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三小姐啊,您可要為我老婆子做主啊,哎呀喂,我老婆子一把年紀了被個小丫頭按着腦袋打,實在是丢臉死了啊!這讓我往後還如何見人吶!”李婆子眼睛一轉,在采荷那小浪蹄子要說話告狀之前,先拍着大腿嚎哭了起來。
強的怕橫的,橫的怕哭的,哭的怕鬧得,三小姐向來便是個心軟之人,她就不信,自己這麽一哭一鬧,三小姐還舍得下心來懲戒自己。
“既然無法見人,那便不要見了,與我何幹?”謝暮寧見着這人哭嚎便有些不耐,越是沒理的,便越是要如此作态,當真以為她這個主子是眼盲心也盲不成?
李婆子被這麽一噎,還待嚎出口的話硬生生憋在喉嚨口,被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
“采荷,你來說。”謝暮寧看向采荷,說道,“一個字也不要隐瞞。”
“是,姑娘。”
采荷原本還琢磨着,即便是姑娘要追究李婆子,她也不好将李婆子說姑娘的那些髒話給全然複述出來,免得傷了姑娘的心。
可瞧着姑娘是鐵了心要知曉全部的過程,心裏便想,也好,讓姑娘也看清楚這老虔婆是如何作惡的,好罰得重些,最好是将她給趕出去!便也不再作此前之想,瞪了一眼李婆子,将适才所經歷之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
“哎唷喂,姑娘,這小蹄子全是在冤枉我老婆子啊,我在府上幹活這麽多年,可從未如此說過主子的!天地可鑒吶!”李婆子見采荷竟是一點都沒有隐瞞,竟将她在茶房說了什麽話一兜兒全給抖擻了出來,驚得不行。
即便是三小姐不與她們這些下人計較,但這話但凡傳到主子們的耳中,她李婆子怕是也讨不着什麽好!
雖然素日裏自己去夫人那邊告狀告得勤,也因此得了不少好處,可萬一老爺夫人嫌她壞了府上規矩,狠了心要處置她,那可什麽倚仗都無用!
這麽一想,李婆子身上溫度驟然升高,滿身的酒氣也愈發快地散發了出來,酒一醒,她人也就由跪着變成癱着了。
“李婆子,在你等眼裏,我竟是這麽一個人麽?”謝暮寧盯着李婆子,聲調無一絲起伏。
她以往知道,自己在這些下人面前,便是這麽一個生母早逝,在繼母跟前讨生活,長相妖冶不端莊,唯唯諾諾、主子沒有主子樣的人。
沒有教養?水性楊花?狐媚子樣兒?呵!連這些下人,都敢用此等話來編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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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從前,她定然是要狠狠傷心一陣,并且信了這牢牢刻在了自己骨骼中的話。那時候實在是太過軟乎,竟也只掩耳盜鈴般縮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敢将不滿于憤怒發洩出來。
可如今,她再不是從前那個謝暮寧,雖然依舊做不到對這些話表現得毫無波瀾,但,即便是沒有母親又如何?她依舊是這個府上正兒八經的嫡女!長相妖媚又如何?難道看一個人便只看她的相貌不成?
沒有主子樣兒,今兒她便讓這些人知曉,她往常是不計較,但今日做主子的說要計較,那便也要新賬老賬,認真計較一番了!
李婆子被這麽一問,冷汗瞬時間涔涔而下,在這寒冬臘月天裏,她整個後背竟都濕成了一片。
她還想做最後的掙紮,依舊是不肯認,雖手腳都在發抖,卻一個勁兒地說采荷都是胡說,冤枉了她這麽個忠心耿耿的老人。
謝暮寧自然是相信采荷,懶得聽這些渾話了,便轉頭朝着畏畏縮縮待在角落裏一直不敢出聲的元婆子等人說道:“李婆子說都是采荷冤枉了她,你們倒是說說,可是真的冤枉了她?”
元婆子等人豈會不知三小姐今日是徹底轉了性要整治她們一番,這會兒李婆子當了那只雞,她們便都是那群猴!
若是猴不聽話,便要成為下一只雞了!
想到這裏,元婆子等人哪裏還敢說謊,絲毫不敢直視李婆充滿暗示與期待的眼神,只埋着頭顫顫巍巍道:
“禀三小姐,我等在一旁聽得分明,采荷姑娘無一句話是假。”
“是,我等都聽得清清楚楚,李婆子在我等面前不僅吃了酒,還四處說您的壞話,不僅僅是今日,從前她也是如此,她厲害,咱們也不敢多說什麽,還請小姐明鑒,咱們都是被迫聽她編排這些話兒的!”
