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第1章
第 1 章
天邊剛亮起一道曙光,寂靜的宮殿開始活了過來,石板路上是宮人匆忙的身影。
皇帝的寝宮中亮着燈,宮女玉蟬将小皇帝從軟和的被褥中撈了起來。
“陛下,時辰不早了,再睡就趕不上早朝了。”
昨夜挑燈批奏折,蒼梧此時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她摟着玉蟬的腰不肯睜眼:“玉蟬,朕再睡一刻鐘,就一刻鐘。”
“陛下,這一刻鐘您方才就睡過了。”
蒼梧迷迷糊糊中感覺到玉蟬幫她扣上了裹胸衣的扣子又一件一件套上朝服,最後一塊柔軟中帶着涼意的帕子蓋在了她的臉上。
“涼~”
“陛下,醒神了沒?”
蒼梧抹了一把臉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清醒了。
太極殿內,小皇帝蒼梧端坐于大殿之上,身旁一左一右站着元總管和屹川,屹川佩刀乃是整個大殿之中唯一一個可以攜帶兵刃之人。
“上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在大殿內跪下對着蒼梧行禮。
“諸位愛卿,平身。”
“有事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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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的大臣站出來彙報了一番,大抵就是武舉相關事宜已經準備妥當,由各州自己選拔出來的武舉人将于十月來到洛都參加由兵部舉辦的武舉考試。
武舉是三年一試,上一次武舉還是先帝在世的時候辦的,通過武舉選拔的人一般會授予武職。
“武舉為大乾選拔可用之才,是極為重要的大事,有勞諸位愛卿。”
“還有何事?”
殿內一片寂靜,站在隊伍之首的臣子走到中間躬身行禮:“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蒼梧一看到老太傅的身影心中一咯噔頓感大事不妙。
“陛下已執政三年,雖未及冠也該考慮皇嗣之事,臣請陛下廣開采選充盈後宮為皇室綿延子嗣。”
“太傅,朕、”
不等蒼梧說話大殿內又站出幾個大臣:“太傅說得有理,請陛下廣開采選充盈後宮。”
“諸位愛卿,朕每日忙于政事無暫且心兒女之事,還是日後再說。”
“陛下,便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十八歲也該物色正妻了,陛下您身為一國之君怎能不急?趁着老臣還有心力待小太子出生老臣還能幫陛下教導幾年。”老太傅痛心疾首地勸誡道。
“臣等附議。”
蒼梧被催得實在是頭疼,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前,不由得有些心虛。
但凡她真的是男子都不至于這般進退兩難。
她、她一個女兒身,便是後宮佳麗三千又怎麽能有子嗣,她難不成還能叫女子受孕嗎。
“太傅您容朕考慮考慮。”
蒼梧話剛說完,老太傅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袖掩面便開始哭號。
“先帝啊,老臣有負您的囑托…”
“太傅,您這是做什麽。”蒼梧急了連忙對着元總管揮揮手,“去将太傅扶起來,地上涼。”
“太傅老了不中用了,既然陛下連采選一事都不願意聽老臣的勸,就請陛下準了老臣告老還鄉,老臣回淮陽老家種田去。”
蒼梧從小就是老太傅親自教導,太傅于他而言如父如師,即便是知道太傅是在激她也聽不得他說這種話。
“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朕何時說過不聽了,這不是暫緩暫緩,過兩年再說。”
“先帝啊~當年您為何非要老臣出仕~”
老太傅哭號的聲音愈發洪亮,蒼梧急得在龍椅上都覺得如坐針氈。
堂下站着的男子滿臉戲谑地看戲,蒼梧一眼就看到他臉上看戲的表情頓時心底湧起一股怨氣。
“太傅您瞧攝政王比朕還長上三歲,他都還未成婚朕急什麽?”
看戲的人看到自己身上,攝政王收回臉上的笑容站直了身子:“陛下的子嗣關乎國本,臣的婚事無足輕重。”
“王爺的婚事自有老王爺和王妃操心,老臣只操心陛下的婚事。”
“朕的婚事…”蒼梧突然就想到了什麽,“太傅您忘了先帝同老王爺有過口頭婚約,朕以後是要娶王府的女兒做皇後的,朕得等她長大。”
“王府的女兒?!”太傅聽了眼睛一瞪,胡子都吹了起來,“王爺的妹妹不是才八歲!這得等到何時?”
“不行不行,這要等上十年!”
蒼梧假意為難:“這畢竟是先帝同老王爺的約定,朕怎麽都得信守承諾。”
她對着站着的祁夜阆風使眼色,想讓他出來幫他證實一下婚約的真實性。
而後在她震驚的目光中,男子開口:“太傅不用急,父王說了陛下與琳琅年齡相差甚大并不合适,這門婚事不必強求。”
“王爺都說了這婚事不算數。”老太傅假意擦了擦眼淚,“陛下還有什麽理由。”
見陛下還是不說話,太傅幹脆往地上一攤拍着大腿又開始了:“臣愧對先帝啊~”
大臣們挨個跪下齊聲道:“請陛下采選。”
蒼梧看着下面烏壓壓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頭一急:“好好好,朕答應朕答應,朕同意采選。”
“真的?”太傅抹了抹臉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文武百官可都是聽見了,陛下方才同意采選。”
“朕同意采選,朕同意,着人辦吧。”
蒼梧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老太傅是在激她就是傻子了,但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更何況她這皇帝金口玉言的,哪裏能反悔。
“沒有別的事就散了吧。”
蒼梧幾乎是落荒而逃,這早朝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哪有皇帝被群臣架在那裏逼着納妃的。
回到寝殿蒼梧就屏退左右,一個人栽倒在床榻上,腦袋埋在被褥裏試圖逃避如今的局面。
“啊啊啊!怎麽辦怎麽辦!”被褥下傳來一陣悶悶的哀嚎,她今日怎麽就妥協了呢!
