對“老師”這個稱呼的理解,但還是聽話說道,“學長。”

後者滿意地笑了笑:“以後要是在校園裏見到我也不用那麽客氣,當朋友看待就好。”

江寄南點了點頭,但卻覺得他和應晨算不上朋友關系。

“我都自我介紹了,你不應該有來有往?”應晨見江寄南沒什麽反應,便如此問到。

“嗯?”江寄南回神道,“我叫江寄南。”

“江寄南”應晨笑道,“名字很好聽,祝你以後在中戲的校園生活能快樂美滿。”

說完,他便告辭離開。

江寄南在寝室門口站了良久,總覺得以後在中戲的生活會和自己之前想象的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其實他不知道,有束光在無聲無息破開黑暗,向他身上照去。

江寄南來報道得很早,其他室友都還沒到,挺好的,還有時間再想想怎麽跟室友相處。

他從升入高中以來一直是獨來獨往,已經快忘了怎樣和別人打交道,如果沒有人主動和他說話,他是不會搭理別人的,在人際關系中,他處于被動那一方。

但現在他不得不嘗試成為主動方,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挑戰。

臨近中午了,他将行李放置好,又将寝室打掃了一遍,才前往食堂吃午飯,再次回到寝室時,室友已紛紛到來。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間,除了他以外,已有兩人到達,還有一人不知什麽時候才來。

這兩位室友性格都很熱情開朗,見江寄南回來便笑臉相迎,主動搭話。

其中一人個頭跟江寄南差不多,長得也很清秀,但性格跟江寄南截然相反,他對江寄南說到:“同學你好,我是林歲歲,林是森林的林,歲是年歲的歲。”他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又道,“他是楊鶴,白楊樹的楊,白鶴的鶴。你叫什麽名字啊?”

江寄南聽了林歲歲的一通介紹,納悶了一下,一定要每個字都解釋清楚嗎?他嘗試了一下這種介紹方法,但無果,最後仍然只說了一句:“江寄南。”

林歲歲聽後問到:“哪三個字啊?”

……江寄南無奈,只得回複道:“江水的江,郵寄的寄,南方的南。”

“哦——”林歲歲道,“哇,你名字好文藝,好好聽!”

“……謝謝。”江寄南回到。

一旁一直未發話的楊鶴此刻終于找到機會開口:“寄南你是早上就到了嗎?我看寝室裏這麽幹淨,你是不是打掃過了?”

江寄南點了點頭,林歲歲走到他旁邊,将手搭在了他肩上,他微顫了一下,往旁邊走了半步。

林歲歲的手落空卻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還以為是江寄南比較內向和害羞。

“寄南你也太勤勞了,簡直人美心善!”林歲歲道。

但這句誇獎卻讓江寄南不太舒服,他不喜歡別人誇他的長相。第一次見林歲歲就踩了兩次他的雷點,挺奇妙。

但出于禮貌江寄南還是回了一句“謝謝”,随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床位靠裏,在陽臺左側,對面的床位是那個還不知名的舍友的。

所以他回到自己的床位自然要路過林歲歲和楊鶴的床位,他從二人身旁走過,回到自己桌前。

林歲歲和楊鶴對視了一下,以為江寄南只是還不适應大學生活,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便不再多說什麽,一同下樓前往食堂。

聽到關門的聲音,江寄南嘆了口氣,适應現狀比他想象中的難了太多,一天兩天室友們會覺得他只是剛來大學還不适應,可時間久了,他若還這樣對人愛答不理,那這室友關系怕是不會向着好處發展。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宣紙與毛筆,對他來說,心情低落時畫幅畫是最好的釋懷方法。

他的手臂輕輕地晃動,畫筆在紙上劃過,留下一道道流暢的線條,不過多時,一幅天堂鳥畫躍然紙上。

天堂鳥象征自由與不受約束,江寄南想要自由,想無拘無束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這幅畫除了黑白,沒有其他色彩,就好像他的願望只是奢求,不可能實現。

江寄南正想收起作畫的工具,他的母親來電了。

“小南,大學的環境還适應嗎?”接了電話,南梨很快就發出了一句關懷。

但江寄南沒有感受到任何溫暖,既然關心為什麽又讓我一個人來這陌生的地方呢?悶悶回了句:“嗯。”

“見到室友們了吧,室友們都好相處嗎?”南梨又問到。

“嗯”江寄南頓了頓,回到,“不好相處的是我。”

電話另一頭忽然沒了聲響,過了好一會兒才傳出聲音,卻是換了個話題:“小南啊,你在大學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和不必要的人有太多牽扯,交不交朋友的沒那麽重要,好好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江寄南一直覺得南梨對人際關系的理解很可笑,有的時候,一個人是抵不過一群人的,而且總是把學習挂在嘴邊,學習真的那麽重要嗎?學習好就能改變自己的一生嗎?

可江寄南又沒辦法這麽說,他在父母面前總是很聽話,聽話到沒有自己的思想,就像傀儡一般。

“嗯,我知道了。”江寄南回到。

“還有……別畫畫了,想想你爸爸,這條路走不長的,演員才是你該走的路。”

可如果我就是想畫畫呢?江寄南眼裏含着淚,卻不得不答應了南梨。

南梨這才放下心來,道:“那媽媽就先挂了,你剛到學校,好好休息。”

江寄南應了一聲,電話挂斷。

他看着桌上黑白的圖畫,發了一會兒楞,又拿起毛筆,沾了墨水,對着畫随意地畫去,墨水浸透紙張,将原本的畫蓋去,只剩下一團黑色。江寄南還不洩憤,發了瘋似的在宣紙上胡亂畫着,淚水也一滴一滴地落下,和墨水融合,分不清是墨還是淚。

他大口喘着氣,将毛筆摔在了地上,又将宣紙拿起撕成了碎片,自己也滑坐到地上,雙手抱着頭,無聲地哭泣着。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江寄南來不及收拾,抹去了淚水,大口吸着氣,待心緒平複了一下,才前去開門。

來人江寄南沒見過,大抵是剩下的那位室友,這位室友觀察力極強,見江寄南神色不對,又看見了地上的狼藉,猜到對方應是發生了什麽事,但并未戳破,而是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庭深。”

“江寄南。”江寄南回了一句。

庭深點了點頭,走進寝室,看着地下的毛筆與紙張,還有一點墨水,說:“不清理一下嗎?我剛剛遇到林歲歲他們了,應該很快就會上來,你應該不想讓他們看到吧?”

江寄南瞬間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打掃着,庭深搖了搖頭,幫他打掃幹淨。

“謝謝。”江寄南道。

“不用。”庭深回到,“我只是不想第一天來,宿舍關系就變得沉重。”

庭深是個很難看透的人,江寄南察覺到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怪人,還有之前遇到的那位應晨學長,好像都有自己的故事,都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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