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第十五章:冰釋前嫌

思柔與沈葭、孫卓蓉回到浸香宮裏,壽禮之事定與朱思喬脫不了幹系,可思柔卻是怎麽都想不通,便問沈葭道:“姐姐,你說,昨晚堂姐那杯茶水,到底有什麽問題?”

沈葭也懷疑是茶水有什麽問題,“娘娘把麗媛娘娘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卓蓉,你去請一趟麗媛娘娘,就說本宮這裏有些家鄉之物,我倒要看看,堂姐她是不是真要與我撕破臉了。”

朱思喬如約而至,自她用壽禮陷害思柔事敗時,她便知道,朱思柔一定會來質問她。朱思喬随着卓蓉進入浸香宮,思喬正與沈葭在一旁剝着蓮子,南國的女兒們,上至皇後公主、下至婢女村姑,每年在八月間都會親手剝蓮子,來祈求來年康健平安,可如今才是四月份,朱思喬看着一粒粒清澈的蓮子,不由得笑着問道:“公主妹妹,如今只是四月天,這些蓮子妹妹從何而來啊?”

“這蓮子養于溫室,我剛剛差人從內侍局拿的。”思柔指着一旁的凳子說道:“堂姐也來幫柔兒剝一些吧。”

朱思喬仍裝出一臉的笑意,與思柔、沈葭坐在一起,“公主妹妹果然最是受寵,這個時節,平常人哪能見到這許多新鮮的蓮子呢?

沈葭笑着在一旁附和道:“這蓮子安心養神,我們多剝一些,便能給麗媛娘娘多帶些回去,麗媛娘娘勞神費力的地方多,肯定能用的着!”

“是啊。”思柔的笑中卻帶着一股淩厲,她畢竟是皇室養出的公主,一個眼神裏便含着天生的霸氣,“這蓮子還可以明目,堂姐是該多吃些。”

朱思喬怎會聽不出她們二人的意思,此刻再也裝不出笑來,便冷冷說道:“公主妹妹有什麽話便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思柔站起身來,拿手巾擦擦手,“堂姐既然還叫我一聲公主,那不知堂姐可還記得自己做臣子的本分?

“公主恕罪!”朱思喬連忙跪到地上,“我朱思喬姓朱,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是梁國子民,也一刻不敢忘記,公主是梁國公主!只是,堂姐受人脅迫,昨夜之事,堂姐實在是不得已啊!”

思柔仍冷着臉,“那堂姐說說,昨日之事,到底是誰在逼你?”

沈葭将不相幹的人都支出殿外,對朱思柔說道:“瑤華郡主,這裏沒有外人,你盡可放心說。”

“是蘭貴妃。”朱思喬聽沈葭稱自己瑤華郡主,不由得一愣,落下幾滴淚來,“蘭貴妃以性命之要,給我一小瓶粉末,叫我灑在水裏,然後趁機将水潑到刺繡之上。我如今既無高的位分,又無恩寵,我怎麽敢不從啊?”

Advertisement

沈葭與思柔對視了一眼,問朱思喬道:“那瓶粉末可還在你身上?”

“在。”朱思喬說着,便将小瓶遞給沈葭。

沈葭将小瓶打開一看,又聞了聞,輕輕一笑,“硝石和硫磺粉末,再用西域香料掩去氣味,那些花線都是由蠶絲繡成,麗媛娘娘将其灑在繡花之上,幾個時辰後花線受盡腐蝕,一見陽光豈有不斷之理?”

“公主!堂姐怎麽會忍心去害你?只是那蘭貴妃實在勢盛,當日妹妹如居冷宮,派人向姐姐借炭火之時,姐姐傷心地不得了,姐姐也知道,你害怕我受你的牽連,一直不肯向我開口。公主妹妹,我有心幫你,也不願害你,可姐姐在這齊宮裏,見太多梁國姐妹死于非命,姐姐實在是怕呀!”

朱思喬聲淚俱下,這些年她的不易思柔和沈葭豈會不知,思柔連忙扶起朱思喬,“堂姐,如今這齊宮裏不還有我嗎?堂姐一時糊塗,我們才是至親的姐妹,只要我們姐妹相依,齊宮就一定會有我們的立足之地,堂姐!莫要再跟錯人了!”

朱思喬自是點點頭,姐妹二人算是冰釋前嫌了。

太皇太後壽宴一完,蕭允恪便将宋玉請到正德殿裏,宋玉突然回來在他意料之外,他一邊親自為宋玉倒酒,一邊說道:“想不到表弟用了不到四月,便可将梁地數萬叛臣收服,表弟真是年少英才,前途無量啊!”

“皇兄可別誇我。”宋玉連擺了擺手,“皇兄若是派定國侯謝安霖去,恐怕連三個月都用不了,我這一路上一邊平亂,一邊在梁地四處游玩,我可不是個好将領。”

蕭允恪很是欣賞他這宋玉表弟,便笑着說道:“如今三大将軍裏,梁國忠勇軍将軍孟撫清已死,定國侯謝安、蜀國定南王劉琦都已年過四十,算起來,在年輕一輩裏,表弟可是佼佼者。表弟這次平亂已經名聲鵲起,說不定日後,又是一個威震天下的大将軍!”

“得了吧。”宋玉哈哈一笑,“我只好好當我的四大公子,等我那個王叔或是我父王繼了皇爺爺的位後,再封個閑散的王爺,無事的時候去各國玩玩,此生也便再無他求了。”

蕭允恪搖搖頭,“你呀,總這麽懶可不行!”

“我又不像表兄一樣做皇帝,懶點兒又沒什麽。”

蕭允恪也懶得跟宋玉講道理,便又問道:“不知這次去梁地平反,你可有什麽別的發現沒?”

“我本來只是打算平亂,還真得謝謝那日禦花園裏的刺客,叫我這一路上又多留意了幾分。表兄,你可知道那些叛亂之臣,大多都是三年前的忠勇軍叛臣?”宋玉抿了口酒,徐徐問道。

蕭允恪點點頭,“朕看過你送回的戰文,這些人當日叛離忠勇軍,朕明裏不能賞賜,暗裏卻也厚待了他們,卻沒想到,他們竟不知足,還要起兵造反。”

“我也覺得,這些人實在是不能理解,當初要叛變梁軍的是他們,而如今呼嚷着要複梁的也是他們。表兄想想,這到底是何緣故?”宋玉這一路平叛下來,所見所想頗多,便反問道。

蕭允恪提起這些叛臣,心裏也是惱火,“梁人狡詐、唯利是圖,這些叛主之人,更是無半點感恩之心。”

“梁人如今也算是齊人,表兄乃一國之君,這話可有些過。”宋玉向來有什麽便說,“我游歷天下,梁人也并非那麽不堪,那孟撫清将軍不就是少有的忠烈之士麽?”

蕭允恪已經面露不悅之色,“那孟撫清對梁國是忠烈,可他與我大齊做了三十年的死對頭,殺我齊軍無數,實在是我齊國第一大罪人!”

宋玉見蕭允恪如此說,便微微一笑,“可我聽說,表兄近日很寵一位梁國公主呢。”

“那梁國公主也很是懂事,梁國剛剛平亂,正是需要好好安撫的時候。”蕭允恪也略略一笑。

“梁國是需要好好安撫,我此次去梁國,發現梁國普通百姓都對齊軍很是懼怕,表兄若是想長治久安,可要多想些辦法。”

蕭允恪點點頭,“宋玉,你此次為我齊國立下大功,說吧,朕該給你什麽賞賜?”

“我什麽賞賜都不要。”宋玉一臉的灑脫,“我皇爺爺剛剛來信叫我不日後回陳國,說是要封我為骠騎将軍,要是讓皇爺爺聽到我要了你的賞賜,我可擔心他老人家一下子再吝啬起來,不願将這将軍之位給我了。”

“如此說來,朕倒是要先為宋将軍道喜了!”蕭允恪略略考慮了片刻,“既然如此,此次你平叛時帶去三萬将士,左右他們也得重新入營分配,不如便全都賞給你,朕破次例,從今往後,這些人只聽命于你,你若是想将他們帶回陳國也好,若是不想,朕替你在上京養着,你看可好?”

蕭允恪可是送出了一份大禮,宋玉眼前一亮,“表兄這心思,恐怕是想有什麽意外發生時,讓我來上京救救急吧?”

“朕确有此意。”蕭允恪笑着點點頭,“這可是朕要送給你的兵,你到底要不要?”

“當然要!”宋玉怎會推辭,“這些兵可是被我調教了三個多月,我不僅要這些兵,還要一個軍師。”

“不知表弟相中誰了?”

宋玉腦子裏飛快的過了一遍齊國有名氣的人物,很快便給出了答案,“我要江逐流。”

蕭允恪不禁笑出聲來,“你倒是會挑,這兵營又不是風月場所,江逐流如今住在他母親朝寧郡主的府邸,聽聞他整日焚香修道,吟詩作賦,流連于酒肆青樓,你讓江逐流當軍師,到底是要訓練将士,還是要找些人陪你作樂消遣?”

