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蘇明墨這一身是蕭潛特意找衣匠定做的,選了蘇明墨喜歡的灰白色,但那手工縫制的暗紋刺繡和柔軟舒适的面料已經比蘇明墨原來的衣裳要好太多。

蘇明墨從小就沒了親娘,雖蘇大人好歹也是個禮部侍郎,但因蘇明墨對穿着方面并不格外講究,均以得體為主,因此他衣櫃裏的衣裳都看起來格外樸素。

蕭潛看着這件衣裳襯得蘇明墨風采翩然,明豔動人,心裏忍不住想,看來以後要多給子遇準備幾身好看的衣服才行。

兩人乘馬車進宮。

宣成帝在明心殿召見了他們。

他下了朝剛從禦花園賞梅歸來,心情頗好地賞了蕭潛和蘇明墨各一盒禦膳房新出爐的梅花糕,又讓李有德給他們準備了好些賞賜,這才讓他們離開。

蕭潛雖然不喜歡宣成帝,但不得不承認,他在位時素來勤勉,最看不得王公大臣們散漫和不守時。

但今天蕭潛和蘇明墨進宮晚了,宣成帝竟一句怪罪他們的話都沒有。

蕭潛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給宣成帝謝完恩,還要去給皇後謝恩。

二人穿過回廊,還沒到永安宮,迎面碰上了剛從東宮出來的太子。

這個點,太子似乎要去文華殿聽學。

自從魏良告老還鄉之後,宣成帝又為其安排了另一位太傅,是當朝丞相唐安和,太子的親舅舅。

太子一見到他們,便一臉譏诮地道:“喲,這不是我那四弟和寧王妃嗎?”

蕭潛淡淡看了太子一眼。

上一世,蕭潛便是因為受盡了太子的冷嘲熱諷,才導致了端王一向他示好,他便貪念着那點兄弟親情,對端王掏心掏肺,替他賣命。

要是重活了一世,還不能讓蕭潛看清人心,那他便算是白活了。

蕭潛輕笑着道:“見過太子,太子這是要去文華殿聽學呢?”

太子臉色微變。

身為一國儲君,太子在宣成帝的幾位皇子中才學并不算出衆,魏良還是太子太傅時,常常會對着太子交上來的課業唉聲嘆氣。

這一國儲君不但文章做得不好,還寫得一□□刨字。

上一世,有一次太後壽辰,文武百官前來朝賀,宣成帝當着衆人的面要文武百官寫詩為太後祝壽,小輩們也寫,只不過要先由宣成帝親自過目。

宣成帝此舉,不過是為了考校太子,看看他在諸位皇子和官宦弟子中到底水平如何,結果太子交上來的課業惹人發笑。

他先是把萬壽無疆的“疆”字寫錯了,後來被宣成帝發現這簡簡單單的祝壽詩竟還是由他人代筆,氣得他當場想把桌子掀了。

思及此事,蕭潛便覺得頗有意趣,看向太子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同情。

太子:“?”

課業一事是太子的痛腳,他不願與人說道,只對着蘇明墨道:“蘇二公子,你這蘇家上下的命還是我救下的呢,如今你能有此風光,難道不應該多謝謝我?”

蘇明墨垂着眼睛,纖長的眼睫覆蓋在眼睑上。

蕭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便擋在他身前,對太子道:“如此,本王便要替明墨多謝太子了。”

太子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這蕭潛,莫不是轉性了?

太子觀察着他。

從前蕭潛見着他總冷着一張臉,有時候太子譏諷他幾句,他還會冷嘲熱諷地反擊回去。

現如今蕭潛明明什麽都沒做,甚至臉上還帶一絲笑意,太子卻覺得他話裏話外都像是在嘲諷他,叫人看得生厭。

太子對着蕭潛頗感不适,便對身後的侍從道:“段喜,我們走。”

等太子離開,蕭潛才回過身,對蘇明墨道:“太子方才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蘇明墨怔了一下,擡起頭道:“王爺我……”

“我知道你自責,但蘇家此次劫難并不全因你而起,以蘇大人之立場,就算沒有你,早晚也會有人找個由頭對付他。”

蘇明墨不說話。

蕭潛知道昨夜王府,蘇明姍說的那些話定是被他聽去了,子遇什麽都好,就是太善良。

蕭潛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得道:“走吧,我們還要去母後宮裏。”

蘇明墨這才強打起精神,和蕭潛一起去了永安宮。

到了宮外,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柳月進去通傳,過了一會兒,她出來道:“寧王爺,王妃,快請進!娘娘等你們許久了。”

蕭潛和蘇明墨一起進去。

永安宮算是蕭潛半個長大的地方,他自八歲入宮後,幾乎日日都要到皇後宮中請安,宣成帝把蕭潛托給皇後照料,他在宮中确實也只有和皇後勉強可算得上親厚些。

蕭潛進去後,聽見皇後的聲音:“潛兒來了。”

蕭潛領着蘇明墨在皇後跟前跪下:“兒臣參見母後。”

蘇明墨也跟着道:“蘇明墨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細細觀察着蘇明墨,繼而笑道:“潛兒,你這王妃可不行啊,都入了府,怎還不知道改口?”