李婆子看着元婆子等人竟然如此乖覺,不僅不替她遮掩,更将從前的事兒也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恨不得将自己全都撇得幹幹淨淨,心裏一把火燒得心肝發疼,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力氣,猛地一咕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便要朝着元婆子沖去。
她伸着爪子尖叫道:“你們這沒良心的,枉我平日有吃的喝的都想着你們,視你們做姊妹,沒想到這個時候卻反過來踩我一腳!你們這些賤貨,現在有了三小姐撐腰了是吧,忘記你們以前都說過什麽了?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元婆子等人不敢說話,紛紛恨不得将頭埋道地縫裏去,她們自然也知道從前與李婆子在一起的時候,都各自說過什麽僭越的話,哪怕是為了應和讨好李婆子,也少不得附和着她說些不好的話,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其它,趕緊擺正好态度認錯才是。
“元婆子,你等給我綁住她!”謝暮寧皺了皺眉頭,覺得這人真的太吵了,她頭有些疼。
“是,三小姐。”元婆子等人互相對視一眼,決定既然投了誠,那便得聽三小姐的。至于李婆子,只好對不住她了。
她們麻利地朝着李婆子走去,其中一人更是迅速找來了一根結實的繩子,打算合力将李婆子給捆起來。
“誰敢綁我!誰敢綁我!我是夫人派過來的!你們要處置我,也要經過夫人!”李婆子見元婆子等人真要綁自己,尖聲喊着搬出楊氏,掙紮了起來。
元婆子見她不配合,脖子上都被李婆子給狠狠抓了一道,為難地看着謝暮寧。
“綁。”謝暮寧從唇間吐出一個冰冷的字。
哼,夫人派來的,她倒是招得快。原本還想着自己私下處理了便是,有了這話,她不得将人綁着去楊氏那邊走一遭?
也不知楊氏會是什麽表情……謝暮寧腦海中冒出一個縮小版的楊氏,演繹着各種可能的模樣,她差點笑出聲來。
幾個婆子得了準話,再不顧忌什麽,通力合作,三兩下果然就将李婆子給綁了起來。
她們都是做慣了粗活的人,這會兒為了表忠心,更是能用多少力氣就用多少力氣,李婆子被綁得跟條熏肉似的,嘴裏還在罵罵咧咧:
“三小姐,您年紀小小,行事竟如此狠絕,便不怕外人說您蛇蠍心腸,苛待下人,滿京城都無人敢娶麽!”
“我有無人娶,要你管?”謝暮寧嗤笑道。
“您這番做派,便是夫人也是要竭力反對的!三小姐!老奴真沒想到您竟然一點都不給人留活路,真真是最惡毒不過了!”李婆子鼓着眼睛,目眦盡裂,望着謝暮寧的眼神中充滿怨毒。
“呸!你個老虔婆,一張嘴臭不可聞!合該扔進糞坑子裏去才是!”采荷氣得直跺腳,沖上前就又甩了李婆子個大耳刮子。
極為響亮的一聲,讓李婆子的右臉瞬間便腫了幾根手指頭印,可見采荷這下是用盡了力氣,下了狠手。
采荷打順手了,還有些意猶未盡,可想着這是當着姑娘的面,到底還是收斂了些,不好意思再下手。
“将她的嘴堵上,扔進柴房去。”謝暮寧看向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李婆子,譏诮道,“本來我只打算私下處理了,也免得讓家中費心。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母親決斷,今日天色已晚,是不好打擾長輩們了,放心,明日一早,咱們便去母親那兒,看母親是要如何處置你。”
謝暮寧寒潭一般的眼光盯着李婆子,又說道:“屆時無論是發賣出去,還是送到莊子上,我自然都聽母親的。”
李婆子原本想着只要三小姐還顧忌一下夫人,今晚且放了她,她便能悄悄托人去找她兒子,她兒子在主子面前做了這麽幾年事兒,只要求一求,沒準罰先銀錢,便無事了。
可如今三小姐竟然做得如此決絕,直接捆了她扔進柴房,哪還有什麽機會去找人求情!
她心裏琢磨得很明白,一旦三小姐将她給綁到夫人面前,又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得告了狀,她屬實是要遭難了。
思及此,李婆子一張褶子臉上飲酒導致的紅潤早已褪得幹幹淨淨,這會兒全然轉為了灰敗之色。
完了,這下是真完了。
處置了李婆子,謝暮寧心情非常好,她看着将李婆子給扭送到柴房後又回來複命的元婆子等人,恩威并施道:
“如今李婆子已經被我處置,今後無論被發配至哪裏,總之是不會待在我夕露院了,你們雖然也随同李婆子做下不少偷懶妄議之事,但以往之事,我也不想追究。只有一點,誰若是今後再犯,新賬舊賬一起算,數罪并罰的後果想來你們是知道的。”
“是,奴婢們今後絕不再犯!”元婆子等人得了這話,心中一懸着的大石終于悉數落下,這會兒哪裏還有什麽旁的話,只一個勁兒地彎身保證。
謝暮寧對這些人識時務的态度還算滿意,将人揮退後,便朝着采荷招招手,示意她近前來。
采荷撇撇嘴,“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俯首道:“都是奴婢不好,氣上心頭非要與那李婆子幹上,給姑娘丢人了。”