“反正我就要江逐流,這軍隊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逐日營。”

“都依你,只是你與這江逐流素昧平生,你就這麽信他?”

宋玉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反正是表兄送的,我呀,就當是練練手了。”

“以後說不定啊,朕還要倚仗你這随便練手練出來的軍隊。上次刺殺你的刺客,至今無半點兒音訊,事情出在齊宮裏,朕心不安吶。”蕭允恪微微嘆了口氣。

“看來這上京裏,确實是人才濟濟啊。”宋玉明明是在調侃,卻又是副一本正經的表情,“不過表兄不要多慮,齊宮裏幾十年沒出過事,這刺客一鬧,到也叫表兄發現了些東西不是?”

蕭允恪哈哈一笑,便敬了宋玉一杯,兩人相談甚歡……

第十六章:同日之壽

宋玉自白天太皇太後壽宴時便飲了好多杯酒,此刻已有微醺之态,從正德殿出來,本應當按常理宿在章華臺,可他一身酒氣未散,見圓月當空,一時起了興致,便往西南方向走去。

宋玉旁邊的小僮連忙攔住他,“世子留步啊,齊國皇上不是叫世子宿在章華臺麽,還有幾位美女伺候,世子怎麽往別處走?再走,怕是要到齊國後妃的寝宮去了!”

“阿平,你別攔我,今夜月色正好,怎可辜負?如此良辰,應當學學李太白,對月酌酒,顧影怡情。我記得齊宮西南有一處池塘,平日裏甚為清靜,走,陪本世子去那兒醒醒酒。”

宋玉沒走兩步,漸漸聽到一絲斷斷續續的琴聲,聲音不是很大,卻別有一番韻味,宋玉心裏疑惑,如今已入了二更天,這外面怎還會有人?宋玉順着琵琶聲尋了過去,卻見一個白衣女子坐在池塘邊,池水幾朵紙做的蓮花随波蕩漾,上面燭火微閃,一陣清風拂過,那女子衣袂随風飄飄,恍若仙子,在清柔的月光下,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她身旁放着一個不大的酒壇,空氣裏都是一陣清香的滋味。宋玉細細一看,嘴角浮出一個笑來,這個女子容顏傾國傾城,正是城陽公主的後人沈葭。

已經是二更天,沈葭在床上躺了許久,卻沒有絲毫睡意,白天的時候,她見過太皇太後壽宴的盛況,可就是連思柔都不知曉,今日是四月十五,也是她的誕辰。因着自己一出生便給過繼給沈知,每年的生日,都是兩家私下裏一起慶祝,今夜月色醉人,沈葭想起父母親與爹娘,一時間心緒難解,便趁着衆人熟睡,來湖邊為自己慶生。

沈葭全然不知宋玉正躲在一旁,只是兀自彈着,阿平見宋玉止步望着前方,小聲說道:“世子,我們要不要?”

宋玉做了個“噓”的手勢,雖然醉着,可宋玉卻很清醒,這樣絕美的場景,他可不願意打破。沈葭本是謹慎之人,一曲彈完,便站起身來,又看了一眼池裏的紙蓮花,轉身便往浸香宮走去。宋玉望着沈葭離去,便走到池邊,那酒壇裏還有半壇酒,宋玉拿起酒壇一飲而盡,只覺滿身都是桂花的清香之氣,想起日間沈葭無意撞到他懷裏時那個慌神的樣子,宋玉嘴角便又浮出一絲笑意,撿起水面上一朵蓮花,對阿平說道:“阿平你瞧,這桂花酒、紙蓮花,真想不到,這小娘子竟然和皇祖母同一天壽辰。”

第二天一早,蕭允恪将三萬大軍賜給宋玉,并由江逐流擔任軍師的消息傳遍了上京,朱玠熙去江逐流府中看他時,江逐流明顯的焦躁不安,見朱玠熙一進門便開始訴苦,“玠熙,蕭允恪瘋了,三萬人指給宋玉已經是不靠譜,搭上我又是怎麽回事?叫我當的還是軍師?我江家祖上就沒人會這項技能好吧?”

“江兄莫急!其實……”朱玠熙微微一笑,“這事據說不怪蕭允恪,是宋玉點名要的你。”

江逐流一陣莫名的惱火,“你起開,我一會兒要去逸翠園消消火,沒時間陪你!”

“青樓?嗯!”朱玠熙點點頭,“逸翠園可是個好地方,我這次來,就是想和你一塊兒去。”

江逐流狐疑的掃視了一眼朱玠熙,“你又有什麽鬼點子?”

朱玠熙輕輕一笑,“帶你去見個人,趕快走,我可是過時不候!”

逸翠園是上京最著名的青樓,江逐流是這裏的常客,那老鸨張媽媽一見到他,便連忙迎了上去,“江公子,你好幾日都沒有來了!碧瑤姑娘可等着讓你給她作詞呢!還有落雲姑娘,你可說好了要教她彈一首新曲子的!哦哦哦,還有敏溪姑娘,她可是說了,上次那首《祭花吟》她填詞不好,這次等你來,可要和你一決高下呢……”

“本公子今日沒空理她們,張媽媽,千萬別告訴她們我來了。”

江逐流轉頭便随朱玠熙上了樓,朱玠熙卻是邊走邊搖頭,“成日的不務正業啊!”

朱玠熙一早便訂好了間臨窗的雅房,一邊喝着茶水,一邊看着樓下大廳裏來來往往的衆人。

江逐流順着朱玠熙的眼光望去,并沒有瞧出什麽來,便問道:“玠熙,你這是等誰呢?”

“逐流,今日是什麽日子?”

這時,樓下有人拿紅紙貼出了大大的“棋弈”二字,江逐流一臉的疑惑,“今日是棋待诏選拔的日子?”

“今日要決出前四了。”朱玠熙嘴角浮起一個輕輕的笑意,“我們等的人來了。”

江逐流忙向下看去,謝澤鑫春光滿面,一臉志在必得的樣子,他一來,底下的人都一臉恭敬維諾的樣子,謝澤鑫大搖大擺地與一位瘦弱書生對坐在臺前。

江逐流一臉不相信的神情,“不會吧?定國侯府的世子,能看上棋待诏這種官職?”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朱玠熙一臉的氣定神閑,“這位定國侯世子,平生所愛,不過下棋與美色而已。”

“可我不喜歡下棋,我不想看下棋……”江逐流一副無聊的神情,“我還是去找敏溪姑娘比試填詞好了。”

朱玠熙嘆了口氣,“逐流,你想不想看看我一會兒怎麽攪局?”

江逐流只覺得無語,“你覺得這裏還是郢都嗎?我的七皇子……那可是謝澤鑫,你到底想幹什麽?”

“唉,實在沒辦法,這件事情還是得怪宋玉。”朱玠熙搖搖頭,“謝安霖的府門我是一定要打開的,既然和這位謝公子不能交好,那我也只能努力努力更加交惡,到時候,還請江兄找人救我!”

江逐流腦子極快地閃了閃,“你剛說謝澤鑫平生所愛下棋與美貌,難道?沈葭?”

“沈知師傅為人實在太過低調,我若不是受教于他,還真不知道沈師傅是位國手,沈葭從小跟她爹爹切磋,她的棋藝,我反正是比不過。”朱玠熙一直看着下面,便又說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先下去了,你一會兒自己回去,我怕是不能相送了。”

朱玠熙慢騰騰的走下樓,樓下之人俱是目不轉睛盯着那四桌圍棋,過了一會兒,其他三局勝負已分,唯有謝澤鑫這一局棋還在繼續,朱玠熙望了一眼謝澤鑫的棋盤,這謝澤鑫的棋藝真是了得,那瘦弱書生也沒因着謝澤鑫的身份而讓着他,謝澤鑫的勝勢已經十分明顯,朱玠熙耐心瞧着,就等着謝澤鑫最後要走出勝利的一步時,左手飛速舉起,霎時間,滿盤棋子皆落。

一時之間,衆人皆是大驚,謝澤鑫“騰”地站了起來,怒目圓瞪着吼道:“哪個孫子活膩了,敢在爺爺面前嚣張!”

朱玠熙很是輕巧地拍拍手,一臉不屑的表情,“定國侯世子爺,您玩什麽不好,這棋待诏的官職您看得上嗎?您平日裏再閑得無聊,也不能仗着定國侯府的權勢,來這裏搶奪別人飯碗吧?”

朱玠熙這一番話很是嗆人,謝澤鑫怒氣沖天,恨不得殺了朱玠熙,“朱玠熙,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朝廷選拔棋待诏,你管得着我參選?”

“行了行了,你也不問問旁邊這位小公子是不是有心讓你。”朱玠熙輕蔑地一笑,“您畢竟是世子爺,誰敢得罪您吶?”

朱玠熙這話一出,周圍人都議論紛紛,仿佛謝澤鑫真是靠家世才走到了這步,謝澤鑫怎會不知自己的水準,直要被氣得吐血,便大聲喝道:“此人擾亂棋待诏之選,還不速速拿下,投入刑部大牢?朱玠熙,你放心,我會上下打點好,沒個一年半載,誰也別想救你出來!”

