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一連三天,蕭潛和蘇明墨早起進宮謝恩。
他們第一天進宮遲了,宣成帝沒說什麽,第二天索性蕭潛又故意遲了些,第三天亦是如此。
現在外界都在傳,寧王和寧王妃新婚感情和睦,如膠似漆。
對于這傳聞蕭潛樂見其成,任由其發展。
三天後,蘇明墨需要帶着蕭潛回門。
蕭潛帶了厚禮,先前大獄外探望岳丈和丈母娘,蕭潛竟然只給蘇明墨準備了禮物,現在想想真是“不應該”,他直接将今日要帶去的禮物塞了整整一馬車。
思賢在一旁道:“王爺,您這帶的禮物也太多了,上回您和思青去大獄接蘇大人一家,不還囑咐我們不用給蘇大人他們準備那麽多禮物嗎?”
“上回是上回,”蕭潛坐在那兒喝着茶道,“這回王妃回門,我若不替他準備那麽多禮物,那顯得他多沒面子。”
您還知道要面子?
思賢一邊腹诽着一邊忙碌去了。
不一會兒,蘇明墨帶着嘉易從王府裏出來。
他今天也起晚了。
倒不是他賴床,只是這兩天睡得太舒服了。
蘇明墨以前在家總是卯時就開始起床讀書練字。
他對自己沒什麽特別大的追求,只想考取功名,入朝為官,替他爹分擔一點肩上的擔子,現在想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思賢的馬車快整理好了,蕭潛回頭一看,見蘇明墨出來了,忙起身道:“子遇,你醒了?”
蘇明墨紅起臉道:“王爺,讓您久等了。”
蕭潛輕笑一聲:“怎會,這時辰正好,你若想睡便多睡一會兒。”
這兩天臨睡前,蕭潛總是會讓思賢提前為他準備好泡腳對藥桶,泡完後雙腳熱乎乎的,就能躺在床上睡覺。
蘇明墨在牢裏受了寒,夜裏膝蓋總會酸痛,讓他翻來覆去睡不着。
這兩天夜裏,每當他膝蓋酸痛時,總能感覺到一雙手另外一個被窩伸進來,替他搓揉着膝蓋。
蘇明墨睡夢中隐約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蕭潛,但那手法輕重适宜,太讓人覺得舒适,他根本就醒不來。
直到第二天一早隐約回想起來,才讓他覺得害臊不已。
偏偏蕭潛并不同他主動提起此事,每每蘇明墨想要找個由頭問他,他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如此來回幾次,蘇明墨也便不好意思再問了。
他想着,反正也就這兩天了,等回完門,王爺應該會給他準備別的房間了。
二人乘車到了蘇府。
蘇家門口的下人見是寧王帶着蘇明墨來了,忙進去通傳。
不一會兒,蘇泊遠穿着官服,帶着蘇夫人秋雲蓉出來迎接。
“參見王爺。”蘇泊遠道。
“岳丈大人快請起,”蕭潛站着道,“思賢,替本王将帶來的禮物都搬進去。”
“是。”思賢便開始動手。
蕭潛今天帶了一列隊王府的下人,思青也在裏邊,他們手腳麻利,行雲流水把帶來的一馬車禮物全都擡進了蘇府。
“王爺,這……”蘇泊遠被這陣仗下了一大跳。
“岳丈大人不必擔心,這是本王和王妃替您和岳母大人準備的禮物,有些還是宮裏的賞賜,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蕭潛笑了一聲,對蘇泊遠道:“岳丈不請本王和王妃進去坐坐?”
蘇泊遠忙回過神來,對蕭潛道:“王爺……墨兒,快請進。”
蘇明墨垂眸向蘇泊遠和蘇夫人行了一禮,這才和蕭潛一起進了蘇府。
上一世,蘇明墨在蘇家的際遇不太好,他本是庶出,後來親娘去世,他便一直在蘇家不受重視。
蘇明墨的娘親名叫季清瑤,本是江南一大才女,後來季家出了事,季清瑤在最落魄的時候與蘇泊遠相識,蘇泊遠對她關懷備至,并不嫌棄她的出身,二人私定終身。
後來蘇老夫人得知此事後不同意這門親事,硬要蘇泊遠娶了秋雲蓉為妻。
蘇泊遠只能勸季清瑤忍耐,等他與秋雲蓉成婚後再找機會将她納進門做妾。
季清瑤入了蘇家門,才知道自己這選擇錯了,奈何事已至此,她又比不過家世清白的秋雲蓉,只好萬事不與人争。
誰知道秋雲蓉并容不得她,在蘇家處處與她作對,季清瑤忍受了兩年,想一根白绫了卻餘生,卻意外發現自己懷上了蘇明墨。
可愛的孩子讓她打消了尋死的念頭,後來在蘇明墨七歲的時候,終因為心結纏身,郁郁寡歡而死。
季清瑤死後,蘇明墨的日子并不好過。
他嫁進寧王府,因是男妻,并不是一件多麽值得向外人說道的事,蘇泊遠嫌他丢人,便自此當沒他這個兒子。
蕭潛記得,那時的蘇明墨頭兩年還會向蕭潛告準,說要回蘇家省親。
後來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漸漸的幹脆不回去了。
蕭潛想起時還随口問過他,問他怎麽不回去,蘇明墨只淡淡地說,回去也沒什麽意思。
現在想來,定是回家也見不到什麽好臉色,或者幹脆還要忍受秋雲蓉母女的冷言冷語,讓他心灰意冷,這才讓他不想再回去了。
蘇明墨是個性格沉靜之人,脾氣也好,輕易不會與人鬧紅臉,若非蘇家人同他說了什麽過分的話,他斷不會行那等不孝之事。
因此連帶着,蕭潛對蘇家幾個人的印象也不好了起來。
不過,面子上的事還是要做的,不然豈非更讓蘇家人瞧看不起蘇明墨。
蕭潛笑着和蘇明墨進了蘇府大門,在廳堂和蘇家夫婦一起入座。
“岳丈大人,”蕭潛和蘇泊遠夫婦寒暄了幾句,忽然提起,“本王與王妃成婚那日,在王府別院回廊偶然聽蘇三小姐提起,岳丈您前段時間感染了風寒,現在身體可好?”
