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玉佩
第三十七章玉佩
雖然已入春,諾大的寂嶺仍是一片沉寂。大地似乎陷入了深眠,見不到一絲盎然的生機。在如此惡劣的環境生存,對任何生靈都絕非易事。
一位身披白狐皮的男子站立在一塊巨石上。他在寒風中吹起了口哨,那口哨聲時而短促時而平緩,在空曠的林間顯得特別響亮。不一會兒林間傳來了騷動聲,一群雪雀黑壓壓地飛了過來,圍繞在男子身邊。
“是嗎?還是沒有找到嗎?”男子溫和地說,“沒關系,雪還沒融化,要找到獵物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說完後,男子從随身攜帶的布袋中抓了一把又一把的谷子灑在了地上。雪雀們歡快地吃了起來。男子面帶微笑地看着這些可愛的生靈們。
“宗主,原來你在這兒!”
“江沅,怎麽了?”
“我們早上出去巡邏的時候發現了補給了。”
“多少?”
“和往常一樣,應該夠我們用到天氣轉暖的時候。”
“發給大家吧。如今積雪未化,雪雀們也找不到食物,只能暫時依靠這些補給了。”
江流螢在寂嶺馴養了一群雪雀作為通信偵查之用。這是他年少時,江攬星教會他的。精通鳥語、獸語是雪域第二代家主留下的家學。雪雀能幫助江流螢尋找野果及體形小的野獸。這也是他能帶領族人生存下來的方法之一。
“宗主,你說到底是什麽人在幫我們呢?”
江氏一族被放逐到寂嶺已将近十年了。頭三個月,體弱者因難以适應艱苦的環境,接連去世。一場接一場的葬禮令剩下的族人原本沉痛的心變得麻木。正當大部分人已放棄希望,渾渾噩噩度日之時,不知何人趁他們沉睡之時送來了救命的補給物資。食物、衣物、藥品、農具、獵具一應俱全。
起初江流螢懷疑過是言謹裕伸出的援手,但細想之後又覺得不可能。至今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誰?那個人又是出于什麽目的才施以援手。
“宗主!宗主!你在想什麽?”
“我也在想到底是誰送來了補給。”江流螢回過神後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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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來過這麽多次,我們竟沒有一次發現過他的行蹤。真是有夠蹊跷的!難道是天上的神仙?”
“別瞎說了,怎麽可能是神仙。不過雖然他不是神仙,卻有着通天的本領才是。否則怎麽可能突破結界,避開延寧君的守衛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送進寂嶺。”
“嗯。希望恩人大人他千萬不要被發現才好!”
天色已晚,清麗素潔的月光灑落林間。雲出獨自一人伫立在窗前,聽着夜風撞落花瓣的聲音。那聲音輕靈而神秘,仿佛一首随性而作的沒有節律的曲子。
突然一陣狂風吹來,雲出害怕它撞擊窗棂的聲音會吵醒身後正在酣睡的孩童,便迅速關上了窗戶。他走到床邊,目光溫柔地看着那個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人兒。
一旁的九微火已快燃盡了,雲出準備等它徹底滅了之後,再回自己房間就寝。
九微火的火光柔和溫暖,有寧神靜心之效,但極為難得。一棵薇樹最多可以開出九種顏色的花朵,故名九薇樹。用九薇樹的花枝做引子,配以千年柏樹燒成的木炭、新鮮采摘的野百合花,才能生起九微火。為了這個孩子,再難得的東西,雲出也會竭盡全力去尋來,即使以身犯險也在所不惜。
借着越來越微弱的火光,雲出輕輕撫摸了幾下孩童那溫熱柔軟的臉龐。過往無數個難以成眠的日子,他就是這樣守在這孩子床邊直到天明。
火光完全熄滅後,陷入黑暗之中的雲出緩步走出孩童的房間。他發現言謹飏正站在門口等着他。
“雲出哥。”
“謹飏,這麽晚了,你為何還到這裏來?”
“我想和你一起賞月呀。”
“走吧,去我那裏。”
“嗯。”
二人緩步走在石板路上,月光下的雲境水清樹茂,靈禽飛鳴。但他們似乎各懷心事,無心欣賞。
“再過三日便十年了。”最終還是言謹飏先開了口。
“嗯。”
“你…今年還是不願去仙都城嗎?”
雲出突然停下腳步,擡頭看着被雲遮住了一半的月亮。
“雲出哥!你的玉佩怎麽亮了?”言謹飏大聲驚呼。
雲出連忙低下頭看着挂在腰間的玉佩。此刻,它正發出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耀眼的光芒。但只持續的一會兒便又恢複如初了。
“難道是他…”雲出緊握着玉佩,環顧四周,然而除了風聲外沒有任何動靜。
“我記得這枚玉佩上一次發光是在十幾年前了。”
“嗯,在他手裏的時候。”
“難道蕭公子真的沒有死?”
“…”
“可是他已經…已經失去蹤跡那麽多年了。這些年,大家想盡辦法試圖找到他,可是都未能如願。如果蕭公子真的還活着,那他這些年去哪裏了?”