這時,負責棋弈的官吏顫抖着問道:“世子您這局棋,應當是勝?”

謝澤鑫看着底下衆人一臉“果然謝世子拼的是家世”的神情,又怒吼道:“勝什麽勝?今日棋局未完,三日之後,此地繼續!”

那瘦弱書生站起身來,對謝澤鑫一揖,“在下定會如約而至!”說完,便向樓上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江逐流一驚的眼神。

不一會兒,衆人便都四散開去,江逐流眼見着朱玠熙被謝澤鑫帶走,直搖了搖頭,“玠熙公子,您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都替你心疼葭妹妹啊!”

第二日,在江逐流将沈葭約出宮,原原本本地将朱玠熙如何頑劣不堪故意攪局被抓之事告訴沈葭之後,沈葭氣得直掉眼淚,“熙哥哥這時怎麽了?他在上京三年,一直如履薄冰、明哲保身。可他明明知道謝澤鑫的身份,為何還要做此等蠢事?”

“他作死啊。”江逐流點點頭,“葭兒妹妹,我們要不要救他?”

“救!當然要救!”沈葭沒有絲毫的猶豫,“大牢那樣的地方,常人一天都待不了,何況謝澤鑫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吃苦頭,逐流哥哥,我們該怎麽辦?貴姬娘娘雖然得寵,但這事是熙哥哥自己作死,娘娘也救不了啊!”

江逐流的神情嚴肅起來,“此事還得謝澤鑫消氣了才行,這謝澤鑫嗜棋如命,聽說他要兩日後在逸翠園重新對弈,可我認識那與他對弈的書生,他早就被吓跑了。唉,這事該怎麽辦?”

“嗜棋如命?”沈葭皺了皺眉,雖然心裏一萬個不情願,卻還是說道:“逐流哥哥,我去與謝澤鑫對弈。”

江逐流裝作一副突然想到的樣子,連忙應道:“對呀!葭兒妹妹可是高手!你去與謝澤鑫對弈,定能打敗他!我居然沒想到!”

“我知道。”沈葭突然冷冷一笑。

江逐流的笑僵在原地,“知道什麽?”

沈葭不願再多說,便只是問道,“到時候,逐流哥哥可願意陪我同去?”

“那是自然。”江逐流一向浮誇,可在說這句話時,卻是一本正經地用了心思。

第十七章:棋逢對手

原本棋待诏之選并未吸引多少人的注意,可朱玠熙這麽一鬧,愣是将自己和謝澤鑫便成了上京城裏的頭號風雲人物,等謝澤鑫的三日之約一到,整個逸翠園裏熱鬧堪比集市,大家都想看謝世子如何一雪前恥、為自己正名。謝澤鑫仍是一臉悠閑,可轉眼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謝澤鑫左等右等,卻仍不見那瘦弱書生來,四周之人議論紛紛,謝澤鑫自己心裏也犯嘀咕,難道這書生真不守信用?臨陣脫逃了?

江逐流仍是坐在雅房之中品茶,密切關注着樓下的形勢。沈葭一身漆黑的男裝,頭戴黑紗鬥篷,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十分幹脆地坐在了謝澤鑫對面,鬥篷随風飄起,隐約露出半張臉來,立刻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謝澤鑫瞧了一眼沈葭,輕蔑地說道:“又是哪裏來的怪人?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謝公子,您那位對手今日偶感風寒,不能陪公子盡興了,在下不才,願意陪公子博弈一局。”沈葭說着,便将右手放到桌子上,露出一截黃黑色相間的絲帶來。

這絲帶是江逐流特意為沈葭戴上的,當今四國裏最著名的國之聖手為周東侯,沈葭手上的絲帶正是周老先生嫡系弟子的标志,謝澤鑫本來一臉的輕視之态,忽而看見絲帶,便再不敢小瞧眼前這人,只抿嘴一笑,“原來是周派弟子,那……公子便請吧。”

“等等,我有個條件。”沈葭并不着急,“這局棋若是我贏了,還請謝公子網開一面,放了朱玠熙公子!”

謝澤鑫本來只覺得眼前這人分外眼熟,此時再聽沈葭的聲音,立馬醒悟過來,這人便是那日與朱玠熙一起的那女子,不禁心裏一喜,“好,不過我也有個條件,若這局棋我勝了,公子可要随我走。”

沈葭微微低頭一想,嘴角浮出一絲笑意,“任憑公子處置。”

謝澤鑫心裏樂開了花,這美人可是自己送上門來,這樣穩賺不賠的生意他怎會錯過,便問道:“不知公子想持黑子還是白子?”

“黑子。”沈葭回答的十分幹脆,“家父教導甚嚴,在下不敢執白先行。”

謝澤鑫自是沒有再讓,便執白子,走出第一步棋來,沈葭出棋很快,乍一看像是沒有任何的棋法,不一會兒,謝澤鑫便占了上風,不禁又小瞧起沈葭來,便輕輕一笑,“公子,你這樣跟着我的棋,小心滿盤皆輸。”

“大道無形,無為而治,謝公子不懂這個道理嗎?”沈葭輕輕一笑,随手一擡,又将一枚黑子放入棋盤之中。

周圍觀棋着皆是搖頭,“這走的算是哪一步?黑子半壁江山盡失,白子只要再走一步,便是志在必得了啊!”

謝澤鑫卻是猶豫起來,眼前看似自己勝局已定,可自己卻暗中覺得,此盤棋并不像看着這麽簡單,可思索再三,也瞧不出什麽門道,便執起白子,走出衆人眼裏該走的那一步來。

沈葭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她從見一開始謝澤鑫胸有成竹,便以退為進,故意使自己陷入危亡之際,也擾亂了謝澤鑫的棋局,這時候,她早就看清白子的缺陷之處,便輕輕落下了關鍵的一枚黑子。

棋局陡然而變,周圍人中已經有人看了出來,不禁點頭稱贊,“這位公子能與危急存亡之際,潛移默運之間,巧心妙用,空靈變化,實在是高人吶!”

“怎麽可能?你不是周東侯弟子,周氏沒有這樣的棋法!”謝澤鑫一臉的難以置信,忽然醒悟過來,便擡頭問道:“你從一開始便叫我故意輕敵?你竟然是故意布我入局?”

“弈之機,虛實而已,所謂兵不厭詐,這下棋和行軍布陣是一個道理,謝公子身為定國侯世子,将門之後,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沈葭冷冷地說道,心裏也暗暗下定決心,這局棋一定要贏,為了朱玠熙,也為了自己的父親孟撫清,棋場如戰場,她是孟撫清的女兒,決不能輸給別人。

“別以為,只有你可以縱橫捭阖、扭轉乾坤!”謝澤鑫也是心志堅定,不懼磨難之人,便輕輕一笑,“不到最後關頭,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謝澤鑫自是全力以赴,而沈葭也見招拆招,這一較量,她才知道謝澤鑫并非浪得虛名,若不是她如今占着上風,應對起來,恐怕還是有些吃力,不知不覺中,幾個時辰已經過去,沈葭步步為營,中間有幾步險象環生,也都被她一一化解了開來。

沈葭擡手落下最後一枚白子,勝勢已定,便站起身來緩緩說道:“謝公子,你輸了。”

謝澤鑫實在不甘心,便說道:“方才是我開場時太過輕敵,不行!我們再戰一局!”

“善勝者不争,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謝公子,今日在場諸位皆為見證,還請謝公子不要忘了我們對弈前的約定,放玠熙公子出來。”沈葭說完,轉身便離開了逸翠園,衆人皆為其讓開道路,都不由得贊道:“國之聖手!國之聖手啊!”

沈葭心裏卻未有絲毫的喜悅,江逐流早已為她備好了馬車,等她回到江逐流住所沒有多久,江逐流便與朱玠熙一道歸來,朱玠熙在牢獄裏待了三天,頗有滄桑之态,沈葭隔着袅袅青煙,只覺得看不清眼前這人。

“葭兒,謝謝你!”朱玠熙一臉做錯事的表情,緩緩走到沈葭身邊,伸手想去抱她。

沈葭眼裏淚光閃爍,一把将朱玠熙推開了去,“你走開!”

“葭兒,你若生氣,打我罵我怎麽都成,是熙哥哥對不住你!”

“就知道你是故意設局!”沈葭止不住地生氣,“原先與謝澤鑫對弈之人可是你派去的?”

朱玠熙點點頭,“他是通天營特使。”

沈葭忍不住捶着朱玠熙的胸膛,“你利用我,也該提前讓我知曉,若不是怕你在牢裏遭罪,我才不會找謝澤鑫救你!你這樣的人,就該在牢裏多待幾天!實在是氣死我了!”

朱玠熙此時百種柔情,連忙抱住沈葭,他又如何願意惹沈葭這般傷心,“葭兒,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接近謝澤鑫的辦法,葭兒,我何嘗想讓你去抛頭露面呢?”

“熙哥哥,今日之事,只是你去接近謝澤鑫的開端?”