蘇泊遠怔了一下,忙道:“多謝王爺關心,下官已大好了。”
“那便好,”蕭潛笑着道,“本王還想着,岳丈大人要真的病重,得去宮裏請個太醫來給岳丈瞧瞧呢。”
蘇泊遠誠惶誠恐地道:“都是些小毛病,王爺不必如此挂懷。”
“是嗎?”蕭潛淡淡地道,“既都是小毛病,本王怎麽聽蘇三小姐說,還要讓王妃深感愧疚,以死明志呢?”
蘇泊遠被吓了一跳,瞬間跪了下來:“王爺,這……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蕭潛冷笑了一聲,“那便要問蘇三小姐了。她先是說,你們蘇家被關進大牢,皆是因王妃一念而起,後又說,聖上欲下旨賜婚,王妃若想抗旨,便該以死明志,沒得連累了你蘇家上下。”
“蘇大人,”蕭潛語重心長地道,“三小姐在那等賓客如雲之日,于本王府上如此不畏人言,對着外人大放厥詞诋毀王妃。本王自不想多說什麽,但若是被外人聽了去,将這話傳到了父皇的耳朵裏,蘇大人該如何自處?”
蘇泊遠張口結舌,回過頭去看秋雲蓉。
秋雲蓉也是吓得臉色泛白,但她還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她看了蘇泊遠一眼,鼓起勇氣道:“王爺,小女不知輕重,得罪了……寧王妃,”她又看了眼蘇明墨,“但明墨也是我蘇府之人,他是我和泊遠的孩子,和明姍也有着手足之情。縱然明姍是把話說得重了些,那也是她不懂長幼尊卑,咱們自家關上門責罰她幾句便是了,王爺何至于一來就把話說得如此嚴重?”
“岳母大人的意思是,本王今日不該來貴府上問責了?”蕭潛袖手道。
到底蘇泊遠是在官場上混的,知道蕭潛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阻止秋雲蓉道:“賤內沒見過多少世面,不懂規矩,王爺切莫見怪,回頭下官一定好好管教小女,不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蕭潛含笑點頭。
秋雲蓉又看了蘇泊遠一眼,她不懂蘇泊遠為什麽要幫着外人說話。
蘇泊遠借口催促下人準備午膳,離開前廳,秋雲蓉跟着出來,拉着蘇泊遠道:“難道明姍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嗎?縱然讓那孽障以死明志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我蘇家上下還不是因為那孽障才遭此一劫!”
“住口!”蘇泊遠甩開她道,“你還看不明白嗎?王爺那是在提醒我們,聖上現如今對寧王頗有猜忌,若要讓明墨以死明志這話傳到聖上耳朵裏,我們蘇家上下才真的是大難臨頭了!”
秋雲蓉臉色青白,道:“這事情還不是那孽障引起的,他要別去松雲山,別路過那酒樓茶館,別和那懷大公子起沖突,我們蘇家便什麽事都沒有……”
“天真!”蘇泊遠道,“如今這朝堂局勢,我已身不由己,那只不過是唐相找的一個由頭,沒有此事,也會有別的事。現如今我們蘇家能不能度過這一劫,全要仰仗寧王。你下回不可再在他面前提起這事,若要沖撞了他,對你對我們蘇家都沒有任何好處。”
秋雲蓉不甘心地道:“可是姍兒……”
“讓她在祠堂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她出來,一個姑娘家,去了寧王府竟如此不知道收斂,都是被你給慣壞的!”說完蘇泊遠甩袖走了。
秋雲蓉咬着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追了上去。
前廳外,蘇明墨站在廊檐下的柱子後面,垂眼聽着蘇泊遠和秋雲蓉在不遠處的話,眼皮微微顫動。
“子遇怎的站在那裏?”蕭潛跟出來道,“這裏風大,一會兒要是吹多了風吃不下飯,本王可要被岳丈和岳母大人怪罪了。”
蘇明墨舒展開眉頭,盡量讓神情恢複如常,回頭道:“多謝王爺關心。”便和他一起回到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