心中雖是後悔,改批的折子可是一本都少不了,蒼梧用了早膳後就去了禦書房,打開一封折子就是勸她采選充盈後宮,蒼梧不耐煩地将折子扔到旁邊,那邊已經摞了不少折子。
“催催催,天天就知道催朕采選生皇嗣。”
元總管賠着笑将茶盞斷到她面前:“陛下您息怒,皇嗣乃國之根本,如今這皇室只有陛下一人,大臣們自然是着急。”
蒼梧接過茶盞灌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入腹,心頭的火也小了些。
“這充盈後宮也是好事,過兩年宮裏多了皇子和公主們就熱鬧了。”
蒼梧斜着看了一眼元總管:“朕是那欄裏的豬麽除了生孩子就沒別的事兒?”還皇子公主們,母豬一胎十個豬崽,那些大臣恨不得他一年給皇室添上十個。
元總管擡起手在嘴上拍了一下:“奴才失言。”
“算了算了。”蒼梧擺擺手,“朕跟你置什麽氣,你懂生孩子麽。”
元總管笑着将嘴閉上,可不能觸陛下的黴頭。
她将剩下的奏折翻了翻,凡是催她采選的全都挑出來扔到一邊。
蒼梧踢了踢那摞折子:“将這些都拿去燒了。”
元總管看着皇帝任性的模樣拿他沒辦法,親手帶大的孩子只能縱着他:“是,奴才親自去燒。”
大乾三日一朝,今日上了朝明後日都能歇息,蒼梧愣是強撐着将剩下的奏折全批了。
她自知不似先帝有那般經天緯地之才,但是在政事上還算勤勉。
元總管将燈挑了挑:“陛下,時辰不早了,明日老王爺壽宴,您還得去一趟。”
蒼梧按了按酸脹的眉心:“朕知道了。”
到了晚上蒼梧才覺得有了一絲喘息,身處黑暗她不用再僞裝自己的身份,也不用面對那些強勢的老臣。
大乾建朝不過十餘年,朝中大臣有屹立百年的世家,有前朝獻降的權臣,也有同攝政王府那般出身微末憑着一身軍功進入權力中心的新貴人家,蒼梧斡旋在這些人中間時常覺得心力交瘁。
幸而,目前來看攝政王府并沒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相反他們對自己還很忠心。
初秋的日頭還有些烈,巍峨的宮殿矗立着,僻靜的宮殿內一株老樹上,斜出的枝幹上趴着一只黃白相間的長毛貍奴。
明黃色的身影站在樹下仰頭看着它:“元寶!元寶!快下來。”
那貍奴對喚聲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趴在樹上舔爪子。
“真是的,你別動,朕來将你救下來。”
小皇帝蒼梧無奈地将袍角塞進腰帶,扒着樹幹就開始往上爬,三兩下就爬上了樹枝,伏在樹枝上去夠前面的貍奴。
專心救貍奴的蒼梧全然不知整個皇宮為了找他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陛下人呢?!”
穿着淺綠色宮裝的小宮娥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回元總管,奴婢不知。”
瞧着四十上下、面白無須的太監轉向一旁:“玉蟬,你為何沒有跟着陛下。”
“義父,是玉蟬的疏忽,陛下叫玉蟬去庫房取個玉佩,這轉眼的功夫陛下就不見了。”
元總管瞪了她一眼:“這宮裏那麽多宮人,什麽玉佩需要你這個貼身掌事女官去。”
玉蟬咬着唇,被他這麽一瞪,吓得都不敢說話。
“将陛下要換的衣裳準備好,我去找陛下。”
從殿外走進來一個高大男子,頭戴幞頭身着玄色圓領袍,袍子上繡有麒麟紋樣,腰配障刀、手握橫刀,面容剛毅冷峻。
玉蟬看着來人眼睛一亮頓時便放下心來:“屹川大人!”
元總管一洗方才臉上的怒容堆着笑臉說道:“屹川大人,這便有勞您了。”
屹川點頭離開大殿,腳尖在牆上輕踏便飛身上了屋頂,身影在宮殿間幾個穿梭便來到一處宮殿。
“陛下,你在嗎?”
此刻一手抱着貍奴一手緊緊抱着樹幹的蒼梧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屹川,朕在這裏!”
屹川循着聲音幾步蹿到樹下:“陛下?”
“朕在上面。”
屹川一擡頭就看到整個人抱在樹枝上的蒼梧,樹枝後露出一張粉白的小臉正可憐巴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