“本來按我的計劃,今日你以智取勝,接下來,便是要以貌去取謝澤鑫的心,葭兒,你若是不願意,熙哥哥再做打算便是,不必強求。”朱玠熙一番話說的極為真誠。

“熙哥哥,從小到大,不論是在郢都還是上京,你有帝王之才,你禦人無數。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被你當做棋子。”沈葭低下頭輕嘆了口氣,“不過熙哥哥,為了你,謀智也好,美色也罷,葭兒的命都是你的,為你做什麽我都願意!”

朱玠熙重重地點點頭,“有妻如此,夫複何求?葭兒,熙哥哥做事自有分寸,我只求你信我!”

“那,下一步我該怎麽做?”

朱玠熙低頭沉思片刻,便對沈葭說道:“這幾日,我會叫思柔在宮裏打點好,就說你身子不适,不能在人前侍奉,你先去尋機會接近謝澤鑫,再過五日便是謝安霖壽辰,你趁機混入謝府。葭兒你記清楚,謝安霖的書房在謝府正中,從不讓任何人進去。我會在定國侯府裏為你安排好內應,你務必要拿到三年前郢都城破時的秘卷,查清當年謝安霖與哪些人來往過。”

沈葭深感責任重大,便點點頭,“熙哥哥,我會盡力的。”

“這些日子我風頭略盛,不能親自出面去做任何事,葭兒,此次讓你潛入仇家實非易事,況且,那謝澤鑫并非粗野匹夫,你要萬事當心,定要保全自己,千萬要記着,我們報仇的機會如今還未到,萬不可意氣用事。”朱玠熙苦口婆心,又對江逐流仔細叮囑道:“逐流兄,葭兒的安危可靠你了!”

江逐流一臉的不情願,“沈葭妹妹,你倒願意為他賣命。我可沒有通天營特使,熙哥哥還是另請高明吧。”

朱玠熙輕輕一笑,“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這麽會随機應變,處事不驚,葭兒不能有一絲意外,沒有任何否則,你可記住了?”

“是!七皇子殿下!”江逐流還是應承了下來,暗自嘆了口氣,朱玠熙決定的事,他什麽時候能改變過……

第十八章:桃源山谷

沈葭原本是惱朱玠熙做事瞞着她,這會兒卻又擔憂自己不能為朱玠熙盡力,朱玠熙見她一臉的心事,便對她笑笑,“葭兒,我叫人準備了一處地方,你可願意明日與我同去觀賞這北國春色?”

“去什麽地方?”沈葭倒是來了興致,心裏突然有了些期許,好久沒與朱玠熙一同出游,自然是滿心的歡喜。

朱玠熙滿臉清朗的笑,“自是去能讓你開心的地方。”

“我都聽你的。”沈葭回了個笑,“熙哥哥想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第二日一早,沈葭便簡單收拾了一番,随朱玠熙出了門,此時她身着一件鵝黃色繡花長裙,更是襯得她膚若凝脂、面含春色,這一身素雅的裝扮不刻意卻又楚楚動人,實在是剛剛好,朱玠熙心裏微微一動,笑着拉起沈葭的手,只帶了兩個随從,便坐上了馬車。

大約走了有一個多時辰,馬車終于停了下來,沈葭走下車,才發現身處一片桃花林中,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沈葭望着漫山遍野的粉紅,不禁笑着問朱玠熙道:“熙哥哥,這是哪裏?”

“此處名為桃源山,雖因遠離上京城而人跡罕至,卻風景秀麗,實在是難得的賞春之處。”朱玠熙說罷,指了指山頂露出的幾個屋角,“據說,那是幽寧長郡主在桃源山頂的私宅,我們要不要一會兒去拜訪下?”

沈葭連連搖了搖頭,“我在太皇太後壽宴上見過幽寧長郡主一面,長郡主瞧着可不是好客之人,熙哥哥,你是如何知曉這桃源山的?”

朱玠熙頓了頓,輕輕說道:“這桃源山的名字,是以前孟将軍與我閑談他在齊國見聞時提到的,孟将軍年輕時曾到此一游,印象十分深刻,我今日帶你來此處,也是和你一同緬懷孟将軍。”

“原來父親也見過此處美景。”沈葭低頭一笑,“父親很少與家人講起他在齊國的見聞,從小到大,他卻是和你無話不談,熙哥哥,父親生前,是真把你當做兒子來看!”

“是啊,孟将軍與我是忘年之交,我的騎射本領、兵法武藝全是孟将軍手把手教的,這麽多年的師生意、父子情,我的愛妻沈葭,又是孟将軍的愛女,我實在是該叫孟将軍一聲父親。”朱玠熙說完,伸手輕輕将沈葭摟住。

沈葭臉上淡淡的一絲紅暈,微微嗔道:“誰是你的愛妻?我才不要做你的愛妻!”

朱玠熙見心上人這付嬌羞之态,有意戲一戲她,便說道:“葭兒若是不願意,反正我們六禮未成,讓我想想,我那嫡母孫皇後,一直想将她內侄女孫卓蓉許配給我,要不葭兒你回宮後幫我問問,卓蓉還願不願意嫁我?”

沈葭雖見朱玠熙半是戲弄之意,卻仍是心頭大急,“不成!熙哥哥!當日在郢都時,柳妃娘娘可是派了人到将軍府裏約定了我們親事的,難道你忘了嗎?”

“我怎麽會忘?”朱玠熙微微一笑,“當日母妃請了常寧侯府的夫人到将軍府說親,我們二人年紀相當,從父系來講,孟将軍也是皇室後人,從母系來講,我母妃與你母親是一同長大的堂姐妹,我與葭兒的姻緣,實在是天作之合。”

沈葭低頭一笑,“常寧侯夫人的這一番話,我也記得清楚,當日正是我十三歲的生辰,熙哥哥說過,要給我準備一份驚喜,卻沒想到,這份驚喜……竟然是終生。”

“算起來,我已經缺席了葭兒的三個生辰。”朱玠熙說着,與沈葭一道走入山腰的賞花亭中,滿眼皆是春色,便笑着說道:“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側,葭兒,你可願意為我撫一撫琴?”

朱玠熙話聲剛落,便有侍從抱了琴來,沈葭輕輕觸碰了下琴弦,擡頭對朱玠熙說道:“熙哥哥不論走哪兒,都是琴不離身,這琴看着時日怕是不淺,好像還有些眼熟,熙哥哥,你從哪裏得到的這琴?”

朱玠熙抿嘴一笑,從袖子裏拿出一幅畫來,“葭兒,你看看這個。”

“這是我祖母的《曲水流觞》?”沈葭忙接過畫來,輕輕打開畫軸,又是一臉的驚喜,“熙哥哥,你這琴可是當年我祖母撫過的?”

朱玠熙笑着點點頭,“是啊,這琴名為妙音,是城陽公主的心愛之物,葭兒,如今你的年紀與畫中城陽公主恰好相同,這幅《曲水流觞》與這妙音琴,此刻應當完璧歸趙,也算是我為你十八歲芳辰的賀禮。”

“熙哥哥,你每次送我的東西,實在是最懂我的心思。”沈葭收好畫軸,又沖朱玠熙一笑,“那葭兒便為你彈一曲《相思曲》。”

沈葭一邊彈着,一邊唱道:

“綠煙波裏相思曲,輕撥起,過天際,長夜裏,着單衣空嘆息。

水中斑駁的漣漪,随風起,空搖曳,流年經,蕩漾起無限意。

你在心底的倒影,水月一般看不清,獨自憐惜,月下的那些曾經,花雨裏自有靈犀,清風裏如影随行,惟願君心似我心。”

朱玠熙聽沈葭歌聲婉轉中帶着一絲凄傷,心頭驀然觸動,便輕輕問道;“葭兒,這詞是你寫的吧?”

沈葭點點頭,站起身來坐到朱玠熙身邊,“那日我生辰之時,夜裏獨自跑去水邊慶生,心裏實在思念熙哥哥,才作了此曲。”

朱玠熙心裏微微一痛,“葭兒,是我不好,等你探完謝安霖的虛實,我便安排你出宮,熙哥哥再也不會叫你獨自憐惜了!”

“出宮之事暫且不用着急。”沈葭輕輕一笑,“我是孟撫清的女兒,為父母報仇之事我也當盡一份力,哪能事事都讓熙哥哥幫我?況且,思柔公主如今在齊宮根基未穩,我若是讓她一人去面對深宮裏重重危險,熙哥哥能放心的下嗎?”

朱玠熙嘆了口氣,“你說的是,思柔的性子還是簡單了些,可是葭兒,有時候我在夢裏醒來,一想到你不在我身邊,我就總是莫名的害怕,葭兒,我不想多等了!”

沈葭握住朱玠熙的手,言語裏盡是無奈之情,“葭兒又何嘗不是呢?熙哥哥,你現在就得着手挑兩三個得力的姑娘來,等到了我出宮的那日,公主旁邊可不能缺了信得過的人。”

“不是還有卓蓉在嗎,用得着給思柔準備兩三個心腹?”朱玠熙皺了皺眉頭。

沈葭微微一笑,“熙哥哥,我打算讓卓蓉妹妹和我一起出宮呢。”

“為什麽?”