“不知,但我想去确認一次。”
“如何确認?”
“去仙都城。”
“兄長是想去看看蕭公子是否已回到仙都城嗎?”
“嗯。”雲出內心真正的想法是借由參加祭禮,去仙都城确認血陣是否有異常。雲出是唯一知道蕭映去世真相的人。當他得知血陣安然無恙之時,便猜測蕭燃在緊急關頭一定做了什麽才保住了血陣不破。倘若蕭燃真的回來了,那麽血陣一定能感應到進而出現一些異動。
“我同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雲境守着。另外我還需要你忙照顧拂羽。他一個人留在雲境,我不放心。”
自從七年前雲芝引退後,雲出便繼承了雲氏的家主之位。
“你…不帶他一起去仙都城嗎?”
“不了,他留在雲境更安全。”
“雲出哥,拂羽已經十歲了。關于他的未來你有何打算?”雲出從未向言謹飏透露過拂羽的身世,以及他出生時的細節。但言謹飏看着拂羽的臉,也能猜測到他真正的身份。
“什麽意思?”
“他已經這麽大了,你也該學着放手了。總不能老是這樣事無巨細地照顧着,也該讓他慢慢獨立了。”言謹飏停頓了片刻又道:“還有…我知道你不想讓別人知曉他真正的身份。但是你也不可能隐瞞一輩子。平日裏,你總是不讓他以真面目示人,他要如何交到真正的朋友。你總不想讓他一輩子獨來獨往吧!”
“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言謹飏的這些擔憂,也是長期以來困擾雲出的難題。若是蕭燃真的不在了,那拂羽便是仙都城蕭氏留下的唯一血脈。這意味着他将來要擔負起太清閣閣主與血陣之主的職責。雲出只想讓他平平安安地活着,并不想他卷入紛擾之中。
“夜深了,雲出哥還是早點歇息吧。”言謹飏看着雲出深鎖的眉頭有些內疚,“是我多嘴說太多了!拂羽的事以後再從長計議吧。”
“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兩日後,雲出時隔十年第一次踏上前往仙都城的路。回憶過于慘烈,剝奪了他舊地重游的勇氣。再者,在言謹飏的描述中,他得知重建之後的仙都城已沒有了往昔的模樣。在延寧君的主持下,耗費巨資修建的新城,完全是熠臨的翻版。因而雲國之中有不少人早已習慣性地将它稱為“小熠臨”。對這樣的稱呼,雲出內心十分反感。
當他踏入城門時,才知道“小熠臨”的稱呼真是名副其實。原先主街上受損的建築已被盡數拆除,寬闊的石板路兩旁盡是華美的樓閣,青磚漢瓦,朱門飛檐。工匠巧奪天工的技藝将樓閣的外觀裝飾得金碧輝煌。
太清閣的三塔是城中唯一被完整保留的建築。只是庭院早已模樣大改。園內無數珍禽異草、祥紋瑞獸,極盡奢華之能事。
雲出回憶起第一次在這裏夜遇蕭燃時的情景,心中頓然升起一種時過境遷的蒼茫感。
如今延寧君依然掌控着仙都城,但他平日裏忙于熠臨的政事,因而真正管理着仙都城的人是他的心腹葉晨。雲出的突然造訪令葉晨大感意外。
“雲宗主,真是稀客啊!恕葉晨有失遠迎!”
葉晨臉上一如往常挂着一副人畜無害的真誠微笑。
“葉公子!”雲出致禮,“冒然前來拜訪,還望海涵。”
“哪裏的話!雲宗主一定是來參加明日的祭禮吧!”
“是。”
“以往每年祭禮,雲宗主都不曾親自參與,不知今年為何突然改了主意?”
“往年不願前來,皆因怕觸景傷情。如今,距離那慘烈的一夜已時隔十年光陰,過往種種也該放下了,故而前來紀念故人。”
“雲宗主待故人真是情深意重。”
“對了,在下此番前來有一事想請教葉公子。”
“雲宗主請講。”
“閣主夫人與蕭公子已失蹤十年了,血陣一直處于無主的狀态,不知它可有出現法力減弱的跡象?或是其他什麽異狀?”雲出在提問之時,仔細地觀察者葉晨的面部表情。他注意到當自己說到“血陣”二字之時,葉晨的神色頓時起了些微妙的變化,但不久又恢複如初。
“雲宗主請放心,血陣還未出現減弱的跡象,也沒有任何異常。”
“那就好。”
“只是如此下去也非長久之計,若是沒有新鮮靈血的注入,血陣總有一天會因法力減弱而崩潰。”
葉晨見雲出沉默不語又道:“夫人與公子的蹤跡一直是延寧君最為挂心之事。雖然已過了十年,但從未放棄過搜尋。只是…我們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盲目瞎找,确實也是毫無進展。聽聞雲宗主這些年也一直在找蕭公子,如今可有什麽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很遺憾,沒有。”雲出知道葉晨也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所以便故作鎮定,沉穩應對,不留一絲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