蘇明墨愣了一下,忙道:“參、參見母後……”

皇後這才滿意道:“你們不是剛才見了皇上嗎?皇上竟沒提醒你們?”

蘇明墨頗有些不知所措,蕭潛圓場道:“母後您別見怪,王妃怕生,往後您多召我們進宮陪您,等習慣了就好了。”

皇後淡笑着道:“你有此孝心,我便知足了。”

皇後因身體原因,迄今膝下無子,唯一一個三皇子,剛滿月便夭折了,因而她到現在都還在喝藥調理。

過了一會兒,柳月送了一碗濃黑的藥湯過來:“娘娘,該吃藥了。”

皇後擰着細眉喝下,喝完後,柳月及時給她遞上了一顆酸梅。

皇後含在嘴裏,才對蕭潛道:“聽外面的侍衛來報,說你們在來永安宮的路上碰見了太子?”

蘇明墨訝然,一回頭卻見蕭潛神色如常,對皇後道:“是碰上了,說了幾句。”

“說了幾句?”皇後嗤笑道,“別又是讓他占了什麽口舌上風吧?”

“潛兒,”皇後語重心長地道,“你也年紀不小,為何不能在你父皇面前好好表現?卻說兩個月前,唐相在國子監開堂宣講,王公子弟們不但能去那兒聽學,還能上臺高談闊論,發表自己的見解,這多好的機會,你怎麽不珍惜呢?”

蕭潛只淡淡道:“這機會留給別人多好,我去湊什麽熱鬧?”

“你!”

柳月忙勸她:“娘娘,別急壞了身子。”

皇後吐出嘴裏的酸梅核,擺擺手道:“罷了,今日這酸梅,讓我嘗不到一絲甜味,你退下吧。”

蕭潛低頭,神情自然地道:“那兒臣告辭。”

說完便和蘇明墨一起從永安宮裏退了出來。

蘇明墨還有些沒緩過神。

都說寧王從小在皇後膝下長大,他剛來宮中被宮人欺負的傳聞連遠在宮外的蘇明墨都有聽說,後來還是皇後出面嚴厲處置了那幫宮人。

皇後統冠六宮,素有賢德之名,能替蕭潛做主處置那幫宮人,那應該是待蕭潛不錯了,可今日看來卻好似不是那麽回事。

甚至他們在永安宮的氛圍,還讓人感到有些窒息。

“皇後便是如此,”蕭潛解釋道,“習慣了就好,往後皇後若要宣你進宮,你千萬別單獨一個人過來,記得叫上我。”

“為何?”蘇明墨想不明白。

蕭潛輕笑了一下:“子遇如此聰慧,還需要我向你解釋嗎?”

蘇明墨擰眉。

皇後膝下無子,唯一同他親厚一點的皇子就是蕭潛,正好蕭潛的生母沁妃也死了。

現如今後宮最受寵的當屬太子的生母唐貴妃,有傳聞宣成帝出于各方因素考慮,曾幾次想廢了皇後,轉封唐貴妃為六宮之主。

幸而皇後的母家在朝中頗有勢力,極力反對,這事情才被壓了下來。

皇後是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寧王身上了麽?

可如今以寧王的出身,宣成帝又對他如此忌諱,他不應該再出這個風頭,否則極易招來殺身之禍。

原來皇後,也并不全是在為蕭潛考慮。

王府的馬車等在外頭,思賢靠在車上,見二人出來,忙跳下來道:“王爺,這麽早就回來了?”

蕭潛輕嗤了一聲:“你還想讓我在宮裏待多久?”

思賢笑着道:“民間的新婚夫婦,第二天一早媳婦見公婆,可有很多禮數要講呢。”

蕭潛愣了一下。

蘇明墨也愣了。

過了一會兒,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竟臉紅了。

蕭潛忽見他臉紅,頓覺哭笑不得,但還是罵了思賢一句:“還不去駕車。”

思賢“嘿嘿”笑着,幫他們掀開車駕簾子,心道他們家王爺這兩天果然變得好說話了,就連脾氣都比從前好了很多。

果然昨天晚上,他們還是發生了點什麽吧?

王爺從前孤僻得很,雖然對他和思青一直很好,但對外人向來冷若冰霜,被人稍碰到一點兒都要擦半天手,更不要說跟人同睡一張床了。

王爺今早上甚至都起不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啊!

更何況,前兩天王爺好似還失眠了呢。

不過,照那些話本上說的,第二天早上起不來的都應該是媳婦才對。

到底是他想岔了,還是王爺哪方面不太行?

蕭潛不知道他們家思賢一邊在外面駕着車一邊腹诽他不太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王爺,”蘇明墨忙道,“是不是夜裏着涼了,前面有家醫館,不若我們路過的時候進去瞧瞧?”

“不用了,”蕭潛笑了下道,“寧王妃,咱們謝恩可是要連謝三天呢,這兩天還得委屈你将就着跟本王睡,你若是在思賢面前臉皮都能這麽薄,那本王可是很難辦啊!”

蘇明墨又臉紅了,他磕磕巴巴地道:“那……那子遇這兩天盡量叫臉皮厚一些。”

蕭潛:“……”

他怎麽從前沒發現,寧王妃竟然那麽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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