“卓蓉妹妹心思乖巧單純,這幾年盡心的服侍公主,我想帶她一起出宮,将來,也叫卓蓉妹妹和我一同服侍熙哥哥,可好?”沈葭笑盈盈地說道。

朱玠熙臉頓時一耷,“你胡鬧什麽?你自己出宮便好,搭上孫卓蓉做什麽?”

“卓蓉妹妹對你有意,熙哥哥難道不知嗎?”沈葭的話裏句句都是誠心,“我知道熙哥哥待我好,可是當年我母親還有我三個姐姐出嫁之時,都是帶了陪嫁妾侍的,葭兒又不是妒婦,非要獨占夫君一人,若身邊多一個貼心的姐妹幫我照顧熙哥哥,我也能省些心啊。”

朱玠熙一臉氣惱的表情,雙手抓住沈葭的胳膊,氣沖沖地說道:“你成日裏胡說些什麽?沈葭,你可聽好了,別的事情我怎麽都能遷就你,可你作為妻子要盡的心與事,別想讓任何人替你分擔!”

“不要就不要,熙哥哥發那麽大的火做什麽!”沈葭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紅,心裏卻像吃了蜜一般,這時,卻見山下有人向亭子的方向走來,便忙對朱玠熙說道:“熙哥哥,你瞧,好像有人來了。”

朱玠熙順着沈葭的目光看去,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陳國的宋玉世子,朱玠熙與宋玉本無多少交情,又正想進一步了解他的為人,便起身對他揖了一揖:“宋世子,真是好巧!”

宋玉一身金線墨青色的華服,緩緩走入亭中,回過禮,便坐在朱玠熙一側,“适才從幽寧姨母私宅中出來,想着此處桃花正好,便來一賞,卻不想,玠熙公子也是如此知情趣的人。”

宋玉早就慕朱玠熙之名,有心與朱玠熙交好,這時見沈葭也在亭中,便輕輕一笑,“朱兄,這位小娘子是你的何人?

朱玠熙與沈葭相視一笑,眼裏盡是愛意,“她是我的未婚妻子,閨名沈葭,這兩次與宋兄相見,葭兒都在旁邊,也是與宋兄有緣!”

宋玉嘴角忽然浮現出一個輕輕的笑來,對朱玠熙說道:“朱兄,七年前,我曾泛舟于碧江之上,朱兄曾與我有救命之恩,不知朱兄可記得?”

“原來宋兄便是那白衣公子。”朱玠熙轉頭對沈葭說道:“葭兒,你可記得他?”

沈葭驀地想起那本讓她心憂的《四國奇談》,便朝着宋玉一笑,“不想宋公子竟是《四國奇談》的作者,沈葭幸會了!”

宋玉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見沈葭笑,眼裏滿是對這至美容顏的欣賞與崇敬,“若我七年前沒記錯,弟妹應當是美名動天下的城陽公主後人,怎麽弟妹卻是沈姓?”

“宋兄真是好記性,葭兒本來是姓孟,可她一出生便過繼給了沈太傅,便跟了沈太傅的姓,也正是如此,葭兒才躲過了滅門之災。”朱玠熙輕輕一笑,又對宋玉揖了一揖,“我視葭兒如珍寶,還請宋兄莫要将葭兒的身世告訴第三個人!”

“朱兄莫要多禮!”宋玉連忙說道:“弟妹的身世我早就知曉,朱兄放心,我雖是齊國皇親,卻也很敬佩孟撫清将軍,自然不會做與弟妹不利之事。”

朱玠熙輕輕一笑,“宋兄為人坦蕩,是個真君子,上次在謝府門前相救的恩情還沒報,如今,又要欠宋兄一份情誼了!”

“哪裏哪裏,今日與朱兄相見,怎能少了酒呢?”宋玉說着便叫随從端上一壇酒來,“幽寧長郡主珍藏了好多年的桃花釀,朱兄嘗嘗味道如何?”

宋玉的随從倒上了三個酒杯,宋玉見沈葭面前的酒杯,不由得看了一眼朱玠熙,“不知弟妹能否飲酒?”

沈葭還沒說什麽,朱玠熙便笑道:“宋兄放心,葭兒出身将門,她能喝!”

沈葭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笑着說道:“真是好酒,二位盡情暢飲,我來為二位彈琴助興。”

第十九章:美人計

朱玠熙與宋玉開懷暢飲,言語倒是十分投機,朱玠熙舉杯問道:“若我沒有記錯,宋兄應當長我三歲吧?”

“朱兄好記性!”宋玉回敬朱玠熙一杯,神情怡然灑脫,“歲月如梭啊,想我浪蕩了這麽多年,除了倚靠家世得了一些虛名,這二十三年半點功名也沒有,真是虛度啊。”

朱玠熙輕輕一笑,“宋兄過謙了,我們這樣的出身,誰能不倚靠家世?我聽說前些日子宋兄為齊國皇帝平了梁國叛亂,可是大功一件呢。”

“在齊國皇帝眼裏是大功,可在我皇爺爺眼裏,也許就是大過了。”宋玉嘆了口氣,拉住朱玠熙的手,“自從齊國并了梁國,皇爺爺嘴上不說,卻是很擔心齊國會日益強大,從而會對我們陳國造成威脅。”

“陳國皇帝那可是多慮了,原本在四國裏,陳國便最為富庶強大,就是将齊國、梁國合起來,也怕是不能與陳國比肩的,何況,西南蜀國勢力最弱,都沒有擔心齊國,陳國又怕什麽呢?更何況,陳國與齊國數代聯姻,齊國又怎會對陳國有半分不利呢?”朱玠熙笑着說道。

宋玉點點頭,“原本我也是這麽想,可近年來齊國實力日益增大,皇爺爺擔心也是在情理之中。不瞞朱兄,陳國人野心很大,蜀國地勢天險,梁國離得太遠,歷代陳國國君都是對齊國存了心思的,我宋玉雖是陳國皇室,卻也是一半齊人,齊國強大起來,我是很樂意見的。可上次表兄命我去梁地平亂,朱兄,有些話,不知我當不當講。”

朱玠熙正想向宋玉了解梁國狀況,卻不想宋玉自己提了出來,便說道:“宋兄但說無妨。”

“朱兄,你可有複國的想法?”宋玉突然問道。

朱玠熙淡淡一笑,“宋兄何以這麽說?”

宋玉的表情凝重起來,“這些話我從未與第三個人講過,玠熙公子身為四大公子之首,譽滿天下,自然也得梁國人愛戴,即便梁國如今人人自危,可擁戴朱兄複國之人卻不計其數。朱兄,如今你手裏又有通天營特使,以你的才智,若真想複國,恐怕不是難事。”

“朱氏梁國積弊已深,才會國破家亡,複他做什麽。”朱玠熙輕嘆了口氣,“更可況,蕭允恪可不是傻子,明裏動不了我,暗中卻對我處處防備,我現在就如籠中鳥,別說複國,就是這一身治世報國的才華,也是無處施展呢。”

宋玉無奈地一笑,“表兄一向固執,我多次勸他用你,勸他多用梁國人,他卻總是不聽呢。”

“所以,你便舉薦江逐流做了你逐日營的軍師,也算是為他日後的仕途鋪路。”朱玠熙心思玲珑,早就明白宋玉話中的意思,“宋兄,你的意思我都懂,我朱玠熙從不算劃不來的賬,我若是複國,必定會傷了齊國、梁國兩國的元氣,到時候陳國趁虛而入,整個天下便要大亂。宋兄放心,我朱玠熙會以天下大局為重,絕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宋玉連連點頭,“玠熙公子胸懷天下,宋玉敬你一杯!”

朱玠熙舉起酒杯,“若說胸懷天下,我是亡國皇子、落魄之人,而宋兄身為陳國皇孫,卻能不顧皇族的壓力,為天下考慮,伸手幫助齊、梁兩國,才是令人敬佩!”

宋玉微微一笑,“表兄雖然防着朱兄,可朱兄如今也算是衣食無憂,又有佳人在側,也是羨煞許多人了!”

“有葭兒在,我這一生确實是知足了。”朱玠熙寵愛地看了一眼沈葭,又問宋玉道:“宋兄年紀也不小了,聽聞你皇爺爺最是喜愛你,怎麽從未聽聞宋兄成過家呢?”

“十七歲那年,皇爺爺曾為我定過一門親事,可那姑娘福薄,還未與我見面,便得急病死了,這些年我父王忙着與我幾個叔父争權,我又在外四處游樂,親事便放了下來。我當年游歷四國,風花雪月見得多了,幾年下來,竟是不知自己想要什麽了。”宋玉說着說着,竟是有些出神。

朱玠熙輕輕笑了笑,“以宋兄的人品家世,定會找到心儀之人,我們總還是年輕嘛。”

“所以說,朱兄比我有福氣。”宋玉最後敬了杯酒,便站起身來,“朱兄,我要回陳國去了,下次再來上京,估計要隔個一年半載,還請朱兄替我轉告江逐流一聲,我已将逐日營調教了一個月,我不在時,還要請江軍師好好上上心吶!”

朱玠熙連忙笑着站起身,“宋兄放心,我自會轉達,此去陳國,山高水遠,宋兄一路順風!時候不早了,朱某也随宋兄一齊下山吧。”

宋玉點點頭,三人便從亭子上走了下來,沈葭也許是因為喝了點兒酒的緣故,一個沒注意,便要從臺階上摔下來,朱玠熙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見沈葭面色蒼白,便連忙問道:“葭兒,怎麽樣?沒受傷吧?”

沈葭只覺得右腳一陣火辣辣的疼,便輕聲說道:“熙哥哥,我好像扭到了腳。”

朱玠熙自是一臉關心,輕輕拉起沈葭的裙角,“讓我看看,嚴不嚴重!”

“喲,這麽多淤血,看來沈姑娘傷的不清吶。”宋玉瞧見沈葭腳踝處的一片紫紅色的淤血,便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瓷藥瓶,交給朱玠熙,說道:“朱兄,這是化瘀止血的靈藥,朱兄為沈姑娘抹上,瘀傷即刻便好,宋某先告辭了。”

朱玠熙自是謝過宋玉,沈葭望着宋玉的背影,不由的問道:“熙哥哥,宋玉這個人可信嗎?”

“我相信,宋玉他是個正人君子,他若是想與我們不利,早便有所動作了。” 朱玠熙一邊說着,一邊為沈葭抹上膏藥,果真如宋玉所言,只不到半個時辰,沈葭腳上的瘀傷盡除,沈葭一臉的驚喜,“熙哥哥,這宋玉也真是個奇人,這等靈藥,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尋來的。”

朱玠熙輕輕一笑,對沈葭說道:“宋玉這樣的胸襟和見識,整個天下怕也沒有第二個人,葭兒,我們走吧,逐流在逸翠園裏等你多時了。”

“逸翠園?又去那裏做什麽?”沈葭微微皺了皺眉頭。

朱玠熙輕輕一笑,“不要怕,你只管聽逐流的安排,他會護你周全的。”

朱玠熙先回了自己的府邸,叫車夫将沈葭送到逸翠園裏。江逐流的人早就侯在門口,見沈葭一來,便領着她往江逐流的房裏走去,沈葭此刻一襲女裝,一入青樓,便招來不少男子的側目,只能低頭快快走着,心裏實在是不習慣的厲害,到了江逐流的廂房,沈葭總算是松了口氣,便推門進去。

只見江逐流正閑适地躺在一張太師椅上飲酒,臉上遮掩不住的醉意,一位綠衣妙齡女子正在一旁彈着琵琶,眉眼之間萬種風情,一看便是青樓女子。

沈葭在郢都時便見過江逐流這幅神态,心裏暗暗想着元庭可不要給他帶壞,便連忙走過去,“逐流哥哥,你怎麽喝成了這樣?”

江逐流見沈葭來了,便嘿嘿一笑,搖晃着站起身來,指着旁邊的女子說道:“葭兒你來啦,這位是逸翠園的頭牌陳碧瑤陳姑娘,是我的……紅顏知己,你們……認識認識。”

陳碧瑤連忙将江逐流扶住,朝沈葭一笑,“沈姑娘好!”

沈葭連忙說道:“碧瑤姑娘,久仰大名!”

江逐流雖然醉着,卻是十分清醒,對沈葭說道:“葭兒,一會兒謝澤鑫要來。你就當我是你的熙哥哥,一會兒随我和碧瑤一起下樓,聽見沒?”

“江逐流,你這是要我做什麽?”沈葭一臉茫然的問道。

“美人計!我們可是和熙哥哥說好了,要用美人計的!”江逐流走到窗邊看了看,繼續說道:“謝澤鑫來了,走,我們一起下樓。”

江逐流不由分說,左手摟着陳碧瑤,右手摟着沈葭便下了樓,謝澤鑫是個好面子的人,剛剛走到逸翠園門口,想起昨日對弈打敗,稍有片刻的遲疑,他旁邊的小跟班看出謝澤鑫的心思,便小聲說道:“世子爺,要不咱改日再來?”

“不過是輸了場棋而已,有什麽不敢進來的!”謝澤鑫喝了一聲,擡腿便走了進去,樓梯才上了一半,卻迎面碰上一人,正是爛醉如泥的江逐流。

謝澤鑫看清是江逐流,不由得一笑,“喲,這不是江軍師嗎,怎麽軍師不在兵營裏待着,卻來這逸翠園裏消遣,這還,左擁、右抱着碧瑤姑娘和……”

謝澤鑫的目光落在沈葭臉上,不由得愣了一愣,轉而笑道:“江逐流,你夠可以的啊,朱玠熙的女人,你也敢染指!”

“你胡說什麽!小心被人聽見了!”江逐流故作驚恐狀,“誰說她是朱玠熙的女人了,謝澤鑫,我跟你無仇無怨的,你可別害我!”

“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江逐流,虧你和朱玠熙那麽好,你的膽兒可是夠大的!”謝澤鑫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江逐流忙擺了擺手,“走走走,我們不和你說!”說完,便連忙摟着沈葭的腰走開了去。

沈葭見謝澤鑫一雙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轉身離去時,故意朝着謝澤鑫淺淺一笑,謝澤鑫一時間心緒大亂,竟是愣在了原地。

見過那麽多女子,可如此傾城角色的,卻只有這一人啊。

江逐流輕輕一笑,對陳碧瑤說道:“魚上鈎了,碧瑤,就看你了!”

江逐流摟着沈葭坐上車,沈葭連忙推開他的手,竟是有一點點氣惱,“還不把你的手拿開,成日裏沒個正形,演起浪蕩公子來都不用裝的,你這幅樣子,可別帶壞了我家元庭!”

“做戲便要做足嘛。”江逐流嘿嘿一笑,“适才是我失禮,葭兒妹妹,我們好歹是一同長大的,剛剛那些失禮之舉你若是不能承受,你又如何能去引誘謝澤鑫呢?葭兒,萬事都要小心吶。”

沈葭沉着一張臉,“逐流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要我說,玠熙就不該讓你去接近謝澤鑫,我都不放心,他倒是能舍得!”江逐流一向把沈葭當妹妹看,又和朱玠熙關系非同一般,借着酒意,自是有什麽想法就說出了口。

沈葭只輕輕一笑,她自己心裏着實不願意,可卻不願意叫別人質疑朱玠熙,“熙哥哥舍得,自然是因為信我,逐流哥哥,其他的事情,你可準備好了?”

“放心。”江逐流朝着逸翠園又看了一眼,“碧瑤這會兒怕是已經在應付謝澤鑫了,葭兒,你記着,這兩日,你叫柳姑娘。”

陳碧瑤送走江逐流,自是準備回房,謝澤鑫卻派人将她攔住,“碧瑤姑娘,定國侯世子有請。”

陳碧瑤臉上仍是妩媚的笑,随着謝澤鑫的人往樓上走去,一切,正如江逐流預料的一般進行着,不,應當是如朱玠熙預料的般進行着,謝澤鑫只有目睹了江逐流與沈葭的私情,才能毫無顧忌的去接近沈葭,接下來,便是看自己的本事了。

第二十章:謝府壽宴

“謝世子,什麽風今天把您吹到我這兒了?”陳碧瑤緩緩扇着蒲扇,嬌滴滴地問道:“不知世子今日是想聽曲兒,還是彈琵琶?”

謝澤鑫笑眯眯地拉過陳碧瑤的手,“碧瑤姑娘,好幾日不見,實在是思念姑娘啊!”

陳碧瑤将玉手從謝澤鑫手中抽出來,淡淡地說道:“這裏是青樓,可不是妓院,謝世子每次都這麽不規矩,當心傳出去叫外人取笑。”

“本世子不規矩?”謝澤鑫哈哈大笑,“剛剛我可是見那江逐流摟着你的腰,怎麽,你也說他不規矩?”

陳碧瑤嬌媚地一笑,“江公子那是逸翠園的貴客,多少姐妹求着他的詩詞、曲兒呢!我瞧着謝世子今天的樣子,怕是也被江公子身旁的那位女子迷倒了吧。”

謝澤鑫立即來了興致,“碧瑤姑娘,跟你打聽一下,那位女子到底是何人啊?”

陳碧瑤故意翻了個白眼,“你們男人啊,真是一個樣子,見着漂亮的姑娘,便一個個的移不開眼,真是氣死我了。”

謝澤鑫連忙哄着陳碧瑤道:“碧瑤姑娘天姿國色,才是叫人移不開眼呢,只是剛剛那女子與我之前有過些糾葛,碧瑤姑娘若是知道她是誰,本世子必有重謝!”

“江公子帶來的人,我哪裏會知曉?只聽江公子叫她柳姑娘。”陳碧瑤嘟着嘴,“我聽他們二人的對話,他們來這逸翠園裏,恐怕也是私會呢。”

謝澤鑫點點頭,“是私會就對了,碧瑤姑娘,你可有聽到這位柳姑娘的什麽行蹤?”

“你打聽人家姑娘的行蹤做什麽?我可不知道。”

謝澤鑫連忙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碧瑤姑娘,拜托了!”

陳碧瑤瞄了一眼金子,嘴角浮出一絲淺笑,“世子既然這麽誠心,碧瑤可不能不領情了。江公子為柳姑娘在天一布莊訂了幾匹綢子,叫柳姑娘明日去取呢。”

“我就知道,碧瑤姑娘這麽心思玲珑的女子,定是知我所需的。”謝澤鑫一臉的滿足之情,對陳碧瑤笑道。

“世子想做什麽我不管,可世子千萬別說是向我打聽了柳姑娘的行蹤。”陳碧瑤笑着說道:“我還要和江公子做朋友呢!”

謝澤鑫點點頭,“碧瑤姑娘放心便是!”

第二日一早,謝澤鑫便守在天一布莊,快到中午時,便見沈葭一人走入布莊,抱了幾匹綢子便要出去,忙向手下使了個眼色,自是有人攔在了沈葭面前,“這位姑娘,樓上有位公子等候你多時了。”

沈葭沒有多說,便随那人上了樓,謝澤鑫一身翩翩公子的裝束,見沈葭進來,便笑着說道:“柳姑娘,我們總算是又見面了!”

沈葭見門口已經有人把守,便微微一笑,“不知謝公子找我做什麽?”

謝澤鑫看了一眼沈葭手中抱着的綢子,便笑道:“江逐流真是枉擔着風流之名,送姑娘的綢子,這樣的貨色怎麽能拿的出手呢?柳姑娘,我這裏可是有幾匹宮廷禦用的妝花緞,若是入得了姑娘的眼,我立馬便請裁縫過來,為姑娘好好做幾件衣裳。”

“小女子身份卑微,如何能收得起公子的貴重之禮?”沈葭淡淡地說道。

謝澤鑫輕輕一笑,“為了姑娘的那句話:善勝者不争,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柳姑娘,上次那場對弈,本世子可是頗為受教啊!”

沈葭閃過一絲慌亂的神情,“既然謝公子已經認出我了,那小女子便在這裏為公子陪個不是,上次事發突然,我為了救玠熙公子,不得已中,才叫謝公子當衆出了醜。”

謝澤鑫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沈葭面前,“我只想問姑娘一句,姑娘應當是朱玠熙的人吧,為何……姑娘要與江逐流再有私情呢?”

“公子既然發現了,那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與江逐流的确有私。”沈葭定定的說道:“誰都知道,朱玠熙是亡國皇子,我若是一輩子跟着他,不知要吃多少的苦。上次我與公子對弈,也算是還清了朱玠熙的人情,我再也不想跟着朱玠熙了。”

謝澤鑫皺了皺眉頭,“那姑娘為什麽要選江逐流呢?誰都知道江逐流與朱玠熙交好,姑娘若是惹得他們二人反目,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得不到了。”

沈葭輕輕嘆了口氣,“我整日跟着朱玠熙,能見到的也便只有江逐流,我也是沒有辦法。”

“其實,以姑娘的容貌,何愁沒有辦法?”謝澤鑫緩緩拉起沈葭的手,笑着說道:“姑娘若是願意,不如跟了我,我怎麽着也是定國公世子,比那江逐流還是要強上許多的。”

沈葭輕輕縮回手來,淺淺一笑,“世子爺權大勢大,夫人小妾怕是也不少吧?我要的可是一輩子的富貴榮華,公子若是沒有誠心,如何叫我離開江逐流呢?”

“我就喜歡像柳姑娘這樣直率的女子。”謝澤鑫嘴角浮出一絲笑來,輕輕摟住沈葭,只覺得眼前這女子美得不可方物,“說吧,你如今想要什麽,只要我能辦到,我便都可以給你。”

沈葭與謝澤鑫對視着,仍是那絲淺淺的笑意,“我要地位,我要你在定國侯府衆多妻妾面前證明我的地位。”

謝澤鑫已經被迷得七葷八素,連忙問道:“我該如何證明?”

“聽聞再過三日是定國侯的生辰,謝公子可否帶我入侯府見見各位姐妹?”沈葭盈盈一笑,“定國侯的生辰,想必謝公子的妻妾都是在的,我要讓各位姐妹都來迎接我,看着我與世子一同進入侯府。”

謝澤鑫自是應了下來,一時間色心又起,便說道:“這事好辦!柳姑娘,我愛慕你多時,這幾日,你可得好好陪我!”

沈葭本來便是做戲,自是一把将謝澤鑫推開,“人家都答應随你去定國侯府了,我早晚都是你的人,又何必急這一時呢!”

謝澤鑫心裏早就樂開了花,自然沒有再糾纏下去,便說道:“也好,反正你也跑不了,三日之後,我便派一頂轎子來,就停在這布莊門口,我就在定國侯府恭候姑娘了!”

三日之後,定國侯府張燈結彩、熙熙攘攘,雖已入夜,侯府裏卻如同白晝一般熱鬧。謝安霖是齊國重臣,上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為他祝壽,沈葭的轎子停在侯府門前,沈葭緩緩走了出來,看着門前“定國侯府”四個大字,強壓着心頭的恨意,暗暗對自己說道:“父親、母親、大姐、阿靈,今日葭兒身在仇家,卻不能替你們報仇,總有一日,我會手刃謝安霖,來祭奠你們在天之靈!”

謝澤鑫正忙着接待來客,見沈葭走進來,便連忙迎了過去,“柳姑娘總算來了,我的各房夫人如今正在後院後着,我帶你去見見他們吧。”

沈葭裝出一副怯懦的模樣,對謝澤鑫說道:“真沒有想到,侯府今天這麽大的排場,我一個小女子,如何有臉面去見各位夫人?世子爺您先去忙,我坐着等你便是了。”

謝澤鑫真當沈葭是沒太見過大場子,便點頭說道:“也好,我這邊也顧不上你,你先去後院坐坐,我還要忙些時辰,一會兒便來找你。柳姑娘,侯府裏今日人多,你可千萬不要亂跑。”

謝澤鑫指了心腹送沈葭到後院的宴席之中,沈葭一邊找着朱玠熙安排給她的內應,一邊與謝澤鑫的手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那手下送沈葭入座,便對沈葭說道:“姑娘請自便,在下回去向世子複命了。”

“這侯府實在是太大了,我怕一會兒只剩我一個人,随便去哪兒走走都會迷路的。”沈葭對謝澤鑫手下輕輕一笑,“敢問這位大哥,這地方在侯府的哪個方位?”

那手下指了指不遠之處的一個閣樓,對沈葭說道:“那閣樓在侯府正中央,姑娘現在正在侯府東側宴桌上,姑娘若是沒事,最好不要亂跑。”

“等等。”沈葭又叫住那手下,說道:“這位大哥,你可有什麽信物?外一別人問起我的身份……我該如何作答呢?”

那手下略略想了想,“世子倒是沒有吩咐此事,這樣吧,這是世子的令牌,姑娘先拿着,等一會兒姑娘見了世子,再還給在下。”

沈葭接過令牌,便望着侯府正中央的閣樓出神,若是沒錯,那裏便是謝安霖的書房所在。沈葭來得早,壽宴還沒開席,沈葭環視着與坐賓客,東側宴桌上盡是些各府女眷。這時,有位小僮端過來一盤瓜果放在沈葭面前,低聲說道:“我是七皇子的人,小姐請随我來。”

小僮說完,便拿出一塊腰牌,沈葭認得,那是通天營特使的腰牌,心裏便不再生疑,随着小僮向中央閣樓走去。

“沈小姐,我叫張掖,剛剛小姐拿到了謝澤鑫的令牌,我都看到了。”那名叫張掖的特使說道:“沈小姐,趁着現在沒多少人,我們要趕快去謝安霖書房,取回密卷。”

沈葭不由得問道:“張掖,這次七皇子在定國侯府安排了多少人?”

“就我一個。”張掖的聲音雖輕,卻透着一股習武之人渾厚的底氣,“小姐放心,我們兩個應付得了,張掖誓死都會護衛小姐安全。”

沈葭點點頭,她從小見得最多的便是習武之人,這張掖年紀雖輕,卻能看出絕非等閑之輩,眼見書房就在眼前,沈葭輕聲問道:“我們該怎麽進去?”

第二十一章:手忙腳亂

張掖瞧着書房門口的四個侍衛,對沈葭說道:“謝安霖這只老狐貍,平日裏從不讓任何人靠近書房,這些侍衛日夜把守,怕是不那麽好引開的。如今小姐手上有謝澤鑫的令牌,我身上又有謝安霖的印信,謝安霖書房裏有一件福壽無疆翡翠玉雕,我們一會兒大搖大擺的進去,就說是奉命取玉雕祝壽,等進去以後拿到密卷,我便安排你坐上太尉夫人的馬車,送你出府。江公子如今就在府外等候,等到謝安霖他們反應過來,小姐已經走遠了。”

沈葭點點頭,“這方法倒是妥當,事不宜遲,我們快行動吧。”

張掖和沈葭一并走到書房門前,張掖掏出謝安霖的印信,對着守門侍衛說道:“在下奉侯爺之命,特來取那福壽無疆玉雕,還請幾位大哥開開門。”

守門的侍衛雖然見張掖身着侯府侍衛之服,又拿着侯爺印信,卻仍是有些狐疑地問道:“侯爺的書房從不讓外人進,侯爺若是要取,便得親自來,否則出了事情,我們幾個可擔當不起。”

沈葭掏出謝澤鑫的令牌,對那幾個侍衛笑着說道:“幾位大哥真是多心了!拿翡翠玉雕是世子的意思,世子忙着要給端王爺看,便去求了侯爺,侯爺今日大壽實在抽不開身,又怕各位大哥們不信,便将他的印信連同世子的令牌給了我們,大哥們要是再不開門,叫世子和端王爺等急了,我們也擔當不起呀!”

沈葭這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守門侍衛也怕得罪了世子謝澤鑫,便開門将他們放了進去,沈葭和張掖自知時間不多,便連忙屏氣凝神找了起來,謝安霖的書房雖是燭火通明,卻實在太大,才過了一會兒,門口的侍衛便催道:“你們怎麽還沒找到?”

“大哥莫急,我們馬上便出來了!”張掖應了一句,突然拿起一個卷宗一看,臉上盡是喜意,小聲對沈葭說道:“小姐,找到了!”

沈葭接過卷宗,借着燭光,看到上面“景元四年滅梁密卷”幾個字,便連忙将密卷收好,端起那福壽無疆玉雕,說道:“我們走!”

兩人大功告成,正要出門,卻聽門口侍衛大喝一聲:“什麽人!膽敢擅闖書房!”

張掖忙帶着沈葭躲在書房門後,門口一陣刀光劍影,沈葭與張掖不知來着何人,自是大氣也出不得,沈葭小聲問張掖道:“他是何人?”

張掖做了個“噓”的手勢,“反正不是我們的人。”

那來人一身黑衣,武藝十分了得,不一會兒,四個侍衛全都斃命于他的劍下,最後一名侍衛死前,掙紮着往空裏放出一枚信號彈,黑衣人見行蹤敗漏,便連忙進的書房來。

張掖正躲在門後,為了保全自己和沈葭,豈能讓這黑衣人活着,便在背後給了黑衣人致命一擊,黑衣人心有不甘地倒地而亡,張掖在慌忙之中,又将一名侍衛的屍體抱到黑衣人身邊,造成兩人搏鬥而死的假象,拉着沈葭便出了書房。

二人剛剛遠離書房,便有一群侍衛朝着書房趕了過去,張掖心中暗叫不妙,便對沈葭說道:“那黑衣人不知是誰派來的,如今定國侯府戒嚴,我們的馬車定然是出不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沈葭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也是沒了別的主意,“這會兒怕是謝澤鑫已經注意到我不見了,我若是被他找到,只怕是兇多吉少。”

張掖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通天營特使,雖然大好形勢盡失,卻依然臨危不亂,“小姐放心,孟将軍對我有再造之恩,張掖拼上這條命不要,也會送小姐平安出府!”

沈葭眉頭微皺,心裏卻是明白,即便張掖拼盡全力,若是以硬碰硬,又怎能敵得過定國侯府一衆侍衛,便連忙将密卷交給張掖,“張掖,我們好不容易拿到這密卷,你武功好,定能從這侯府出去。你快走,務必将這密卷完完整整的帶給七皇子,聽見沒?”

張掖自是搖了搖頭,“這怎麽可以?我怎麽能棄小姐于危難而不顧?”

“大局為重,你放心走!我自有脫身的辦法!”沈葭連忙說道。

張掖怎會答應,便說道:“不成,小姐與我一起走。”

“搜!給我去那邊搜!”謝澤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沈葭和張掖退無可退,眼見着便要進到宴席之中了。

正在危急的時刻,沈葭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端王蕭允昕是定國侯府的貴客,此刻聽聞出了事,正想要去書房看看,沈葭決定堵上一把,便連忙對張掖說道:“我有脫身之計了,你快走!”

沈葭說完,便連忙走到蕭允昕的身邊,只擡頭看了眼蕭允昕,低聲說道:“王爺救我!”

蕭允昕突然在定國侯府見到沈葭,心裏不好驚奇,又是有一絲驚喜,還沒來得及問沈葭是怎麽回事,便見謝澤鑫走了過來,對蕭允昕說道:“端王爺,侯府裏今日出了刺客,王爺可要多加小心!”

蕭允昕“嗯”了一聲,便回道:“既是如此,那本王便不打擾了,今日侯爺壽辰,卻不想出了這樣的事,本王定會禀告皇兄,叫皇兄好生安撫定國侯府。”

“多謝端王爺好意!”謝澤鑫命手下為蕭允昕讓出一條道來,蕭允昕正要離開,卻突然看到了蕭允昕身後的沈葭,便冷冷的說了句:“站住!”

謝澤鑫看着沈葭,眼裏像是要射出箭來,冷笑着說道:“柳姑娘,我說怎麽哪裏都找不到你,原來,你竟是混在了端王爺這裏!”

“世子說什麽話,什麽柳姑娘?奴婢聽不懂。”沈葭低頭說着,卻是一眼都不看謝澤鑫。

謝澤鑫冷冷一笑,“你處心積慮接近我,再混入這侯府,今日的刺客之事,恐怕與你脫不了幹系吧?來人啊,把這女子帶走,本世子要親自審訊!”

“慢着!”蕭允昕自然是不會眼見着沈葭被帶走,便對謝澤鑫說道:“謝兄,你怕是誤會了,這姑娘是貴姬娘娘的貼身宮女沈葭,随本王出宮為侯爺送壽禮的,怎麽會是謝兄口中的柳姑娘?”

謝澤鑫心裏一想,只怕蕭允昕也是着了這柳姑娘的道,便說道:“端王爺,您可不要被這女子蠱惑了,這女子的身份大有問題,她前些日子還在宮外引誘我,怎麽可能是宮女?我今天一定要審訊她!”

沈葭微微一笑,“我确實是貴姬娘娘的貼身宮女,世子若不信,盡可派人去宮中查,看看我這些日子,有沒有出過宮。”

蕭允昕也沉着臉,對謝澤鑫說道:“确是如此,謝兄,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謝澤鑫聽沈葭如此說,便知道沈葭定然在宮裏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礙着蕭允昕的面子,自己又無憑無證,縱使懷疑,卻也無可奈何,便又說道:“端王爺,我侯府丢了一卷密卷,你讓我搜一搜這宮女的身子,便放她走。”

謝澤鑫說完,便指使一位婆子搜沈葭的身,沈葭的密卷在張掖手中,那婆子自然是一無所獲,謝澤鑫心有不甘,站在原地,蕭允昕面露不悅之色,“謝兄,難道你也想搜本王的身嗎?”

“臣不敢。”謝澤鑫只得讓出道來,蕭允昕畢竟是王爺,他得罪不起,謝澤鑫定定的看着沈葭,心裏滿是被玩弄之後的憤怒,“沈葭,你可真是不簡單,朱玠熙、江逐流、我,如今再加上個端王爺,這麽多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間,咱們以後走着瞧!”

沈葭不理會謝澤鑫,跟着蕭允昕出了定國侯府,總算是松了口氣,今天總算是有驚無險,張掖武功那麽高強,應該也已經脫身了。

蕭允昕與沈葭同坐在馬車裏,淡淡地對車夫說了句“回宮”。他雖然救了沈葭,卻是滿腹的疑問,見沈葭低着頭不說話,便問道:“沈姑娘,你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沈葭自是輕輕一笑,“不用了,奴婢随王爺一起回宮。”

“是啊。”蕭允昕點點頭,“本王還要趕緊為你在內侍局裏添上一筆今日的出宮記錄。”

沈葭連忙謝道:“多謝端王爺救命之恩!”

蕭允昕微微笑笑,“本王今日救你,你可否告訴本王,你與定國侯府到底是何關系?”

沈葭低頭一想,今日欠了蕭允昕這麽大一個人情,若是什麽都不告訴他,實在是太不誠心,便說道:“我是梁國人,謝安霖當日攻破郢都時,曾殺了我全家,血海深仇,王爺說說,我該不該報?”

蕭允昕眉頭微微一動,似是受到了一絲觸動,還未開口,沈葭便又說道:“不過今日那侯府的刺客,卻是與我沒任何關系。”

“沒有就好,沈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本王定會替你周全。”蕭允昕舒了口氣,“沈姑娘,容本王問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朱玠熙的人吧?”

沈葭輕輕點了點頭,“今日之事,奴婢和玠熙公子都會謝過端王爺的。”

蕭允昕想起宋玉的那句話,不由得嘆了口氣,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子,這女子卻另有所愛,自己也終究是鼓不起勇氣來,便又對沈葭說道:“你還是快回到貴姬娘娘身邊吧,浸香宮近日好像也是不怎麽太平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